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在哚妮房中一直睡到天亮才真正清醒过来,昨夜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便问哚妮:“昨晚我误服春药,到你房中,好像记得跟四娘……”
哚妮知道昨夜之事有悖情理,而且牵涉府中另外三女的清白,赶紧矢口否认:“不,不!小天哥,昨晚只有我服侍您,没有别人。更多小说 LTXSDZ.COM”
“哦?”叶小天将信将疑,但他脑海里对于昨晚的记忆越到后面越残缺断失,有些片段不知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实发生过,越是拼命回忆越觉得纷杂错乱,实在理不出头绪,只能作罢。
一个男人,跟四个美妇娇娃车轮大战而金枪不倒,这是何等的艳福!可惜叶小天当时意识模糊,未能细细品味。如今,时过境迁,仿佛春梦了无痕,让人嗟叹不已……
在花厅中和哚妮、瑶瑶共用早餐时,一个小丫环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道:“老爷,潜夫人……不见了。”
“什么?”叶小天大吃一惊,赶紧问道:“怎么会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了?”
小丫环结结巴巴地道:“奴婢是潜夫人的贴身丫鬟,昨晚在外间小屋歇息。今早起来不见内室召唤,奴婢就觉得怪。及至天光大亮,还不见潜夫人说话,奴婢有些不放心,这才进去,结果发现房中空空,潜夫人不见了。”
叶小天惊愕地和哚妮互相看看,赶紧放下饭碗,急急赶向潜清清的住处。
这时候,一个小丫环匆匆跑来,禀报道:“老爷,前宅来了一个驿卒,奉赵老爷差遣,来接潜夫人回府。”
叶小天真是欲哭无泪,对赵文远派来的驿卒说明了情况,要他立即回禀赵驿丞。
那驿卒一听也是吃惊不小,赶紧告辞离去。
叶小天又唤来一人,吩咐他下山去请白主簿,让他带人上山勘案。事涉自身,不能不避嫌疑,叶小天也只好请官府插手了。
白主簿带人上了山,一到叶府,叶小天马上迎上前去,把潜清清离失踪的经过对白主簿说了一遍。白主簿捻了捻胡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县丞大人希望下官做些什么呢?”
叶小天一脸无奈地道:“潜夫人在鄙人府上离失踪,叶某如何向赵驿丞交待?再者,若不能查清此案,各种风言风语也是在所难免,还望白主簿能还叶某一个清白。”
白泓“啊啊”两声,恍然大悟,转而对周班头道:“周班头,你是本县捕头,这件案子关系到叶县丞的清白名声,还要你全力以赴,破获此案!”
周班头蹙着眉头想了想,对叶小天道:“大人,属下想去潜夫人的寝处一看,可否?”
叶小天道:“自无不可,周班头请随我来。白主簿,你也请。”
众人来到后宅,进了潜清清的卧室。这时华云飞、毛问智还有李秋池等人也都闻讯赶来,挤进房里,就连接替冬长老继任“传功长老”的耶佬也从他的住处赶来,加入围观人群。
女人的亵衣本来不宜让不相干的男人看见,这时候也讲究不了那许多。周班头仔细看看榻上小衣,伸手摸了摸,又低头嗅了嗅,沉吟道:“若是有歹人潜进叶府,得手后必然急欲离开,没有令潜夫人宽去亵衣的道理。况且这亵衣摆放平整,上下有序,并无撕扯损坏,倒似随时还要穿回身上。因此可以断定,这亵衣是潜夫人自己脱掉的。也就是说,离开卧室很可能也是她自己主动为之。”
这时小丫环插了一句,道:“捕头老爷,潜夫人所有的衣物都在房中,一件不少呢?”
周班头目光一凝,追问道:“一件不少?”
