只听连莺一脸气愤道:“这延禧宫的人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一开口,连雀便拧了眉。
“怎么回事?”
连莺气道:“内务府大半的人手都调去延禧宫筹备封妃大典了, 可偏偏延禧宫的翠荷还来咱们宫里,说是什么人手不够,叫咱们的人去帮忙!还!还说去了的都有赏钱!日后若是愿意留在延禧宫也未尝不可!”
话说到后面竟是还带起了哭腔,“咱们宫里大半的人都抢着去了……”
小姑娘从年幼时就跟着霍长君,风风雨雨也一同走过了十年,这十年安稳风光,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她哭诉道:“这不是明摆着打咱们娘娘的脸吗?从前陛下登基娘娘封后也没见用过这么多人啊!”
连雀的手微顿,不知该如何安慰,墙倒众人推,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都是再常见不过的道理了,可如今落在自己身上,还是会免不了叹一声人心凉薄。
“更何况,皇后娘娘之前对他们那么好,从未罚过他们,打骂过他们,可这才多久,他们就另攀高枝了!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
小姑娘气得都哭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地跪在霍长君身边,抓着霍长君的手,喊着:“娘娘,你快清醒清醒吧,别坐在这儿了,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
霍长君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像是块木头。
“皇后娘娘……”
连莺哭得没了形象,更是失了礼数和规矩,连雀原是想着她这般能不能刺激一下皇后,便纵容着她哭闹,没想到霍长君还是那副模样,便只好放弃了这招,把连莺赶了出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看着霍长君半露在阳光里半藏在阴影里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可饭也不能不吃,她重新给霍长君喂饭,原也没想太多,但这回霍长君竟是缓缓地移开了嘴唇。
连雀立时睁大了眼睛,惊道:“娘娘!”
霍长君依旧不言语不回答,只是看着阳光下灰尘不断地在光线里飘舞浮沉,眼涣散。
连雀叹息一声,哀求道:“娘娘,再吃些吧。”
但是霍长君还是毫无反应,她无奈,只好端着剩下的饭菜退下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霍长君一个人。
寂静得能听见人的心跳声。
她看着灰尘颗粒在阳光下跃动,仿佛是自己一般,她想和它们一起跳出这里。
她想离开,她想……回到天幕。
太后那边到底是瞒不住了。
晚间的时候,寿康宫便来人了,道皇后娘娘多日未来晨昏定省,是为不尊,责令今日去往寿康宫请安。
连雀将口谕告知霍长君的时候,她还是坐在窗前,仿佛那里有什么盛世美景或是绝世珠宝一样,让她痴迷。
此刻,她也急得大喊:“娘娘,你就醒醒吧!太后娘娘懿旨,不能抗旨不尊啊!”
寿康宫那边等到了亥时也不见人影,太后竟是亲自摆驾来了长春宫。
连雀连莺和其他几个零星的宫女跪了一地。
霍长君还是那样坐在窗边,也太后的驾都不接。底下的宫人是吓得瑟瑟发抖,呼吸都不敢呼吸。
太后看见霍长君这副模样,眉头一蹙,先是怒斥,“皇后!你看看你像是什么样子!不过是个嫔妃生了个孩子罢了,你就这么输不起!竟是连半点斗志都没了!你这样哪里有你父亲半点风范!”
霍长君眨动了一下眼睛,沉默挨训。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太后始终是太后,是大汉的太后,是谢行之的小姨,是父亲的旧识,她便是对自己再好,也只是因为她是皇后,是谢行之的妻子,是霍成山的女儿,不是因为她是霍长君。
她不是她的母亲,不会顾虑她的想法和感受,她只在乎手中权势是否安稳,谢家的天下是否太平。
至于她,不重要,还活着就行。
反正傀儡不需要感受,更不需要思想。
太后更是生气,眼眸凌厉,“你便是要做也做得干净点,你瞧瞧你,做得这般愚蠢,还叫人拿住了把柄,皇帝没废了你已是宽和,你倒好不抓住这最后半点情分,居然还在这里悲春伤秋!”
她已笃定事情是霍长君所为,而且做得还不够聪明,霍长君也无意辩解,其实是不是她做的又有什么重要呢?对他们这些弄权的人来说,结果最重要,过程和真相统统可有可无。
“你如此这般,怎么对得起你父亲在塞外远征沙场,为国杀敌!没有子嗣,后位不稳,名声坏尽,还敢任性胡闹,你父亲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蠢货!”太后恨铁不成钢道。
听见了熟悉的词汇,霍长君的眼珠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
是啊,太后说得对,她不配。
可是,她既然不配,为什么这一个个地还要把她按在这个位置上,让她生不如死呢?他们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皇后,哀家告诉你!便是哀家看在与你父亲的情分上宽待你,也绝不会容忍你像现在这样胡闹下去,你最好是赶紧收起你那些小脾气,做回一个皇后该有的样子!”
见霍长君还是没有反应,太后又加压道:“长君,你别以为这个位置非你不可。你若是做不好这个皇后,哀家身边还有大把的人可以换了你!你最好是给我想清楚了!这个皇后你是做还是不做!”
太后怒斥一通,面带冷色,甩袖离去。
连雀等人瑟瑟发抖,在这宫里,太后娘娘最是护着皇后,若是日后连这个靠山都没有了,那长春宫的日子才叫真难过。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