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我的?”殷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边开口问着,一边却唯恐不够快地接过那一双绣鞋,想也不想便穿了进去。
的确大了点,并不太合脚,她却将双脚转来转去欣赏了好久,此时又起身想要试着走几步。
可刚迈出两步便又坐了回去。
因为她发觉自已怕痒的脚底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就当她以为是幻觉时,脚底突然觉得接触到了鞋底的什么东西,而那东西立即滚动起来,带来山洪般的痒感。
赵尽欢这才回答她的问题:“先在当然是给你的,不过只是想让你试试效果。”
“你这是……嗯啊……什么啊!”殷岚意识到自已可能被戏弄,方才的甜蜜幻想瞬间被脚底的痒感砸得支离破碎,她耐着痒想要骂赵尽欢,双手则已打算去脱鞋。
“不许脱下来!否则后果你当然知道的。”赵尽欢在威胁别人这方面一向很出色,尤其是涉世未深的殷岚,“这双痒靴还没设计自锁功效呢。”
“亏我还以为是……你,混蛋!嗯哈嘻嘻……”殷岚噙着些许委屈的泪花,口中又拿出那些1悉的词汇。
赵尽欢这才收起了那诡异的微笑,拿出那副揶揄的态,打量着穿着痒鞋的殷岚,一面沉思着:“这双鞋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他又看向殷岚,笑问道:“如何,是否有一种腾云驾雾的飘渺仙姿呐?”
殷岚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抓着床单,口中虽是发出些断断续续的轻哼,却还算忍得下去。她这才察觉出脚底乃是一个带着尖刺的滚轮,而这滚轮刚好嵌在鞋子的中央,正对着脚新的凹陷处。当然不必担新一脚踩上去被硌着,却也失去了保护脚新的任何措施,这鞋中空间低矮,连蜷缩脚趾都格外艰难。
她的双足不自觉地在地上蹭来蹭去,想尽办法使足底逃离那个要命的滚轮,若是可以,她巴不得双脚离地一飞冲天。
她不得不承认,赵尽欢那句“腾云驾雾”实在应景。
手里的床单已皱成一团,像是绣了朵异的花卉。她埋着头看着那双绣鞋,也看着自已的双足引得鞋面波浪般的蠕动,可偏偏没有丝毫办法。分明双足皆非赤裸,甚至还穿着鞋,脚底却依旧被大肆挠痒,这种矛盾感使殷岚尤为不适,比脱鞋挠痒还令人难受。
忽而见她的双脚不再蹭动,涨得通红的面色也逐渐缓和,赵尽欢知道她撑过了一轮,这才说道:“啊呀,忘了这是双吃软不吃硬的脚,失敬失敬。”
殷岚还没反应过来这双鞋子为何停下,就被赵尽欢将鞋子脱了下去,只见他将鞋底拆卸开来,那厚厚的鞋底中藏的全是精巧的机关。他将鞋底的滚轮换作了毛刷,又将鞋底改装成坡型,穿上后就如同踮起脚尖一般。
“不要!”见赵尽欢将这双为自已量身定做的鞋子递了过来,她满脸抗拒,想要直接逃走,却发先自已根本没穿鞋袜,于是只得把凳子挪得远了几分。
“来,乖,穿上嘛,你看这鞋子多好看呐。”赵尽欢用哄小孩子般的语气说着,脸上又露出了甜蜜却藏着阴险的微笑。
“都……都要跟他们打架了,你还在这里捣鼓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殷岚也拿出斥责小孩的语气,只觉得自已受这无妄之灾实在沉冤莫雪,何况事到临头这赵尽欢还如此幼稚,更是不可理喻。
“诶,瞧你说的。”赵尽欢用手拍了拍鞋面,声音变得轻微,像个财迷在介绍自已的宝贝,“到时候是输是赢,可就全看这双鞋啦!”
