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恩典
“知知,给殿下沏茶。更多小说 LTXSFB.cOm”
“是。”
老夫人有令,这道命令一敲打在知知的头顶上,知知就一点不含糊地应了,甚至于这声“是”,都是不必过脑子的。
从前养在深闺的娇娇小姐,当久了仆婢,也能服服帖帖地伺候人了。
但因方才拜的太低,跪的又太久,知知起来的时候脑袋发晕,腿也踉跄一弯折。
好在,知知很快稳了稳身子。
萧弗撩袍,隔着红木桌案与老夫人并坐,知知则放下了匣子,在一旁的矮脚曲几上煮茶沏茶,而后奉着翠阴阴的翡翠盏,端到了萧弗面前。
雪素霜白的肌理与绿玉的润光相辉,知知姿态盈盈,老夫人看在眼里,很是满意。
“殿下请用。”知知开口,声音也是生来甜柔的腔调。
知知虽然不能抬头直目殿下,却不知怎么的,正盯见了殿下漫不经心搭在腿上的那双手,那真是修长瘦劲,赏心悦目极了。
萧弗注意到她的视线,貌色更为冷肃。
知知却是这会儿才发觉,这竟是她第一次给摄政王敬茶,隐约记得这半年来摄政王殿下来的几次,在此间伺候的似乎总不是她。
以往知知定然觉得这样最好不过,可而今看摄政王殿下,那就是一尊发光的菩萨呀,菩萨只需要稍稍洒下一星半点的佛光,她阿爹就能沉冤昭雪,她就又有家了。
自然不免懊丧起来,此番既是老夫人指津在前,算不得知知造次,可她连个脸熟也没混上,这怎好开口相求呢。
知知只能窃窃地朝老夫人投去一个求助的眼。
可摄政王殿下也在这个时候与老夫人说话了:“母亲,今日儿子坐一会儿就得走,下午要与勤序商议京州官道修缮之事,明日再来陪您和小别用午膳。”
“总是回来坐坐就走,像什么样子,你的家是在宫里,在朝堂,还是在这王府?”老夫人皱了眉,语气很有些愁郁,一个眼也顾不上分给知知了。
这时候的老夫人便只是个想多与儿子聚聚的母亲罢了,知知有些心疼,小公子萧别是老王爷的妾室的遗腹子,到底与老夫人没有血脉的牵连,老夫人膝下子息又单薄,再没有别的亲生亲养的子女了,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府里。
萧弗垂眸,道:“儿于国朝不疚,于母亲却有愧,让母亲受苦了。”
老夫人哪里挨得住这一套,连连摇首:“罢了罢了,我都随你,你当初要扶六皇子登基,我也都没拦你,你要当摄政辅政,娘也任着你,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
“母亲,”几乎不容老夫人说完,萧弗起身,正色时便有一身骇人的肃杀。萧弗对老夫人道:“此事,休要再提。”
老夫人无言,只攥手以微不可查的幅度轻锤了两下桌子,平下气来,“知知,茶凉了,再给殿下换一盏。”
方才知知端上的茶萧弗就一口未呷,这会儿上了新的怕也不会用,但知知定是不会置喙什么的,只乖乖复去斟茶分杯。
可这回,没等知知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做完,萧弗就同老夫人说了声告退,径自离去了。「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自始至终,高高在上,不可亲亵,似一片眼风都吝于付与知知。
摄政王一走,老夫人便也不要知知立侍左右了。
知知快步回到了茶水房,今日还需打理新到府上的一批龙凤团茶,任务可不轻。
那厢,厅堂中,屏退了众人,单只剩连嬷嬷一个奴仆。
她为老夫人松动着肩骨,想起知知离去时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款摆而动时即便有意端庄,也有着一股子惊心动魄的风情。
只可惜,殿下不喜欢,连嬷嬷道:“起先您与老奴说,那王四姑娘虽是不打紧的人,但寻簪一事却要谢她,正巧为您最后鉴定了一次知知的忠纯之心,老奴还高兴了一阵呢,哪晓得殿下他当真半点心思也没。”
按理说那王四姑娘的谢礼,若是送给王府,门房收录下来,便会放在库房的最最角落吃灰罢了,若是送给府里一个丫头,那只管随意往那丫头手里一送也就是了,自然也不会有似今天这般郑重的规仪,绝不可能经了老夫人的手。
今日种种,不过是老夫人寻的一个契机罢了。
老夫人道:“知知这孩子生的虽娇艳,却是个最不作妖的,且再看看吧。”
她当初一眼相中了知知,她生的貌美,出身清白,若一入奴籍就进了王府,人也是干净的。这才让人分到了府中,带在身边观察,又特地选了个出身相近,性子灵通的婢女与她同屋训导她。
老夫人也无奈,寻常人家的娘亲而为儿子纳妾,自然不会以小妾娇美为首要条件,可摄政王府则不同,大周的这位摄政王出了名不近女色,还是世子时就不见有通房,至今连用人都只用小厮。
这样的郎心似铁,自然要最绝艳的姝色去撼动,别的那都是后话了。
既然成不得婚、娶不得妻,如今她也不图别的,只图萧弗能在家中多淹留一阵,最好能给她留个后,她也不会计较什么嫡庶之出了。
“我让她想法子求长陵,一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能耐受我的嘉奖,左右我都给她兜着底了,二呢,也存了些无奈之至的卑陋心思,你说一个美貌罪奴,要怎么才能重重僭越,求她的主子为亲人伸冤呢?”
…
“你我罪奴之身,纵往府衙门口击鼓鸣冤,都是僭越了,要先杖责八十才可陈情,老夫人这回能准许你去求殿下,当真是天大的嘉奖了。”房中,朝露亦慨叹。
“我知道的,当初刚进府的时候,姐姐就告诉过知知,进了王府,就不能存着妄念。”
知知心里清明着呢,那会儿她就思考过,学那些志士“死谏”的法子可不可行:八十棍子落在她身板上,那她定是半口气儿都不剩了,还谈什么伸冤,何况那还只是去县衙,刚进府的她与摄政王殿下、与老夫人中间,那可隔着不知道多少个八十棍子呢!
“是啊,”朝露点头,“如今却不是妄念了。”
她竟有些羡慕。
朝露想起了老夫人刚命人领了知知来与她同住的时候,就警醒过她,若知知瞧着是个不安于室的,她便什么都不必再教她,只管立时报上来。
不安于室。那时候知知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能安什么室呢,也自然只有殿下的未来妾室了。
将尽的油灯明明灭灭,知知和朝露躺在一张大榻上,中间摆了一条长几,便能分放两床褥子。
知知今日理完了新进库的龙凤团,将茶叶筛过一遍,妥善贮存,取用起来便可方便不少,这样一日下来,手指上都是清朴的茶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