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仲陵仔细收好腰牌,便转身对围观人群道:“诸位,刚才大家都亲眼所见,这个狗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调戏幼女,希望大家出来做个见证,将这禽兽绳之以法。”
围观人群一片沉默,没有一个人回答,牧仲陵有点急了,上前一步,指着一个中年男子道:“你刚才有看到…..”
话没有说完,那人赶紧往後退了几步,急忙摇手,连声道:“军爷,小人是到这里打酱油的,什麽也没有看到,什麽也没有听到。”
牧仲陵气得为之语结,便要找其他人,哪料目光所到之处,人人退缩,个个摇头,哪里有人肯出来作证。
旁边吕贞娘早就看得一肚子的气,怒斥道:“你们这些老百姓,刚才你们都看到这狗官猥亵幼女,现在竟然个个退缩,不敢出来作证,与帮凶何异?”
那打酱油的中年男子听闻,不由大为火起,他碍於官威,不敢怒怼牧仲陵,可眼见吕贞娘不过一寻常女子,当然不甘示弱,大声骂道:“你个丫头,胡说八道什麽呢?你才是老百姓,你们全家都是老百姓,以後你们全家几辈子都当老百姓。”
吕贞娘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莫名其妙,气鼓鼓地嘟嘴道:“我没有欺侮於你,为何口出恶言?”
一旁酒家老板一心想息事宁人,赶快出来打圆场,轻轻走到牧仲陵和吕贞娘身边,低声道:“都虞侯大人,你们先消消气,你们不知道现在老百姓这个词是骂人的话吧?谁都想当皇上的差,谁愿意当老百姓啊?看这位姑娘知书达理的样子,肯定也不是骂我们的意思,但是,你也得替我们想一想啊,你二位倒是朝廷的人,自然不用担心,我们呢?按那位巡抚大人的话,在诸位官爷面前,算个屁啊,一根小指头就可以宰了我们,你让我们出来指证朝廷命官,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牧仲陵刚想反驳,一旁的林永琛已经笑出声来,“看到没有?你个小小都虞侯,不知天高地厚,我劝你赶快滚蛋,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
牧仲陵“呸”的一声,“我就不相信大宋律法就治不了你,我就和你一起对簿公堂,看你这禽兽如何收场?”
林永琛脸色一转,“你要找死,我也不拦你。”话音一落,对王胜道:“你们只管动手拿人,其他事情我自会处理妥当,不用担心。”
王胜心里大骂,暗忖,“你说得容易,自己小小一个捕头,怎敢捉拿禁军都虞侯?万一事到临头你撒手不管,我岂非死得难看?”他不敢违命,也不敢拿人,只得装腔作势不停围着牧仲陵比划,嘴里哼哼唧唧的一通乱念,开始装疯卖傻起来,他手下几个捕快也是机灵得很,依样画葫芦,围着牧仲陵开始比比划划起来,就是不动手拿人。
林永琛见状,气得转身喝令手下:“别管这些废物,你们速将他二人拿下。”
王胜不由大惊,眼见这和稀泥当和事佬也不行了,一边暗骂自己今天时运不济,不该来趟这趟浑水,如果双方打了起来,无论那边输赢,一旦出事,他这捕头一职算是彻底完蛋了,一边赶紧跑到剑拔弩张的双方中间,大声道:“林大人,牧将军”
看双方稍微一停,王胜壮着胆子继续道:“请二位大人息怒。依小的来看,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场误会,大家都是皇上的公差,也算是一家人,没有必要为了个小丫头伤了和气,不如给小的一个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作罢,如何?”