“全看……这双鞋?”殷岚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双绣鞋。
“即便不是全看,它也绝对是重要非凡!”赵尽欢秘兮兮地笑了笑,为还在发愣的殷岚穿上了鞋子。
殷岚在赵尽欢的忽悠下,竟也开始觉得这双鞋子是个宝贝,穿在脚上仿佛还是种荣耀,可下一瞬才反应过来,于是大骂道:“好你个赵尽欢,竟是拿我当……”
“好啦好啦,穿都穿上了。”赵尽欢连忙打断道,“把脚抬起来吧,给你变个戏法。”
戏法?殷岚认为自已吃一堑终是长了一智,毕竟还穿着鞋呢,把脚抬起来又能怎么样,他又挠不到我。
于是她就真的抬了。
只见赵尽欢又手指在鞋底点了几下,忽而便能感受到那毛刷在脚底转动。自己又被赵尽欢忽悠了,一怒之下,她的手在桌上一拍,震得那些茶具啷当作响,可她依旧侧着头,都不能将眼中的怒火递给赵尽欢,因为她生怕自己嘴角的笑意会让赵尽欢更加得意。
“最近变听话了,可喜可贺。”赵尽欢笑着解释道,“这机关毕竟还缺个驱动,因而我就将内力引了进去,以此才能带动那个毛刷。”
“内力,噗唔……还有,嗯哈嗯哈,如此用法?”殷岚不服气地问道。
“难道你还没反应过来,当时在东山剑宗的监狱里,我打在你笑腰穴上的石子根本不是点穴吗?”赵尽欢一边欣赏着她的态,一边说道,“那是我将些许内力寄托在石子上,再以石子为引,将内力注入到你的痒穴之中。”
见殷岚忍着痒说不出话,他便继续说:“内力随意外显才是欲仙术的根本所在。”
“哼……怪不得是,哈哈……邪门歪道!”殷岚咬牙切齿道。
“这种机关术倒也算欲仙术的一部分。”赵尽欢说,“不过,好像有些名门正派的弟子被这邪门歪道折腾得不轻呐。”
“才,才没有!唔啊嘻嘻……一点也……不痒……”殷岚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后,将下唇紧紧咬住,头越埋越低。
“嗯?这人嘀咕什么呢,怎么有些听不清。”赵尽欢刻意用手掏了掏耳朵,像是在治疗自己的耳背。
“我说……”殷岚的声音大了些,可刚说出两个字,原本鉴定的语气就会被笑意带跑调,于是又抿嘴许久,才接着说,“一点也不痒。”
“哦,不痒啊,那就好。”赵尽欢从身旁拿出纸笔,认真道,“那便正好,给我说说这毛刷是快了还是慢了,硬了还是软了,我也好改进改进,免得到时候棋差一着呐。”
“太慢了……不够痒……”殷岚先前的嘴硬让她骑虎难下,只得继续斥责这机关的无用,可她刚说完,便觉得毛刷快了几分。
赵尽欢装模作样地在宣纸上记录几笔,又继续问道:“现在呢?”
“还是……太……”殷岚的声音都憋得有些尖细,饶是如此,还是无法将话说完。按在桌案的手不断在上面扣动,上好的抛光的梨花木都被扣出些划痕,而手中紧攥的床单更是皱得不成样子。
“噗哈哈……唔唔嗯啊……”毫无疑问,毛刷又快了几分,殷岚本是笑了几声,却用那双划损了梨花木、揉烂了床单的手,紧紧捂着小嘴。
“如何?要不再加快些?”赵尽欢用毛笔杆在桌面上敲击着,继续发问道。
“不……嗬嗬啊唔……”殷岚本能地拒绝道,光一个“不”字就牵引出了一段轻笑。
赵尽欢故作不解道:“这样便够了?我怎觉得还是太轻微了。”
“够了……够了!嗬嗬哈哈……够了……”殷岚连忙承认道,可即便这样说,毛刷又加快了些。此时她便是穿着带坡跟的绣鞋,脚趾如同被后压,而那飞速旋转的毛刷正好抵在她的脚心窝上,柔韧的纤毛与细嫩的脚底贴合,不断从中攫取痒感。
殷岚只觉毛刷渗透到了脚心的深处,连痒痒肉上的纹路都被刷了个遍,而一双脚丫像是被一个模具贴合,动不得半点。
“够了?看来现在是很痒咯?”赵尽欢乘胜追击道。
“不痒……嗯哼哼……轻微得很……”这位东山剑宗的首席女弟子正誓死捍卫名门正派的荣光,奈何有双怕痒的小脚,连说出的豪言壮志都没有丝毫震慑力。
“哦,轻微得很呐。”赵尽欢又在宣纸上写了两笔,“看来殷姑娘的脚并不怕痒嘛。”
说罢,殷岚竟猛然发觉脚趾缝处也多了个毛刷,自己的脚趾不断扭动,蹭到这毛刷上,亦是有着不俗的痒感。可这毛刷还未转动,只是从鞋底陡然冒出,以此作为威慑。
她不敢想象这种情况下被同时刷脚心与趾缝,只好委曲求全道:“不……咿嘻……不轻微……我……呼呼啊哈……怕痒。”
“哦这样呐。”赵尽欢道,“那这机关术的效果如何?”
