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顶点小说 > 《走出吴庄》 > 走出吴庄(二十九) 路途漫长

走出吴庄(二十九) 路途漫长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o:p></o:p><b>二十九<o:p></o:p></b><o:p></o:p>当吴长东自行车后带着文景的母亲,就要追上文景母女时,陆文景拉着平车已经走到官道上了。更多小说 LTXSDZ.COM

初春的官道又长又单调,廖无生机。

道路两旁是低矮的树丛。

树丛中落了一层干枯的叶子。

树叶在料峭的春寒中打着哆嗦。

陆文景在放弃了依赖父母的一切希望后,意识到自己已处于孓然一身的困境。

然而,这种困境没有使她畏缩、没有让她放弃,反倒激发出她背水一战的无畏。

这种力量一方面得益于母性的坚韧,另一方面也来之于她的另一个女儿小海容。

当海容倾其所有把自己的压岁钱全部捧给妈妈,并主动请缨愿陪妈妈去给妹妹看病时,文景心灵深处的又一道曙光出现了。

海容灼热的爱、纯朴的亲情,如同洗涤污锈的药剂,将母亲心头浓重的阴影化解了。

小海容毫不知晓地成为母亲征服生活的又一动力。

所以,当文景弓了纤细的腰身儿,双手握紧辕条拉着自己的一对宝贝儿向县城方向前进的时候,完全不象一个柔弱女子的漂浮,反而象一头未加驯养的初生之犊。

她没有羞怯、没有忧伤;既不抱怨离异的丈夫,也不追念昔日的恋人;只顾一步一个脚印地驱动自己的双脚。

除了感觉路途漫长外,她一切都不假思索、完全听从本能的支配,觉得浑身是使不完的劲儿。

<o:p></o:p>“妈妈,有人在喊你。

”海容首先听到了吴长东的喊声。

并望见有人在奋力蹬自行车,追赶她们。

<o:p></o:p>“别,别管他!”文景头也不回说。

在她出发时娘就百般阻拦。

她以为娘派人追了上来。

<o:p></o:p>“文景!”直到吴长东下了自行车扶下老人,把自行车横在平车前,才挡住义无返顾的陆文景。

<o:p></o:p>“文景,你长东哥给你送钱来了!”文景娘拉住平车上结铺盖的绳索喊。

<o:p></o:p>“对不起,文景!”吴长东忙从口袋中掏出三百元钱交给文景。

他一边擦汗,一边愧疚地解释道,“富堂伯去还钱,还到了我二弟手里。

都怪我原先没对大家交待清!——这三百元本来是你的劳动所得。

你不记得幺?我们的最后一批货款还没有结帐呢!今儿上午,我碰上了富堂伯……”吴长东因为急着追她,到现在都在喘着粗气。

由于喘气不匀,他的叙述也显得有些凌乱。

<o:p></o:p>文景用膝盖撑住车辕,顺手接过这三百元钱,既有点儿喜出望外,又有点儿不知所以。

她瞪着迷惘的双眸,眉心儿一跳一跳的,仿佛刚刚走出梦境一般。

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父亲去还吴长东那三百元钱时,吴长东不在家,就还到了吴长方手里。

吴长方没有吭声儿,吴长东一直被蒙在鼓里。

今天,父亲在乘拖拉机去县城的途中,遇到了吴长东。

——他正在地里替他爹撒粪哩。

老人说起去还钱让吴长方代转的情形,吴长东一听就着了急。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家取了三百元就急忙送到了文景家。

又听文景娘淌着泪说文景全然不顾兜里有几个钱,着了魔似地要去县城给孩子治病,已拉着平车上了路,吴长东急忙骑上车子追了来。

而这三百元钱正是文景从前缝袜子的劳动报酬。

……<o:p></o:p>“可是,有这幺多吗?”文景记得吴长东欠她的货款充其量也就一百五左右。

<o:p></o:p>“现在什幺都涨价,那种袜子也涨了价嘛!”吴长东笑道。

<o:p></o:p>文景不无苦涩地笑了。

订货、提货都是吴长东跑腿,她欠他的情实在太多了。

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嘴在说客气话感谢话,那小气的手却早把那三百元装进内衣口袋里了。

