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心悦扑到我的面前拦着我说道。
“怎么?心疼起他来了?”我瞪着眼睛喝问道,手里还是不停抽打。
“陆建豪!你他妈有种今天打死我,不然老子跟你不死不休!”陆大刚双手抱头承受着我的毒打,但嘴里还是不认输,这比上次可是硬气了不少。
门外已经慢慢聚集起了看热闹的人群,有些和陆大刚相熟的已经跃跃欲试想要进来干预,这可能就是陆大刚敢于硬气的原因。
“这是我们的私事,我看谁敢进来添乱!”我抄着已经头身分离的扫帚指着门口大声喝道,一时倒也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几人。
“建豪!我求你了,你快点走吧!”陈心悦几乎是向我哭喊着。
见我还是仗着一股血气站着不动,她干脆一咬牙冲到我身边,不顾旁人怪异的目光拉着我就往外冲。
我也不反抗,就这么被她拉着一路往外走,我们下了楼,出了长长窄窄的巷道,一直走到宽敞的马路上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
“你跟踪我?”陈心悦喘着气问道。
我眼直直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右手慢慢从口袋里扯出那条丝巾,她看了先是一呆,随后单手捂住嘴别过头去不再看我。
“你跟他在一起是为了保护我?”
她慢慢抽泣着不说话。
“你……你怎么这么傻?你以为就凭他能伤害到我们?你为了他的威胁就放弃了自尊还放弃了我们的婚姻?!陈心悦你……你为什么总是做事这么自作主张?为什么不肯跟我坦白?我是你的男人,我有什么不能为你做主的?你为什么觉得你就应该冲在前面来解决这些事情?”
“你不要再说了!!!”
一声尖利的嘶吼打断了我的一连串为什么,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疯狂的态。
“你总是在问我这个为什么,那个为什么!你和我爸一样把我当成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你总认为我处理事情的方式又傻又可笑,可是我心里的痛苦你知道吗?你就知道指责我,可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被人说……”
她说到这里忽然住嘴了,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吼道:“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已经不是我的男人了,我也不再爱你了,我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你听明白了没有?我不管跟他还是跟谁都是我的自由,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现在凭什么管我?!”
“我……”
我一时语塞,是啊,现在的我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管她?
“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也不想再和你发生任何关系了,你以后不要在跟踪我了,听到没有?!”
她说着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丝巾,用力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还在上面踩上两脚,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到马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我的心一片冰凉,冷冻的结晶犹如一把把小刀不停切割着每一块心肌,流出的血还没来得及滴落就冻成了血痂,她那一脚同时也踩在了我的心上,犹如一块脆弱的冰块被踩个粉碎。
我没有去捡那条丝巾,甚至没有去看一眼,我不忍心。
我是怎么上的车,怎么上的路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回过来的时候已经汇入滚滚车流行驶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这一片我并不熟悉,但是不重要了,我没有用导航,每个路口只是凭感觉和喜好随意地直行或是转弯,甚至不抬头去看道路指示牌,仪表盘显示我已经行驶了将近一小时,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此时身在何处。
前方又是一个路口,行驶在直行车道上的我突发想想要在前方右转,只是因为那个路口处隐约有个正在等红绿灯的女孩很像她,思恍惚的我根本没有注意反光镜,在前方车道线即将由虚转实时勐地一打方向就向隔壁车道变去,一阵轻微的碰撞声和刺耳的刹车声将我唤醒。
我的车横在了两根车道中间,右前方是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轿车,此时已经打开了双跳灯停在路边,驾驶室下来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西装的中年人。
“你怎么开车的?!眼睛长哪里去了?”中年人手指着还端坐在车内的我就骂开了。
这起事故其实毫无争议就是我的错,放在平时早就下车嬉皮笑脸套近乎去了,可是此时的我却变得有些不可理喻,我不紧不慢的松开安全带,下车走到车边观察碰撞痕迹,还好,对方司机应变还是比较迅速的,原本可能发生的碰撞硬是编成了剐蹭,我的车右前侧从引擎盖下方一直到车门被擦出几道白色的印记露出了底漆,但是好在并没有大的凹陷。
“你怎么开车的?我是正常变道啊。”我的口气很生硬。
司机被我这无赖的样子气笑了,“哈,你还有理了?你正常变道?啊?我正常开在自己的车道里,你不观察后车情况强行并道那还是我错了咯?行,不跟你废话,我们让警察来评理好吧。”
司机说着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我本就是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状态,想着警察能来的话还能耗掉点时间,这样就能晚点回去那个冰冷的房子,何乐不为呢?于是很光棍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司机显然是被我气到了,边划着手机嘴里还边数落我。
“哼,就你这死样怪气的腔调还开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婆跟人跑了想不开来马路上找死呢。”
要说这司机嘴也是够损的,这句斗气的话瞬间将我点着了,我勐地推了他一把,“你说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
司机显然知道这句话理亏,但是没想到我的反应如此之大,意识变得有些色厉内荏。
“你干嘛?交通肇事了还敢打人?!”