小丫环点了点头,道:“潜夫人好洁,衣服常要清洁晾晒,这些事一向是由婢子料理,所以潜夫人的衣服有无短缺,婢子能够确定。”
毛问智插嘴道:“那就是说,潜夫人自己个儿脱光了衣服,光着腚爬窗户跑了呗?哎呀娘吔,这事儿可太逗了,哈哈哈,你说咋没让俺看见呢,哈哈……”
叶小天回头一瞪,毛问智的笑声戛然而止,轻声嘟囔道:“潜夫人又没发疯,怎么可能这样儿?周班头尽瞎整,还不许人家笑。”
周班头知道这人有点浑,也没在意,而是若有所思地道:“一个人不管是被人带走还是自己想要离开,都没有光着身子的道理,那样只会更加引人注意。”
周班头走到那扇窗子处,探头向外看看,道:“叶大人,白大人,咱们不妨到院中看看。”
一群人离开屋子,绕到后面花园。周班头细细检查一番,没有发现明显的脚印,蹙眉想了想,唤过马辉、许浩然道:“你二人分别往北墙和西墙外去探查,不要错过一点蛛丝马迹!”
周班头说着向他们悄悄递了个眼色,二人心领会,领命而去。如果此去他们真有什么发现,定然不会马上宣扬,必是先与周班头私下出示,等判定与叶小天没有干系再公布出来。
如果他们找到让叶小天辩白不清的证据,那就只好当作不曾发现。在胥吏中他们已经算是有良心的吏员了,但也做不到大公无私。他们都是叶小天这条船上的人,如果真是叶小天见色起意,甚而求欢不遂,所以干出一怒杀人的狗血事,他们也只好昧一回良心了。
过了一阵儿,马辉和许浩然相继赶回来,一见周班头便摇了摇头,显然没有什么收获。
李秋池慢悠悠地摇着折扇,站在一旁想了想,对毛问智低声说了几句。
李秋池归顺叶小天后,华云飞是有些反对的,他认为李秋池此人唯利是图,是一个性情阴险、毫无节操的小人,不该把这么一条随时可以噬人性命的毒蛇放在身边。
毛问智却有不同看法,他认为,坏能坏到一定的程度,那也是本事。有本事的人就一定是有用的,只看你怎么用。你要是用得好,那么毒蛇再毒,也奈何不了你这耍蛇高手,反而会成为你的得力帮手。
因此一来,李秋池和毛问智的关系还不错。毛问智听了李秋池所言,点点头,又就近拉过马辉,对他耳语了一番,三个人便悄然离开了。
驿卒把消息送回了驿站,赵文远一听就呆住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在一个年轻力壮的官员府邸失踪,换作谁第一个念头都是想到一些不可告人的风流事儿。可是赵文远清楚,潜清清此去就为勾引叶小天,既然心甘情愿,叶小天又何必干出这种难以自处的事来?
赵歆父子径直来到叶府,叶小天刚要上前见礼,赵文远已经怒不可遏地扑过来,一把揪住叶小天的衣领,怒吼道:“叶小天,你好卑鄙!我把妻子托付于你,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牲居然垂涎我家娘子姿色,做出此等人共愤的事来,你还我娘子、还我娘子!”
叶小天怒了,喝道:“赵驿丞,你家娘子为何失踪,叶某也是全然不知。这不是白主簿、周班头在这里,正要查缉此案么?你怎可一口咬定是叶某所为!”
赵文远此刻的反应虽然显得过激,但别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自己妻子在别人府上无故失踪,不仅关乎性命,而且关乎清白名节,做丈夫的要是不激动,那才见鬼了。
周班头道:“赵驿丞,捕快们已四下搜索过了,始终未见你家娘子,眼下情形未明……”
赵歆冷冷一笑,对周班头道:“你以捕快之身,搜寻县丞府邸,当真全都搜过了么?叶县丞及其女眷们的住处搜没搜呢?”
周班头很是为难,其实按道理是该都搜一遍的,但他若是连叶小天的住处都搜,那岂不明白表示叶小天也是他的怀疑对象?