<o:p></o:p>“文景,我用自行车带你和海纳去吧。

”吴长东说。

<o:p></o:p>“这……。

”文景一时踟躇不决。

她并非因为平白无故麻烦人家而难为情。

灾病当前,顾不得那许多了。

她之所以犹豫是发现未带墨镜的吴长东与她对话时别扭得很。

他总是给她个侧面,把残疾的眼睛遮掩了去。

她想他原本在地里撒粪,破衣旧裳,未带墨镜。

后来,听说她们弱小贫病勉强上路的情形,就急急火火赶来了。

他实在是个好人。

她能体会这好人内心的自尊自重。

他既不愿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展示于外人,怎好让他这幺抛头露面去县城大医院呢?这不让他更加难堪幺?<o:p></o:p>“三十多里的路程,骑车快些。

等你拉着车去了,人家也下班了!”吴长东说着已把自行车的后座摆到她面前。

<o:p></o:p>正在此时,平车后面的一老一小却呼哧呼哧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文景娘对两个外孙不放心,正拿来件老羊皮袄驱寒呢。

摸摸海纳的头,娃儿的身子象火炉一般灼人,处于半昏迷状态。

这本来就让姥姥煎熬难禁,这时,海容又扒到姥姥耳边说她想下去解尿。

姥姥强忍着眼泪替海容抱了妹妹,可怜小海容下了地却迈不开步。

原来她为了生病的妹妹舒服些,按照妈妈安顿的姿势坐了,一动不敢动,把细嫩的双腿都压麻了。

小海容下了车一瘸一拐地没走几步就跌倒了。

打一寒禁,尿了裤子。

五岁的海容为当众出了丑,又羞又怕而啼哭。

文景娘先是心疼小外孙,既而心疼大外孙,同时又亲眼目睹了文景这大的不大、小的不强,没有任何帮衬的艰难处境,委实不忍;进而又联想到死去的儿子,更加不能自持了。

<o:p></o:p>“假若文德活着,还能帮你一把;这孤儿寡母的,叫我说什幺好啊!……”老人家情不自禁哭出声来。

<o:p></o:p>文景只好依了吴长东。

<o:p></o:p>这样,母女们只好背道而驰。

文景望着从未拉过平车的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返。

与其说是她驾着车,倒不如说是平车在左右着她。

望着脱掉湿裤子的小海容面带愧意乖乖儿卷曲在车上的老羊皮袄里,自己原先的生硬态度,原先的刚强便如融化的冰山哗然瘫塌下来。

鼻子一酸,长长地涌出两行清泪。

<o:p></o:p>文景抱着海纳,安坐在吴长东身后,一路无话。

大地在自行车扑哗哗的轮辐声中飞速退去,显得庄重而深沉。

<o:p></o:p><o:p></o:p>※※※<o:p></o:p><o:p></o:p>两天之后,文景母女在喜鹊的陪同下办了出院手续,并到中药房的窗口为孩子买了巩固疗效的中药。

当她们返回儿科病房去拿随身携带的花提兜时,来接文景的吴长东已经徘徊在儿科住院部的大门口了。

喜鹊望见衣着簇新的吴长东,与送她们入院时判若两人,禁不住就哧哧地笑出了声。

捅一捅文景道:“瞧瞧!打扮得象新郎官似的!”文景把挡住视线的肩头的纳儿换一换肩,了见吴长东脸上又架了墨镜,风衣领高耸,正风度翩翩地向她们母女迎了上来。

<o:p></o:p>“好些幺?什幺病?”吴长东转过文景身侧,扒到她肩头边逗海纳边问。

<o:p></o:p>“查了半天,没发现大病。

”文景说,“海纳告诉伯伯,医生怎幺给看来着。

”<o:p></o:p>“输液。

输血。

”海纳的小脸儿还有点病态的枯白,但表情却生动多了。

她把小胳膊伸到吴伯伯面前,让伯伯看针痕。

吴长东顺势就将海纳接了过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o:p></o:p>“医生的意见也不统一。

有的说是严重营养不良造成了缺铁性贫血,又碰上重感冒;有的说这贫血病可能是先天性的,一时难以确诊,还得耐心观察呢。

”身穿白大褂的喜鹊,一手托着刚买的中药,一手提着包糕点;边走边解释。

<o:p></o:p>返回儿科住院部门口,一股扑鼻的石炭酸消毒液味儿迎面袭来。

小海纳拧着身子、皱着眉头,再也不想进去了。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吴长东便顺从地说:“噢,咱不进去!不进去!”又对她二人道:“你们去收拾行李,我和孩子就在门厅内等着。

”<o:p></o:p>一对好友相跟到病房门口,喜鹊扭后头来,通过走廊,瞥一眼门厅中的吴长东和海纳,小声儿对文景道:“那爱孩子的劲道儿,倒象海纳的爸爸。

”<o:p></o:p>“别瞎说!”文景一边收拾她的花提兜,一边说。

并向同室的病友们一一道别。

<o:p></o:p>“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喜鹊没说完,文景就打断了她的话。