“效果……嗯呀哈哈哈……好!”殷岚的言语只能一切从简,否则说出的就只能是一连串的“哈哈哈”了。
“有多好啊?”赵尽欢笑眯眯地问道。
“非常好……嘶啊……”趾缝间的毛刷转动了。
“仅仅是‘非常好’?看来殷姑娘还未好好领会其中的奥妙呐。”
殷岚察觉到那趾缝的毛刷正在缓缓转动,眼瞳中的惊骇都快溢出来,忙说道:“停……哈哈……停下,别在,咿呀……别继续了……”
赵尽欢为难道:“这可不行呐,殷姑娘不给个具体的评价,我又如何知道其效果呢。”
“震古烁今……啊啊哈哈哈……空前绝后……”殷岚跟赵尽欢打交道这么久,当然明白他只是想听夸奖罢了,她一边赞美着,一边在心中斥责自己。殷岚啊殷岚,你何时为了自身安危就成了个谄媚的小人,怎就因为怕痒而如此下贱……
可她口中的夸奖仍是不停。
“呀,我忽而想起来,这欲仙术可是邪门歪道呐,殷姑娘怎能如此夸赞呢?”
殷岚彻底崩溃了,再也忍不住脚底的痒痒,笑声更是早已捂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哈哈哈哈哈,赵尽欢你,哈哈哈哈哈哈,无耻!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也就破罐子破摔。
赵尽欢这个施害者反而还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抱怨道:“给你这么好看的鞋子穿,怎地还不乐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让我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试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才将那些装模作样的态收敛,轻笑道:“上次在霜山我就对某人说过,下次非得做个机关挠她一顿。好像是那个质疑我不会机关术的……”
“我,哈哈哈哈哈哈,只是……嘻嘻哈哈嗬嗬嗬嗬……”
赵尽欢根本不待她把话说完,如数家珍般说道:“还有前几天在擂台上,是谁踹了我一脚来着……嘶,不会是你吧?”
殷岚除了大笑,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她深知自己曾在霜山和擂台上都种下了因,此时赵尽欢好不容易收获了果,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
可自己为什么当时非要质疑他一句呢……又为什么要踹那一脚呢……
以机关还机关,以脚还脚,看上去倒是公平公正。
“倒也无妨,我心善。”赵尽欢起身,将那张宣纸递给她,“就罚你穿半个时辰吧。”
殷岚在大笑中接过那张纸,发现上面记录的全是自己夸奖时的话语,至于自己说的什么“不痒”、“慢了”,赵尽欢是一字没记。
“把这些话再念个百八十次吧,也当是为我的‘腾云靴’宣传宣传。”说罢,赵尽欢竟将房门打开了。
而门外正是一处几层楼共用的天井,声音便可由此在整个襟江楼内畅行无阻。
而此时,赵尽欢将她趾缝间的毛刷调到了最快。
……
日入,黄昏。
广霖江中倒映着满天曛黄,火烧云如船只般在水中穿行,整条江面像是载着无数金粒。溯洄而望,那轮夕阳就出现在江水尽头,水天相交处,一点点向下沉沦,一点点流淌,就像是夕阳化成了金色的江水。
对岸的灯火一盏盏亮起,那座最为大气的酒楼更是花灯如昼,看不出一丝夜幕将临的预兆。
些许人物的身形如皮影般,在这璀璨辉煌的灯火与落日余晖间出现,一些提着刀,一些负着剑,姿态各异。金色的江面也多了些阴影,看那轮廓,似是数十只竹筏与几艘画舫。
殷岚的笑声已然停歇许久,她置气地将那双带给自己苦难的绣鞋往桌上一扔,急忙穿起自己的鞋袜,久违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她见赵尽欢正站在窗口眺望远方,这才意识到天色将暮,她暂时收起了那些个人恩怨,开口问道:“时辰到了,为何还不动身?”
“你知道吗,江湖人总是有个毛病。”赵尽欢也不回头,驴唇不对马嘴地回应着,“就是他们做的事、说的话,往往都比较写意。”
“有什么不好吗?”殷岚不解道。
“这便导致有些东西会不够准确。”赵尽欢说。
“但请贴上不是说好了黄昏时分吗?”
赵尽欢回过头挑眉道:“他们又没说是哪天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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