叶小天挺身而出,朗声道:“周班头不必为难,赵家老爷子说的有道理,现在只有我和哚妮、瑶瑶的住处不曾搜过,那就都查一查吧。01bz.cc查过了,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周班头见叶小天这样说,暗暗松了口气,忙道:“既如此,那卑职这就带人过去查一查。”
赵歆向儿子递个眼色,赵文远马上吼道:“我们也去,谁知你们会不会包庇于他!”
那边,李秋池和毛问智、马辉又回到了潜清清的住处。
毛问智左看右看,趁人不备偷偷蹭过去,摸了摸潜清清那套柔滑的亵衣,假意装着检查床铺,又低头猛嗅一口,嗅到那淡淡的女人香气,心中顿时一荡,便想着要不要买一套这样的丝质亵衣送给叶小娘子,到时候在床榻之上,玉体横陈、半遮半露……
李秋池在房内转悠了半天,忽然停在桌前,弯下腰迎着阳光看那桌子。看了半晌,伸手在桌上一抹,发现一条隐隐的灰尘痕迹。陪同进来的小丫环赶紧道:“奴婢昨晚擦过桌子的。”
“是么?”李秋池看看手指上的那一抹灰尘,慢慢仰起头,看着屋顶横梁,沉声说道:“老毛,快去弄一架梯子来。”
这时候,叶小天带着赵氏父子,在白主簿、周班头等人搜过了瑶瑶和哚妮的住处之后,一同来到叶小天所住的院落。
叶小天心里其实也有点发虚,昨夜在书房将潜清清辱骂轰走,她应该没脸再在叶府住下去了。按照常理,她应该天亮后差人去驿站,让赵文远将她接回去。反正昨夜的丑事只有两人清楚,只要各自埋在心里,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可是潜清清却离不见了!不过,叶小天认为即便潜清清失踪,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在他的住处。现在被人这么当贼一般搜查,叶小天面上也实在不好看。
叶小天进了房间便抱臂站定,满脸冷笑。
赵文远先绕到床榻后边看了看,又回到房子中间跺了跺脚,脚下传来的声音意味着地面是实心的。于是,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卧室中唯一可能藏人的所在——那个衣柜。
赵歆父子其实并未怀疑过叶小天真的干下藏人美妇的丑事,更不会认为如果叶小天真的干出了这种事,还会蠢到把人藏在自己房里。
周班头见赵文远一进来便搜了起来,正好他拉不下脸细搜叶小天的房间,便也站在一旁看着。赵文远走到衣柜旁,回头看了叶小天一眼,冷笑着猛地一拉柜门……
柜门一开,从里边跌出一个人来。赵文远大骇,只道内有埋伏,一跳老远,定睛再看,却见从柜中跌出的那人保持着屈膝团身的样子倒在地上,穿一身青色劲装,姣好迷人的身体曲线毕露无遗。腰间一口短剑,手中端着一具竹弩,肤色如玉,妙目圆睁,分明就是潜清清。
赵文远根本没想到真会在叶小天这儿搜到潜清清,一见是她,不由大骇,叫道:“娘子!”赵文远一言出口,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潜清清的色还有那一眨不眨的眼儿……
白泓和周班头暗暗叫苦:人赃并获,还如何替叶大人开脱?
两人念头刚转到这儿,赵文远已失声叫道:“她死了!”