我们俩的互相推搡引来了路人的围观,也把雷克萨斯上的另一个人吸引了过来。
“老张,还没处理好吗?你们干嘛打架?唉,陆建豪?”
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丽人裹着一条披肩站在不远处正看着我。
我和那个叫做老张的司机不约而同地都停了手。
“T?”我轻轻叫出了口。
“刘总,你们认识?”老张听说我可能认识眼前的这位美女,立马松开了我的衣领。
“哎呀都放手,大马路上的难不难看,都是一个公司的,这位是新的文旅公司的同事,也别报警了,各自修各自的吧。”
“可是刘总,这手续上……”老张面露难色。
刘荻娜眼睛一瞪,“有我给你做证怕什么?”
“哦哦哦,好好好。”老张闻言马上走开了。
刘荻娜转向我,脸上一片柔和,甚至从披肩里伸出手帮我整了整被老张扯皱的衣领。
“我听说你的事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声音非常的温柔,这让我有了一种被关心被呵护的感觉,一时间我在这位学姐面前有些想哭的冲动。
“人总会遇到一些挫折的,事业上的,生活上的,感情上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在这个只比我大两岁的女人面前我会不自觉有一种晚辈的顺从。
“谢谢你T姐,你这么一劝我好多了,刚才的事不好意思了,不耽误你了,我也走了。”我说着就要走向驾驶室。
“哎,等等。”
刘荻娜在背后叫住了我。
我回头去看她还有何指教,只见她先是转向司机老张说道:“老张你先走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老张答应了一声她才施施然走到我身边,“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真不放心,这样吧,你晚上要是没事就跟我走,我带你去散散心,早点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
“真不用了,我真的没事,我真不想耽误你时间,我这就回家了。”说着我就要去开车门,可是却被她一把按住。
“我的司机都被我差走了,你就准备把我扔马路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但是无形中却是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只能顺从的气场,我自认认识的女人中有几个是属于熟女御姐范的,比如席佳玲,比如靳艳明,特别是靳艳明,她俨然就是我们换妻小团体的实际执行人,可是眼前的刘荻娜不仅有气质,还有气场,一种让男人甘愿顶礼膜拜的气场。
“那……那就恭谨不如从命了,去哪儿地址给我吧。”
“你现在这精状态你敢开我还不敢坐呢,我来开,你去那边。”
“啊?这……”
“啊什么啊?我也是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了。”
“哦,那你带驾照了吗?”