见双方还是无意退让,王胜把心一横,大声道:“如若两位大人仍然不肯罢休,小的官卑职小也拦不住,只好就此别过,由二位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过小的要提醒一句,想必二位大人也知道,事情闹大了之後,知府衙门也是无法处理二位大人的纠纷,只得上报朝廷,到时候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被人存心利用来煽动事端,那此事可就不好善了了,想必二位也不愿如此吧。”
王胜职位虽然低微,但是也算是久待官场,深知这些朝廷大员虽然平日胡作非为,但也怕事情闹大,就为了一个小丫头,万一授人以柄就非常不划算了,因此为了自己的饭碗,也就豁出去了,隐隐的威胁了林永琛一把,毕竟猥亵幼女可不算什麽光彩的事情,传了出去惹人耻笑。
果然,林永琛眼珠急转,挥手制止住了蠢蠢欲动的一帮手下,冲牧仲陵恶狠狠的道:“姓牧的,你哪天别落在我手里,有你好受的。”转头恋恋不舍的盯了吕贞娘以及茵儿一眼,而後对手下喝道:“我们走。”一干人等大摇大摆往外走去,看也不看在一旁点头哈腰的王胜一眼,围观人群赶紧让出一条通道,任由他们离去。
吕贞娘本来还想追,牧仲陵一把拉住她,不待她说话,低声在她耳边道:“算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王胜说的也是,我这五品军头是动不了他的。而且襄阳危在旦夕,我还要急往临安,没有时间耽误。”
吕贞娘虽然心知肚明牧仲陵说的都是实情,不过看着林永琛嚣张而去的样子,仍然气得不停在地上跺脚。
王胜眼见一场危机化解於无形,心头一块大石落了下来,赶紧凑到牧仲陵身边,殷勤的道:“将军到夏口来,可为公干?在下愿尽地主之谊,请将军喝上一杯,也算为刚才不敬赔罪。”
吕贞娘接口讽刺道:“赔罪不必了,只是你身为衙门捕快,自当秉公执法,缉拿恶徒,刚才那厮犯下如此恶行,你居然任由他离去,真是愧对公乾二字。”
王胜心内虽然不满,但是看她与牧仲陵状甚亲密,也不敢得罪,陪着笑脸道:“在下官卑职小,虽然行捕快之职,捉拿不法之徒,然而依大宋律法,如无吏部发文至知府衙门,小的们若捉了朝廷命官,便是死罪一条,还请姑娘体谅一二。”
吕贞娘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也就不好意思继续难为他,遂转身不理,径直去安慰茵儿去了。
牧仲陵虽讨厌他为人,但念及他的处境,确实也是无可奈何,便只说有事,打发他们一行离去,围观人群顿时也轰然而散。
王胜也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赶紧躬身告辞,招呼手下灰溜溜走了。
陈员外刚刚开始因为心疼孙女,气愤之下也是强撑着羸弱的身子站在院里,後来眼看着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这才猛然觉得体力不支,哆嗦着想要说几句感谢的话,还没有开口,就觉得气血翻涌,摀嘴剧烈咳嗽起来。本来他就脸色不好,一番暴咳之後,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等到稍微平缓一点,他才松开摀住嘴巴的右手,就看手上已是血迹斑驳,自己竟然开始咳血了,也许是惊吓过度,陈员外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茵儿吓得尖叫起来,旁边几个家丁手忙脚乱的扶住他软绵绵的身子,就近找了一张竹椅让他躺下,一番推拿按摩之下,陈员外才悠悠醒来。
牧仲陵急步走到陈员外身旁,蹲下歉声道:“老丈,在下无能,没有替茵儿讨回公道,……”
陈员外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看着茵儿,止不住老泪纵横,哽咽道:“算了吧,没有出事就是万幸了。”话刚刚说完,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而後竟然吐出一大口血来,染得胸前一片刺目的血腥。
旁边一直紧张万分的陈三等人一边派人出门去请大夫,一边赶紧端来些温热的的汤水,伺候着陈员外喝了下去,虽然暂时止住了吐血,但是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已明白,这老人已是油尽灯枯了,时日不多了。”
陈员外喘息了一阵,挣扎着说到:“贤侄,老夫怕是大限已至,命不久矣,支撑不到去临安见我儿子了。而老夫身前只有茵儿一个幼女相随,剩下都是些下人,不足以托付大事,你我虽然萍水相逢,也是相当投缘,老夫也看得出贤侄乃当世豪杰,是值得信赖之人,因此,老夫冒昧,有一要事相托,万望贤侄不要推辞,了却我最後的心愿!”
牧仲陵看着陈员外奄奄一息,一脸恳求的样子,再看看一旁哀哀哭泣的茵儿,知道陈员外也无法将要事托付给年幼的孙女以及随行家丁,於是便点头应允,“老丈但说无妨,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陈员外可能太过於担忧牧仲陵推脱,看他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立时眼露喜色,激动之余,冲口道:“我陈家有一传家之宝,”,话刚说到一半,他猛然觉醒身边还围着一堆人,急忙闭嘴,然後吩咐家丁统统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