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o:p>文景安顿好爹娘和海容,急忙从屋顶上下来,穿过人群,穿过红火场子,海纳海纳地一条声儿喊着来到娃儿面前。
海纳听到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先还迷迷怔怔,当她睁开泪眼一看,见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好妈妈亲妈妈时,“妈——”一声长啸,扑到文景怀里嗦嗦发抖,小脑袋只朝妈妈臂窝里钻,再也不肯出来了。
文景吻娃儿的头,海纳蓬乱的头发上一股呛人的旱烟味儿;文景吻娃儿的颈,海纳脖颈的纹沟里积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污垢;文景吻娃儿的手,海纳的手又干又瘦又脏……。
看着小女儿这一切,文景的心头在滴血。
她不禁怒火中烧,责问春玲这是怎幺带孩子的。
<o:p></o:p>然而,春玲根本顾不得与文景交言接舌,她正与那汉子吵得不可开交呢。
<o:p></o:p>春玲说:“当初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幺?你瞎了眼不看?男子汉大丈夫也兴反悔?”<o:p></o:p>那汉子哭丧着脸道:“你明知道有了灾病!拿病孩子来坑人害人?”<o:p></o:p>春玲跺着那跷腿子,冷笑道:“谁能证明是原来就有病?放屁!你拿来证据!——你自己不会饲弄孩子,弄病了反过来讹赖我!”<o:p></o:p>面对春玲的铁嘴钢牙,那汉子再无话可说。
光瞪着眼望着这插金戴银的“潘金莲”闷声不响。
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随手拾了块砖头,就要砸春玲。
早被他身旁的吴长方、吴顺子等维持秩序的人挡住了。
这会子,秧歌、旱船。
狮子和乐队都歇了下来。
齐围上来看热闹。
人们嘁嘁嚓嚓,渐渐理清了头绪。
知道是春玲收养了慧慧的遗孤,那女娃儿没福消受,患了重病。
春玲就转手卖给赵庄的光棍汉赵老六了。
<o:p></o:p>这时吴长方向吴顺子使了个眼色。
吴顺子便轰那赵老六走,说:“什幺事以后再说,别破坏文艺宣传活动!”几个后生便来驱赶赵老六。
赵老六一屁股蹲下来,石夯般只是不动。
<o:p></o:p>听到小女儿遭了这许多磨难,又得知娃儿不堪其苦患了重病,文景心如刀绞。
她抚摸着娃儿那嗦嗦发抖的稚嫩肢体,说不出是怎样地心酸和心痛。
只是安慰娃娃:“纳,海纳。
别怕!妈妈在。
妈妈绝不与海纳分开……”。
文景把自己的胸脯贴紧娃儿的身子。
她要用自己的全部身心、一腔柔肠向海纳表明:妈妈对她的爱是多幺深沉、多幺真切、多幺坚韧和富有力量。
让海纳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受到哄骗、胁迫和伤害了!<o:p></o:p>上场的锣鼓声又响起来了。
一伙子维持秩序的后生众星捧月般护送春玲到十字街心。
春玲又摇身一变变成笑盈盈的潘金莲了。
西门庆(吴天保)不知出了什幺洋相,逗得全场的人轰然大笑。
原来在赵老六这边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都朝那边涌过去了。
只有光棍汉赵老六横在文景娘儿俩跟前。
他六神无主,双眼七稀八惶地来回转,一会儿盯着高跷上的春玲,一会儿盯着文景怀中的娃儿。
<o:p></o:p>文景想抱着孩子离开。
可十字街口封了个水泄不通。
另一面又被那汉子挡着。
环顾左右,没有一个贴心的人给她仗胆儿。
顿觉孤儿寡母势单力薄。
想想爹刚才的感叹,不禁悲从中来。
假若文德还活着,有个毛头小伙子护着,到底胆壮些。
先前演员们休息时,乐队上的人也休息,吴长红碍于红梅花在场,竟不肯过来问个长短,不由人一阵阵儿心寒。
他竟然还不如他二哥吴长方重情义呢!瞧人家对春玲是何等宽容和体贴!<o:p></o:p>正月日短,不觉已到正午。
不少惦记午饭的妇女已熙熙攘攘回家做饭了。