她一边开门一边冲我晃了晃手机,“都什么年代了,不都在里面吗。”
我第一次坐上了这辆开了四年之久的车的副驾,一坐上去彷佛就感受到了这里之前的主人的温度和气息,这不由得让我又是一阵心痛。
“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放心把爱车交给我开吗?”刘荻娜看着我问道。
我回过来,轻轻苦笑一声,“刘总开玩笑了,您这身价真要是开坏了还不得赔我辆奔驰宝马呀,我还巴不得呢。”
“哟,会开玩笑了?嗯,这状态还行。”她转头对我微微一笑,“对了,以后私底下别叫我刘总,就像你刚才那样叫我T姐,我挺爱听的。”
我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于是从善如流,“好啊,T姐。”
“建豪,我认为自己是个口才很好的人,但是这不包括劝人,可我还是想多嘴说几句,可以吗?”刘荻娜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嗯。”我轻轻回应了一声。
“按理说遇到你这样的情况,旁人政治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第一时间安慰你受伤的心,但是要我说呢,婚姻这东西吧,都说是爱情的避风港,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天生就是应该勇于直面滔天巨浪的,而不应该躲在风平浪静的港湾里享受那不属于自己的宁静,而我觉得你就是这种人。”
我认真咀嚼着她说的这句话。
“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你之前找的避风港并不坚固,你避得了一时却避不了一世,你可能会出于一个男人的情结把婚姻失败的责任揽到自己肩上,但也有可能真的不是你的原因呢。”
我的右手撑在门把手上,手掌无力地托着脑袋,“不,我知道,就是我的责任,是我的贪心贪玩毁了这一切。”
“别这么想,贪玩是每个人的天性,哪怕有些事情追根溯源是你的责任,但是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会有一个漫长的过程,无数人或事都能在这个过程中对其施加影响,就好比一棵树如果长歪了还能去怪当初好心植树的人吗?”
“可是……如果当初种树的人日后精心呵护,好好打理,那这棵树日后还是会长好的呀。”
“只是可能,况且这只是个比喻,人不可能只是像一棵树那样被动接受别人的照顾,他自己的意愿也很重要,所以你就算有责任也只是一小部分,完全没必要余生都活在自责和悔恨中。”
刘荻娜真的很会说,以前通常是我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把那套关于交换的理论说的天花乱坠,让包括陈心悦,施梦芸,席佳玲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进而被我带着做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的大脑自从感情生变后就一直处于降速运行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没以前灵光了,好在这种不灵光仅限于生活上,工作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否则若不是施梦芸护着,被开除了都有可能。
刘荻娜此刻就像个知心大姐姐,一路开导着我,而且说的还不是那种让人听不进去又不忍打断的陈词滥调,她的每句话每个字似乎都有魔力一般直扎进我的内心深处。
我以为她说的带我散散心是去酒吧喝酒,但是当她到达目的地让我下车时,我抬头望着闪着五彩灯光的,犹如暗夜中一只大眼睛的摩天轮,以及一旁带着尖叫声呼啸而过的过山车,我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谁说只有一醉解千愁的,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来游乐场,走吧。”说着拉起我的手一路小跑奔向购票处。
此时的她哪里像是个年过三十,掌管一家大型上市集团财务大权的CFO,分明就是个刚出校园,二十左右的贪玩女孩。
刘荻娜看来真的常来这里,每一个游乐项目的位置她都很熟,这是个疯狂的夜晚,她拉着我坐了四次过山车,三次跳楼机,两次流星锤,在我的一再请求甚至哀求下她才终于收手同意坐一次摩天轮让我缓一缓。
锦江乐园的这个摩天轮已经有多年的历史,论高度并不高,但是上升到最高点时还是能一览周边市区的夜景,我不得不承认她这疯狂的方法确实有效,我谁说被折腾得血压上升,头晕目眩,但是压在心上的那一块让我喘不过气的巨石彷佛被移开了大半,那种疼到窒息的感觉随着顺畅的呼吸也缓解了很多。
“是不是好多了?”刘荻娜坐在我对面歪着头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我。
她的脖子很长很美,这样弯着很能吸引男人的目光,此时她身上那股在公司时时常散发的女王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想亲近的亲和感。
“确实好多了,谢谢你。”
她继续这么歪着脖子看了我好久,直到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慢慢开口,“你这忧郁的样子看上去还挺帅的,呵呵。”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唉,要是被梦芸知道我和你大晚上来游乐场玩不知道会不会把我撕了。”
刘荻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一起来这里玩。”
“你常来吗?都是一个人来的?”