这时,门口一个捕快颤声叫道:“大……大人……你们快看!快看赵老爷子……”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赵歆站在门口,身子靠在门框上,手指掩着咽喉,两眼瞪得老大,喉中咯咯连声,却已说不出话来。赵文远急呼一声“父亲!”扑过去扶住赵歆。赵歆的手臂一垂,众人才看清楚,在他咽喉处赫然有一枝短矢,短矢直透咽喉,只露出一段菱形矢羽。
叶小天和白泓、周班头都惊呆了,他们看看赵歆,再看看端着竹弩、蜷身倒地的潜清清,一时哑然无声。
潜清清的尸体都僵硬了,显见是死了许久,赵文远一拉柜门,她的尸体便从柜里跌出来。可她手中还端着一具竹弩,尸体跌到地上不巧触发了弩机,那支劲矢便射了出去,正巧射中站在门口的赵歆。赵文远抱着父亲尸体,放声悲呼:“爹!爹!”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
白泓偷偷瞟了一眼叶小天,心道:“此人果然不能得罪!赵家父子刚刚诘难于他,马上倒了大霉,这人太邪门了。”
赵文远向叶小天一指,厉喝道:“一定是他害了我的娘子!因我娘子无论死亡或失踪,他都难逃干系,这才设下毒计,将我娘子扮成刺客,意图以此脱罪,又因此害了我父性命!”
周班头干巴巴地道:“以如今情形看来,潜夫人身穿劲装,携剑带弩,藏在叶县丞卧室衣柜之中,显然是意图对叶大人不利……”
“杀死潜夫人的,是这只虫子!”一直毫无存在感的耶佬说话了。耶佬方才看到潜清清异的死状后就来了兴趣,当他将柜中衣物拨开,看到柜中一只挤烂的螇蟀模样的小虫子,马上辨别出那是一只蛊虫,而且并非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蛊虫。
耶佬并不知道这只蛊虫是冬天的最新成果,只是侥幸逃脱时没被眼不济的冬天发现,却阴差阳错地躲在了这只柜子里,好巧不巧地送潜清清一命归西。
众人纷纷赶到柜前,就连悲痛欲绝的赵文远也冲到柜前,往柜中一看,便冷笑道:“你说是这只螇蟀无声无息地咬死了我家娘子,而且令她不能挣扎立即致命?实在可笑。”
耶佬当然不会指认那只虫子是蛊,否则尊者还是有嫌疑。耶佬冷笑道:“你道世间只有五毒么?山野之间,异毒物数不胜数。这只毒虫虽然形似螇蟀,却是一种罕见的剧毒之物!”
耶佬瞄了眼柜中所挂衣服,又即兴发挥道:“这种毒物最喜嗅闻野兽皮毛味道,应该是受到这柜中皮衣的气味吸引,所以藏身其中。而潜夫人藏进柜中时惊动了它,所以被它咬死。”
白泓赶紧道:“如此说来,事情就清楚了。周班头……”
赵文远激愤欲狂,怒喝道:“我娘子、我父亲全都死了,你白泓想轻描淡写匆匆结案吗?叶小天是重大疑犯,必须收监看押,直至真相大白!这场官司,不能轻结!”
这时忽有一人排众而出,昂然道:“不错!这场糊涂命案,事涉我家东翁的清誉,岂可糊涂了结?要打官司,一定要打!李某现在就代表我家东翁状告赵文远夫妇意图杀人害命!”
李秋池轻轻摇着扇子,强作镇定,可还是按捺不住,让两抹激动的潮红涌上了他的脸颊。不容易啊!等来等去,终于有了他李大状一展所长的机会,他激动啊!
赵文远气得浑身哆嗦,怒喝道:“你说什么?你要告我对叶小天不利?”
李秋池正色道:“正是!”他把折扇一收,侃侃地道:“此事看来离,似乎一团混乱,要想理清前因后果却也容易。既然事主、死者、官家都在此,那鄙人就当面剖析一番!”
李秋池昂然走出几步,拿折扇向赵歆的尸体一指:“这位老人家是误中死者手中的弩箭而死,纯属意外,而射杀他的人……却是他的儿媳妇。现在凶手已死,那么这位老人家的命案就可以结案了!”
李秋池又指向蜷缩于地,依旧保持蹲坐姿势的潜清清:“接下来,就是潜夫人之死了。赵驿丞,据闻,尊夫人是因为驿站屋舍翻修,被你托付于叶大人,暂住于叶府,可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