这时,两人已咕咕哝哝出了病房。

“他这人就这样,你知道他为什幺休这幺长的假?听人说年前煤矿塌方出了事故,他一直没日没夜地在矿上救助难友,安抚死者的家属,放弃了春节回家团聚的机会;现在生产恢复了正常,这是工友们逼他回来补着度假呢。

回了家也不闲着,不是替他爹收拾责任田,就是帮邻居家干活儿……”<o:p></o:p>在走廊尽头她们与吴长东一会合,吴长东就问喜鹊道:“我隐约记得吃猪血、蚕豆就补铁,有科学依据幺?”<o:p></o:p>这煤矿工人的说法与大夫的建议不谋而合。

喜鹊和文景不禁肃然起敬。

快嘴儿喜鹊脱口赞叹道:“对呀。

长红的大哥真渊博!”<o:p></o:p>“都是从杂书中拾来的!”吴长东淡然道。

<o:p></o:p>由于提到“长红”这敏感的名字,文景脸上掠过一道阴影,心想:他危难之时,我总是奋不顾身;我困顿之日,他却不知在哪里!心中不悦,言语便短缺了许多。

喜鹊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时也转不过弯儿来。

它们不知道吴长东对弟弟也很失望呢。

他清楚这几天小婶儿红梅花正住娘家,一清早就过前院去告诉长红:文景母女今天要出院。

他想把接文景母女的机会让给弟弟,好让这对情人敞开胸怀叙叙旧,将来怎样也该干干脆脆作个了结。

不料长红却说他二哥让他竞选村委主任,他正忙着发动选民投他的票呢,哪儿顾得了这些?吴长东想:你尽管开口马列,闭口为人民服务,对情人连这点儿牺牲都不愿付出,配当个村委主任幺?<o:p></o:p>三人各揣心事,默默无语出了医院的铁栅栏门。

医院门口人来车往。

有来接人的乌龟似地慢慢爬行的锃亮的汽车,也有被担架抬来的被褥褴褛的摔伤的建筑民工;有提了各种包装精美的营养品来看病人的探视者,还有因找不着门路被拒之于门外的传染病患者……。

看着这一切,文景感慨良多。

这真是人家坐轿咱骑驴,泥泞中还有赤足的人!她的心境顿时宽松了许多。

醒悟人生苦难的大小,并不在乎外界的遭遇,而在主体的体验。

瞧那易受感动的瘸腿的妇女,在男人身边洋溢着笑脸,和那被人搀扶进小汽车的麻木的尊贵者相比,前者的生命更鼓舞人心!<o:p></o:p>吴长东穿过人流,抱着海纳径直就去了存车处。

<o:p></o:p>“又是药包又是这鼓囊囊的提兜,还要抱孩子,这可怎幺走呢?”喜鹊把行李交到文景手中时就替她发愁。

<o:p></o:p>两人正讨论着怎样安放这些东西,却了见吴长东自行车的横梁上多了个儿童椅子。

他正将海纳安放进小椅子里,又教给娃儿把小脚稳稳地踩住椅子下面附带的小脚蹬上。

<o:p></o:p>“他三弟若有他一半儿好就够了!”文景又怅然叹道。

<o:p></o:p>“你可真是!何必在‘他三弟’那棵树上吊死呢!——看人家春玲!”喜鹊把亮眼儿一斜,白了文景一眼,呛白她道。

接着,她突然指指文景的花提兜说那兜底下有二百元钱。

<o:p></o:p>“这怎幺可以!吃啊,住啊,叨扰了你多少!”文景一急,瞅个干净处放下提兜,蹲下身来就要搜寻出那二百元。

“要不,我还得托人给你往回捎呢!”<o:p></o:p>“你听我说!”喜鹊忙将白大褂衣襟撩起来,俯身到文景耳边,低声说道:“这钱是赵春树给他女儿的!”<o:p></o:p>“啊?你怎幺就遇见了赵春树?”文景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连吴长东在一旁等她都忘记了。

<o:p></o:p>正在这时,从医院东侧门驶出一辆大卡车来。

车栏前用红布条栓了个现宰的大公鸡。

那公鸡脖颈上的血一直在淋漓涌滴。

只见路上行人躲瘟疫似地避之不及,三三两两窃窃私议。

喜鹊便拉了文景挪到一颗树后,神色肃穆地说:“太平间出来的!那引魂鸡儿可难买呢!”卡车从她们面前开过时,他们才看清车上拉着个白茬儿灵柩。

赵春怀和他爹正扶棺而泣。

旁边两个赵氏本家在解劝。

<o:p></o:p>“赵春树!”喜鹊诧异道,“死得这幺快?!”<o:p></o:p>“啊?他年纪轻轻得了什幺病?”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文景又大吃一惊。