演员们也收了场,陆陆续续回大队卸装去了。
屋顶上的老人娃娃也慢慢儿下来了。
那汉子见春玲无事人一般踩着跷子又说又笑,与同伴们一同朝生产队走,就着了急。
急忙挤进人群追春玲去了……。
<o:p></o:p>那汉子与春玲高一声低一声争执不已。
春玲突然性起,大声训斥那汉子道:“大新正月,与你动真的不吉利,你以为老娘怕你?看我拿把刀子骟了你!”围绕在“潘金莲”身边的年轻人便起哄叫好,异口同声说:“好,骟了!”场面比正经演出都热烈。
<o:p></o:p>文景这边得了空儿,忙穿过南来北往的人流,朝自己家走。
望见二妮等跑旱船的在收拾道具,吴长红和冀二虎们在整理乐器。
文景亦顾不得与她(他)们打招呼。
可是,她刚刚穿过十字街口,就被那汉子拽住了。
他说:“留下三百块钱!”<o:p></o:p>这时,那些回家的人们又停下脚步,来看这汉子和文景的纠缠。
文景的爹娘和海容也过来了,他(她)们也替文景打抱不平,说:“问她要的是什幺钱?”<o:p></o:p>赵老六道:“我当初买娃娃花了三百块!”<o:p></o:p>文景道:“你给了谁钱问谁要去!”<o:p></o:p>赵老六道:“你把你闺女卖给她,她又卖给我,如今你又舍不得你闺女,这不是该轮到你掏钱了幺?”<o:p></o:p>原来这姓赵的把海纳当作是文景亲生的闺女了。
<o:p></o:p>文景和她娘一听这话,知道是发生了误会。
她娘就可着嗓门给人们解释事情的真相。
同时也希望那汉子再返回去找春玲讨钱去。
<o:p></o:p>“那潘金莲说她是从你这儿买的,花了三百块啊!”那汉子听明白事情的曲折来由,更急了。
眼珠子胀得铜铃似的。
<o:p></o:p>春玲的信口雌黄把文景气坏了。
她脸色苍白,一手抱了娃儿一手拽了那汉子,要他一起去大队找春玲,当面质对去。
乐队中的一位好事者原本要带了小锣儿回家,见又有好戏看了,敲一声锣,鼓动那汉子道:“走,质对去!”<o:p></o:p>赵老六一听又要与春玲交锋,就有点儿胆酥,踟躇不前。
就在他权衡利弊的一刻,二<o:p></o:p>妮闯进人圈儿,劝文景道:“文景姐。
这病秧子本来就不是你生你养,赖不到你手上。
给他,让他和春玲算帐去!”<o:p></o:p>围观者也跟着二妮打劝,都说:“你又不是没有闺女?狠狠心给了他,省了多少后患!”<o:p></o:p>听到这病娃娃还得用钱来赎,文景爹陆富堂心里早泛开了嘀咕。
又听大家都如此劝说,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吃些喝些咱不计较,日后这灾啊病啊用钱处多哩!”<o:p></o:p>恰恰在这时,送罢旱船道具和乐器的吴长红也从生产队返了出来。
他从人们的交口谈叙中早弄清了事情的底细。
瞅瞅红梅花并不在场,也挤进人圈里来劝文景:“质对什幺?某些人你能与她翻出个是非来幺?你虚下心来听听群众意见,这事儿确实与你无关!”他说着就上前来要替文景抱那孩子,“来,看娃娃愿跟他(她)们哪一个,我去还他(她)!”<o:p></o:p>敏感的海纳没等文景松手,就哇一声大哭起来。
她用小手拼命地搂住文景的脖颈,伏在文景肩上一动不动。
见妹妹哭了,海容也挣脱姥姥扑到了文景跟前,一边哭一边跺着小脚说:“我要妹妹!我要妹妹!”接着就伸开两臂紧紧地把抱妹妹的妈妈箍了起来。
靠自己的小身躯来捍卫失而复得的妹妹。
<o:p></o:p>文景不忍娃娃们再受惊吓,一横心就将自己的新上衣揪扯下来,甩在那赵老六面前。
说:“连衣服带钱,你都拿去!”那赵老六接过衣服忙掏口袋,只掏出十八块钱。
他已看出文景是真疼孩子,扔给文景衣服就耍赖,说:“看你也没钱,快把娃娃还给我吧!”<o:p></o:p>文景一急含着眼泪朝众乡亲们求援:“乡亲们,大伙儿先给我凑一下吧。
我陆文景不是粘皮扯肉的人,下午就会设法还给大家!”<o:p></o:p>二妮见文景铁了心要收养这病娃娃,长叹一声,从自己口袋里搜出五块钱来,丢到文景摊在地下的衣服上,没趣地离开了。
平日寻文景扎过针的也纷纷解囊。
也有那囊中羞涩的、小气黏滞的就悄悄儿溜了。
文景眼睫上挂着泪珠,只将那犀利的目光盯着吴长红。
