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断拨通刘伯宽的电话询问张澤霖动向,刘伯宽的回答颇出人意外“因为筹建桥梁的款子好像迟迟达不到张澤霖的要求,他几乎整日召集相关部门商讨应对策略,偶尔会处理些南北需调和之事。”
他眉头没有舒展,反而越褶越紧,又责问道“孙铭传的夫人何时来得许昌,为何不跟我知会一声”
对方呆愣片刻,随后支支吾吾回说“钧少爷,伯宽失职,孙太太来许昌的消息,伯宽也是刚刚猜透的。您知道南北解禁后来往客商的盘查没有昔日严格,孙太太又是普通装扮一介女流,如果不是昨天夜里发现张澤霖出入谭家客栈,不是今天大早看到她乘坐张澤霖的轿车”
谭家客栈从孙太太那身时髦的衣着打扮,冯梓钧断然明白如未有特殊境况,她决然不会挑选谭家客栈如此老气古旧的酒店歇息。他不想听费话,直问道“是不是谭世棠来了许昌”
起初亦是不明白张澤霖为何傍晚饭后去谭家客栈,后来瞧见女眷粉墨登场,刘伯宽才恍然大悟,现在听上司提及谭家,他似乎又遗漏了重点,那安然的心莫名又绷成弦状,小心回道“是,听说是购置家具的。”
他冷冷一笑,下了两条命令一是,全国上下散发消息,张澤霖募集资金建桥,不为南北百姓,实际是侵吞南方商会流动资金,控制南方商会。二是,派人紧盯谭家客栈紧盯谭世棠紧盯孙太太,稍微出现风吹草动,即刻汇报。
他与张澤霖毅然是这世上的诸葛亮与周瑜,既生亮,又何必再生瑜
院落里寒风掠起了百尺灰埃,望着朱栏白石,枯叶飞卷,他狭长的眼睛穆然一沉,犀如利剑。
而宛静与孙太太如姐妹般挽臂同步,出门又共乘一辆黄包车说笑面谈,进人潮拥挤的闹市,又进吵闹不断的茶楼,又进璀璨夺目的珠宝饰店新潮衣店,后来去了昏暗无光肃静的影院,后来电影结束便不见了踪影,消失得格外干净。
刘伯宽问及下属报告时吓出一身冷汗,知道宛静在冯梓钧心中的份量,办公室里惶惶犹豫半晌拨不动熟悉的电话,好在,不大功夫又接到夫人好像进了谭家客栈,这堵压嗓口的心方稍稍回落,向上司禀告时,没有提及夫人短暂消失的事情,只说,少奶奶跟孙太太在谭家客栈,目前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冯梓钧听完报告,便直拨了谭家客栈内线,恐慌不安的第六感隐隐支配着他紧张兮兮的经“我是冯梓钧,有要事找表小姐。”
如若谭家掌柜有意推脱有意阻拦,他便当机立断盘查客栈,逮捕谭世棠与孙太太,折断张澤霖双翼,令其孤掌难鸣。
然而,不想转瞬间,竟然听到了熟悉的湍急之音“梓钧,是我,是不是奶奶出事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身子不舒服。”他的监控手段俨然暴露无遗。
“我跟碧莹姐聊两句便回去,你莫挂心。”她没有搓破他的暗派跟踪。
似乎觉察出了她欲挂断电话,他思绪万千,不假思索道“待奶奶的事情完结,我陪你去南洋。”
“嗯”这俨然比孙太太别有意图的翩然而至,比孙太太不露声色的深不可测,比自己防不胜防吐露的惊天秘密更能震撼人心,宛静的难以相信仿佛漫天刮起的大风大沙掩埋了所有活物只有平坦离的死寂,不知他为何冒出这句话,不知发生何事令他讲出这句话,她分明应该为达到最终目的欢呼雀跃一番,她分明应该感天动地声泪俱下地矫揉造作连声反问“是不是真的”,可她竟是顺其自然喧声叫骂了他一句“你疯了”
这关怀备至的骂声仿佛火炉里腾腾爆出的火焰霎那间烧暖了他的身子,她向来是柔声细语向来是温婉淑雅,她的责骂从来没有这般震撼过他的心,他笑了“我知道你与我的相处不如诗经古籍里的唯美,可,宛静,我们都是自幼失去了双亲,不是吗很多个时候,我想给你温存,可我怕不能了解你,怕你受到虚惊,所以从始至终,你打我骂我怪我,我好像只有贫乏,只能去沉默。知道你有身孕的时候,我激动了一夜,不是因为冯家有后有了香火,是我可以喜欢你,不是爱慕仰慕,也不是非分之需,是我终于可以有你的全部。”
客栈里人往穿梭,宛静身着新购置旗袍风衣翩翩依靠着柜台,与孙太太周旋攀谈的风起云涌已让她全力应付无暇顾及其他,贸然接到冯梓钧的电话,贸然听到他的款款深情,如此静谧,又是如此喧闹,隔着千米之距,如此遥远,又是如此比邻,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梓钧”
“你该恨我的。我怎么能让你们母子无依无靠流落海外怎么能让你无时无刻过躲避逃往寄人篱下的日子你我已经不幸,怎么能让孩子再去承受我们曾经经历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