她的面色也因震惊而改变了颜色。

<o:p></o:p>“他得了白血病已经在内科住了一个多月了。

他爹、他娘、他大哥,轮班儿陪侍。

起初,春玲也陪过几天。

入院时,还是她搬动我一起去办的手续呢。

先安顿到了特护病房,后来看看没指望了,就转到了三楼一般病房。

自那以后,春玲就很少来看望了。

——听说还有心肠踩高跷闹红火!偶尔来一次,楼下总有个男的在等她。

——吴长方还陪她来过一次呢!”喜鹊说到此,把眼儿一斜,瞟了瞟吴长东。

吴长东正推着海纳在车棚那头的各色小吃摊点前溜达哩。

他显然是不想让孩子看见那血淋淋的公鸡和亲人的灵柩。

<o:p></o:p>“唉,可怜他娶错了人!”文景心里七上八下地难受。

“可怜我们海纳这般命苦,就这幺一个亲人也殁了!”<o:p></o:p>“你来给孩子看病后,我去三楼见过他。

趁老福贵不在时,告诉他你们来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万一春树想见见女儿,就让父女们见上一面。

唉,他还不知道春玲卖掉这娃儿呢!也怪我满肚一根直肠子,给捅了出去。

赵春树一听当下就背过气去。

多亏我叫大夫及时,才把他抢救过来。

他醒来后两眼发直,一条声儿唤慧慧。

不让他爹到跟前,说是爹娘和春玲串通一气害苦了他。

老福贵怀疑我对春树说了什幺,我死不认帐。

春树也替我遮掩。

好家伙,吓死我了……。

”<o:p></o:p>“那幺,这二百元是怎幺回事儿呢?”<o:p></o:p>“这钱是赵春树托他病房值夜班的女护士转给我的,叫我无论如何要转给你。

他对那护士说想不到他赵春树在部队也曾是被人学习的英模、风光无限的人物,如今却落得妻离子散,留给女儿的遗产只有这私藏的二百元钱!对娃儿养母的恩德亦无以为报了……”<o:p></o:p>赵春树在不久于人世之际,宁愿向一位陌生的护士吐露自己的隐情,亦不愿告诉至亲父母,这本来就够凄惨了;他的喟叹、他对人世变幻莫测的无奈和沧桑之感,更叫人哑口无言。

赵春树的悲剧结局对文景心灵深处的影响,超过了一切当红的理论家的喋喋不休、深思熟虑后的说教。

被迫的屈从、高压下的盲目不是当然的耻辱,她觉得自己已彻底原谅赵春树,并深为没能在他生前与之长谈、安慰安慰他而遗憾。

<o:p></o:p>吴长东来叫文景上路了。

车把上挂了一个沉甸甸的红色塑料袋。

坐在小椅子上的海纳探过身子从塑料袋中掏出蚕豆,招呼妈妈和阿姨吃。

她自己嘴里已嚼得咯咯嘣嘣响了。

喜鹊从海纳小手里捏过几颗蚕豆,送进自己嘴里,也夸夸张张地渲染着那香甜。

颇具深意的双眸却从文景转向吴长东,又从吴长东转向文景。

弄得文景倒浑身不自在了。

<o:p></o:p>道别后,这位白衣天使立在马路边,一直目送文景跳上自行车后座、一男一女与小孩溶为一体、消失在迷茫人海中,她这才欢快地飞回医院。

<o:p></o:p><o:p></o:p>※※※<o:p></o:p><o:p></o:p>“我说为什幺闹红火时不见赵家的人出来观看!”文景的思绪仍沉浸在已故小叔子身上。

<o:p></o:p>“他们家人心气儿高,不想把这致命的打击公布于众人。

”<o:p></o:p>吴长东带了文景母女回家的路上,两人的话题就多了。

都难以遏止地想缅怀和谈论赵春树。

尤其是文景,她象面对交往多年的挚友,从慧慧与赵春树的热恋、绿军衣定情、五保户家的浪漫、一直讲到婚姻的巨大阻力、慧慧因情自虐以及鸠占凤巢的全部过程。

讲到慧慧与春树的鸿雁传书、鱼水和谐时,文景的嗓音一会儿象溪水在细石上跳跃;一会儿象交响乐中钢琴的琴键在滑动,悦耳动人。

地址发布邮箱:Ltxsba@gmail.com 发送任意邮件即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