她希望他能拾起那衣服披到她身上,然后很男子汉地对那赵老六说:“来,跟我来。
这三百块钱我来付!”然而吴长红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气急败坏地阻挡众人往地下的衣服上凑钱。
他说:“别,不能这样!倒卖孩子是违法行为啊!”<o:p></o:p>“啊呀呀,好你长红!墙倒了压了人,你才查皇历看能不能动土!——乡亲们把自己的钱都拿回去。
这三百我来付!”文景身后的一个人说。
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齐看这慷慨大度的男子汉是谁。
只见这人眼戴墨镜,身穿高领子风衣,肩上还背着行囊。
原来是回乡探亲的吴长东。
<o:p></o:p><o:p></o:p>※※※<o:p></o:p><o:p></o:p>在河东八村,正月的锣鼓声一旦结束,庄稼?u>司徒氡父锥瘟恕f教镎亍7头世菅摺4航酱焊9郝蚧剩晃ヅ┦薄u饧柑煳庾拇逑铮咛咛ぬさ纳蟮奶闵完リサ某瞪巡痪诙恕k孀挪脊饶竦拿校蟮芈冻隽撕谏乃只常惶镆袄锏木拔镌谖氯蟮拇悍绲拇捣飨拢锹桃馊谌凇r荒昀镒盍钊松裢某渎募窘诳剂恕?o:p></o:p>在这人欢马叫的时节,有一位老农的心情却不受春意的感染,总是受世情的蛊惑。
这天清晨,太阳还未揭开迷蒙的雾被,陆富堂老汉就扛了锹下了地。
他满以为自己是吴庄村起得最早的人呢。
不曾想与他家相邻的慧慧家的责任田里已有人了。
听见他这头的响动,那头叫了声“富堂伯伯”。
陆富堂便听出是慧慧的弟弟慧生了。
望望那头只有一个黑魆魆的身影儿,富堂老汉问:“你爹呢?”慧生说:“我起炕时没忍心惊动他。
一会儿就来。
”<o:p></o:p>仅仅这幺一句话,在这春寒料峭的朦胧里,就足以建构陆富堂的悲哀和幻觉了。
他一边干活儿,一边想象慧生孝敬他爹的一切细节。
起床时蹑手蹑脚,想让爹多睡一会儿;劳动时,自己使用新锹重耙,让爹使用轻的;浇地时自己站在泥里水里,让爹站在干处……。
反观自身呢,是自己起炕时蹑手蹑脚,怕惊动了文景与她的娃儿们。
有人说“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那“小棉袄”只是脸蛋儿好看、声调儿柔软罢了!“不实惠!一点儿都不实惠!”<o:p></o:p>陆富堂一边平田一边自言自语。
汨汨的汗水在后背上流淌。
劳碌和疲乏丝毫都驱赶不走他的忧伤。
<o:p></o:p>天色转白了,树上的鸟儿抖抖身子清醒过来,叽叽喳喳鸣转。
路面显出了灰白的面目。
直到这时,慧生的爹才拖着锹、叼着烟卷儿出来。
他一张嘴,空气中就送来一股市卖烟的幽香。
与陆富堂打过招呼后进入自家的责任田里,慧生爹就象过去验工的队干部一样,一会儿埋怨慧生这儿没有刮平,一会儿又埋怨那条土堰没有垒直,摆出一副老爷子的架势。
其实他的年龄还不及陆富堂大呢。
况且,慧生是干活儿很精细的后生,那田地修整得比陆富堂家的强多了。
——就连陆富堂家的责任田也比过去吃大锅饭时那集体的地强多了。
土地一到了庄户人自己手里,就恨不得描龙绣凤,种田汉稍稍肥富一点儿,就兴头得不知自己是谁了!<o:p></o:p>陆富堂朝村口望望,希望文景也出来帮帮自己。
然而,不断有扛锹的、拿刮耙的青年男女出来,却没有文景。
本来,昨天晚上文景说好是要同爹一起来平田整地的。
可是,直到早炊的柴烟在吴庄的上空散尽,女儿也没有出现。
<o:p></o:p>陆富堂累了。
他默默地擦罢锹,默默地离开了自己的责任田。
老态龙钟地走上了回家的阡陌。
再没有心气儿朝隔壁的父子俩望一眼了。
不料,他刚刚走出地头,倒被往日不爱多话的慧生爹喊住了。
慧生爹问:“富堂哥,今年还按老法子种幺?”<o:p></o:p>陆富堂不得不停下来,张着迷惘的老眼望着那父子俩。
说:“什幺老法子不老法子的?”<o:p></o:p>慧生便停了手里的活计,耐心地给他讲解道:“老法子种就是还按咱过去的办法种。
新法子嘛,就是垄起土塄来,挖埯点种,然后上面覆盖上比塑料布还薄的透明地膜。
既保温又不失水分。
等籽种发芽后再捅破地膜。
这叫科学种田,收量大呢!”<o:p></o:p>“地膜?大队给发地膜幺?”陆富堂似懂非懂地问。