她点了点头,“工作上的事,还有别的事压力都很大,我通常一两个月可就回来一次,每次一个人来,坐几次过山车,玩几次跳楼机,这些东西就是我的毒品,用来放松身心的。”
“哈哈,这毒品还不错,便宜还不伤身,最重要的是不违法。”
两圈摩天轮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刚走出几步就被一个卖花的小姑娘缠上了。
“哥哥哥哥,给姐姐买束玫瑰花吧,你这么帅,姐姐这么漂亮,你们俩一看就好般配啊。”
小姑娘的一套销售说辞说得很熘,我却听得很是尴尬,本想绕着避开,没想到这个尽职的小销售却不依不饶地跟着。
“哥哥,别小气嘛,10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还能送姐姐一份爱情的象征有什么不好呢?”
“哎呀哥哥,你就给个面子嘛,我好歹也是附近的卖花小能手呢。”
我不是一个脸皮薄的男人,要不然也不会忽悠这么些女人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换了旁的人我可能也就买一束花换个清净了,但是刘荻娜是什么人?工作上她是高我无数级的大领导,生活上我们的私交并不深,今天的交集只是缘分加偶遇,送花那岂不是一件很尴尬甚至很无礼的事情。
就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刘荻娜将我扯到一边,自己走到小姑娘身边蹲下身。
“小妹妹,姐姐告诉你哦,男女之间的爱情呢并不是靠一束玫瑰就能代表的,就好像你的快乐也不是一晚上卖多少花能体现的。”
小姑娘被她说得有点懵,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地看着她。
“所以姐姐给你一百块钱,别光卖花了,找个地方偷会儿懒去。”说着从随身小包里面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到小姑娘手中。
小姑娘看着钱眼睛变得更亮了,她接过刘荻娜手里的钱,又从自己放花的小篮子里扯出一把玫瑰塞到我的手里,生怕我们反悔似的喊了声谢谢姐姐后撒开脚丫瞬间跑没了踪影。
我手里捏着一把玫瑰,尴尬又无辜的看着刘荻娜,她也有些愕然,似乎剧情的发展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呃,其实我是想让她拿钱快走的,没想过要买花。”
我们俩尴尬的对视良久,终于同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样也好,看我手里有这么多花,别的小花童应该不会凑上来了。”
刘荻娜笑着笑着忽然表情一变,嘴里吸了一口凉气,修长的身形也不禁微微佝偻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问道。
“没事没事,肚子有点疼。”
“要紧吗?前面就有个厕所。”
“哎呀,不是那个。”
“啊?那是不是来那个了?我车里有止疼药。”
刘荻娜白了我一眼,“你个大男人需要你懂女人这么多事吗?不是那个。”
“也不是?那……”
“我胃疼,你送我回去吧,家里有药。”
“好好好,那我们快走吧。”
我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双肩往外走去,以我们的关系我不敢太过亲昵,只是双手微微搭着她的肩,身体之间还刻意保持一丝缝隙,这么别扭的姿势会很累,好在她个子很高,我不需要弯着腰就能扶住她的双肩,这也让我很是省力。
我把她扶进副驾,自己坐上主驾发动车辆才想到我并不知道她家地址。
“我还不知道你家地址呢,要不我把你送到哪里让你家司机来接吧。”
她摇了摇头,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我这几天住这儿,直接送我回去就行了。”
我心想不愧是有钱人,居然还狡兔三窟不止一个住处,可是我接过她的手机一看却是愣住了。
“外滩半岛酒店,你住酒店?”
她的脸色都有些白了,有气无力地说道,“如果你想疼死我你就接着问。”
“哦哦哦,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