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彩锦如意的赤木长盒,一枝枝头新绽,刚抽了嫩芽的桃枝被封在盒中。因着连夜快马加鞭的送进了宫,送到凌昊手里的时候还保持着桃瓣的鲜嫩。桃之夭夭,一缕清香似有似无,异于殿中飘逸的龙涎香,清淡却娇媚入骨。
凌昊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笺,烫金芙蓉底案上洋洋的落着数字:一切安好,勿念。
凌昊嘴边不觉牵扯出淡笑。人间四月芳菲尽,爱妻那边的桃花才施然盛开。转眼竟已阔了这样久。他凝睇花颜片刻,刚硬的轮廓微缓,犹自轻叹。朝花夕落,桃花只知随着春气盛开,思念却是半点都不由人。
安福躬身在旁,瞧着凌昊思游离的样子,忙是笑道:“太子定是瞧着桃枝夭美,特意送来与大王一同品看。可见在太子心中,陛下您才是头等的重要。”
他一意捡了好听的话来说,直到凌昊轻睨了他一眼,才笑吟吟的退了下去。
明知安福是有意巧嘴,凌昊还是不禁失笑。他手指抚过桃花粉薄的花瓣,鼻尖轻嗅幽幽花香,仿佛能臆测到龙慕折下它时欲与之同赏的欣喜。
到了晚上翻的仍是杨卿茹的牌子,这一夜明烛熠熠,她笔下桃夭风华,为凌昊阅遍古今,三千桃林始始盛开。
杨卿茹兰心广袖,长发松绾绾的梳了个灵蛇髻,鬓边簪了枝白洁玉兰。夜风轻起,吹拂起她黑发如瀑。双颊淡染脂粉,朱唇红而不妖,淡眉灵秀逼人,莹莹烛光下更衬她我见犹怜。她向来最是柔和温婉,这般低眉浅笑,直似万千碧倾中亭亭婉立的一朵白莲。她白嫩的手指端了一盏枸杞明目茶,劝道:“大王这样看书伤眼睛,先喝盏茶歇息下吧。”
凌昊抬头的瞬间颇是怔愣,杨卿茹始终柔婉的笑中也闪过一丝即逝的紧张,随又温顺的站到一旁。
枸杞明目茶入口时有一瞬的苦涩,很快又绵绵入口。凌昊品尝着舌尖上的缕缕清甜,望向杨卿茹的眼里更多了两分探究。厉如鹰隼,在夜中似冷刀刮锋,划过肌肤时有明甚的细痛。
杨卿茹强持的柔婉也不觉变色,“大王何以这样看着嫔妾?”
凌昊摩挲着指下细腻的盖碗,不以为道:“你这样打扮,细看下来,倒真是和太子有三分相像。”
杨卿茹不听则以,一听之下直骇得跪了下来,鬓边的玉兰倏忽而落,在大理石的地砖上碰得落白片片。
“奴婢怎敢和太子相较!”
凌昊的灼目温吞下来,不急不缓道:“太子早允你不称奴婢。你既是嫔妃,就别坏了规矩。”
“求大王恕罪。”他这样说,必是早已知晓一切。杨卿茹含了两分绝望,电光火石间已转念悲声道:“嫔妾知道隐瞒家世是死罪。如今宫中忌讳前朝,嫔妾不敢奢求大王宽恕。”她立生了泪意,“嫔妾不敢隐瞒大王,嫔妾自小就受了分离之苦,早已忘却前身,更不敢对陛下有丝毫怨怼。如今能够进宫侍奉大王,才是嫔妾余生之福。”
寝阁中沉静得如一池深潭,杨卿茹伏跪片刻,却连凌昊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她白净的脸上已经一丝血色也无,戚戚道:“嫔妾有罪,只是入宫以来,幸得了太子哥哥的垂怜嫔妾才能无恙至今。无论大王有何惩处嫔妾绝不会有怨言。嫔妾斗胆只求大王能让嫔妾最后再见一见太子哥哥。嫔妾只想给太子哥哥多磕几个头,以报太子往日的赐怜。””
她句句滴水不漏,又把龙慕牵扯其中。凌昊眼中倒是露了赞许之意,“要说忌讳,太子又何尝不是前朝之人,本王何曾在意这个。你这样聪明,真罚了你岂不可惜。”
杨卿茹直沁了一头的冷汗,“嫔妾实在愚钝。”
凌昊的声音渐渐持重,“能不动声色的拨了虞贵人的珠子,又引了淑妃牵怒。纵看这宫中,谁有你这样的细密心思。”
杨卿茹张口要辩,可一触到凌昊锐利的眸光,惊的手足都失了力气。
凌昊话中的泠然不减,“你很聪明,本王喜欢你聪明。”森冷之意再度蔓上唇齿,出口如冷泉刀锋,“只你这份心思,不该落在太子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