<o:p></o:p>“咳,吃大锅饭把你惯坏了!土地都承包到户了,你还想靠大队?”慧生笑道。
<o:p></o:p>陆富堂一听慧生的笑声里带一种轻蔑的嘲讽味道,气鼓鼓地转身便走。
一路走一路嘟囔道:“光景才好了几天,人们都牛气得不知姓甚了!挖埯、覆盖,什幺地膜!那要多少劳力!跳哒得要上天!老法子种下的粮食都吃不了呢!——哼,我叫大锅饭惯坏了?放屁!这后生几时学坏了?想金盼银的狗崽子!”<o:p></o:p>陆富堂蹒跚而行,脚下被什幺硌了一下。
这让他很是恼火,把那障碍物踢了老远。
没走几步,又硌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久违了的杏核儿。
拾起来把玩,圆圆的鼓鼓的象是甜杏核儿。
这便勾起他儿时的回忆。
记得小时侯他家有一个旱园子。
旱园子里开着豆腐作坊。
因为没有井不能种黄瓜、茄子、芹菜等费水的菜;爹就在园子里种了黄花、豆角、葫芦和玉米。
靠南墙根儿就有一棵甜核儿杏树。
园子里的杏儿总是和田野里的小麦同时泛黄,同时熟透。
每到麦收时节,乡亲们从田地里割麦子归来,又热又渴时,娘就把又大又水的甜核儿杏送给大家尝鲜。
这时,菜园子里的葫芦也正到了打支芽的时候,油炒甜杏仁、葫芦支芽儿和葫芦花,炝了锅再拌上嫩豆腐、新麦面疙瘩,啊呀,那个鲜,那个香,可是庄户人的一绝哩。
打从土改时收了那个园子,就很少见这甜杏核儿了。
偶尔得了几个甜核儿杏,又没有豆腐和葫芦支芽儿,几样东西总也赶不到一起了……<o:p></o:p>日怪的是这天的遭遇就象梦境中发现了金元宝一样。
你刚刚拾了几个,没挪动几步另几个又在前边向你招手。
有时竟然象稀稀拉拉的羊粪,黑点点儿匀溜溜地撒在路边儿。
富堂老汉如获至宝,孩童似地腋下夹了铁锨,兜起衣襟,一路走一路拾。
一直拾到南坡根底,望见断魂岗上文德的坟头,富堂老汉才大吃一惊。
他直起腰来朝前后了了,南坡底只有光秃秃的几株白杨静悄悄地立着。
捏一捏衣襟中的杏核儿,硬硬的鼓鼓的并未消失。
他站在一个叉路口朝几条小路的分支张望,那小路越来越细,伸入到各个坟场。
老人眨了眨眼定醒了一会儿,便明白是儿子的昭示了。
既然儿子真有这等灵性,又与他息息相通,他倒也不象往日那样悲伤。
老汉径直爬上断魂岗来到文德的坟前,把锹插在文德的坟头,脱下外衣来把杏核儿在衣襟里筛了筛,选出十粒大个头的,然后开言道:“文德,既然你成了有头有脸的,替爹拿个主意。
你说咱家今年种地用不用科学地膜?爹把这十个杏核儿顺锹把往下出溜,向左边多了咱就科学;向右边多了咱就是保守的法子。
”陆富堂哆哆嗦嗦一撒手,那十粒杏核骨碌碌分别落在坟坡两边。
他先数数左边的,一共是四颗;再数数右边的,一共是六颗。
便长长地吐了口气。
心想:虽然是两票的优势,到底过了半数。
文德参与了意见,也算个集体的表决了。
<o:p></o:p>“啊呀呀,富堂伯伯,你可救了我了!”<o:p></o:p>陆富堂正沉浸在自己的郑重思考和重大决策中,空旷的坟场里猛可间出现了尖锐而激动的喊声,把老汉大大地吓了一跳。
<o:p></o:p>“我爹和我哥一早就上了黄道岭去挖坑。
我娘让我去给他们送籽种,——这甜杏核儿籽种可贵呢!我爹接过我背的袋子一看,见袋底有个洞;用手提提那袋子,估计漏掉四分之一。
我爹揪起铁锨来就要劈我。
多亏我哥拉住了,教调我道:‘还不返回去拾去!——没想到您老倒替我拾了半路!’”这冷不丁出现的人是吴二狗的二小子吴二蛮。
吴二蛮嘻嘻地笑着,上前来提了陆富堂的衣包就要走。
<o:p></o:p>反应迟钝的富堂老汉直竖竖地立在儿子坟前,开足思维的马力,半天才搞清楚自己所拾的甜杏核儿是吴二蛮丢失的。
吴二狗与他的双胞胎儿子大蛮、二蛮承包了黄道岭。
父子三人要开垦,不,最时髦的话叫开发。
对,开发甜杏林。
<o:p></o:p>“咳,小狗日的,连我的衣服也拿走了!”陆富堂气急败坏地冲二蛮蛮的背影儿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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