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恕天感觉戚念思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内心稍缓,趴在桌子上喃道,「思
儿,这样都能被你发现,我可是装的很认真的。反正你听了就行,不懂了就请教
你呗。」
戚念思内心欢喜,嘴上吐道,「可念思也并一定都懂啊,知道的也不一定是
对的。」
「那我不管,在我心中,你就是知道最多,人最好的大夫。」
「二哥哥,谢谢你的鼓励,念思会尽到全力的,终有一天会治好爹爹的。」
「嗯,我相信你。」
戚念思嘴角一抿,巧笑嫣然,娇颜绽放,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纤尘,
如春开桃李,若春风拂面,看得戚恕天不由地痴了。
「那二哥哥,你以后还会当念思的药物试验者吗?」
「当然,刚才是唬思儿的。」
「我就知道。」
「对了,思儿,我刚才想的是关于白芍,而且是孟夫子没教授到的内容。」
「什么?二哥哥,你快告诉我。」戚念思眼睛一亮。
「白芍是芍药的根,集芍药的灵韵,精华于一体,而芍药是爱情之花,故而
白芍也预示着爱情的结晶啦。」
戚念思猝然有些不知所措,内心深处有一声音不停呐喊,「二哥哥,我们的
身份关系,不行的……」只是戚念思还未发觉的是,那份声音却无以前那般炽烈
了。
就在戚念思无言以对之时,悄儿快速走了进来,冷俏的脸为难地向戚恕天说
道,「二少爷,永宁公主在外面候着你呢,怎么办?」
「什么,永宁竟如此决然,真的一点退路都不给我吗?」戚恕天听到消息立
即跳了起来,然又缓缓坐下,「唉,罢了,总是要面对的,只能和她谈谈了。」
「二哥哥,要不念思陪你去吧。」戚念思转而有些担忧。张永宁毕竟是当朝
皇帝独女,虽母亲逝去几年了,但建明帝甚是宠溺,与其牵扯颇多并不是件好事。
「思儿,不用了,你和悄儿忙你们的吧,况且这是我自己种下的果,还是得
我亲自解决啊。」戚恕天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小姐,我们……」悄儿难掩愁容地道。
「我相信二哥哥。」
「我也相信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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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学馆前有一女子身影,身穿一袭华锦霓裳,外披轻纱,轻纱伴着微风飞舞,
青丝被挽成碧落髻,被一支清雅的蝴蝶簪子束着,雅素均分,敛翩珠冠,如碧梨
压海棠。略施粉黛,便已清新脱俗。
女子正是大昌公主张永宁,她半倚在馆门前,双手挽于身后,手指有着轻微
的抖动,目光盯着堂内,神色寂然。
直到看到一个俊朗的男子出现在目光中,永宁公主嘴角微微一扬,但又一副
瞋目切齿,怒目而睁的模样。
戚恕天走近后,看到其愤怒的神态,闭口不言,凝视着她,看她也不言语,
就瞪着自己,才迥然挠头道,「永宁,你今天真漂亮呢,你这样子,谁惹你生气
了,我替你出气。」
张永宁看戚恕天憋不住先说话,心里窃喜,听到话后,纤手轻捂嘴角,不禁
笑出声来,然后端了端面容,说:「天底下能惹我生气除了你戚恕天还能找出第
二人?怎么,今天怎么不躲着我了?」
「你都这样了,我还怎么跑?」
张永宁听后咬牙切齿,上前素手捶打几下戚恕天的胸脯,「戚恕天,你就知
道避着我,现在也没给我之前的答复。哼。」说完让开了身子,气着又说,「走
啊,你不是不想见到我,你走啊。」
戚恕天哪敢真的离去,上去抚了抚张永宁的玉背,「好了,永宁,是我的错,
这里可能人多眼杂,我们找个地谈谈吧。」
「不用了,今天闻学馆没课了,我让公主府侍卫将附近封锁了,这里就我们
两人,怜儿我都没让她来,今天务必给我答复,要不要做我的驸马?你要同意我
立即让父皇赐婚,要是不同意,不同意也要同意」张永宁霸道地说出来,目光望
眼欲穿。
戚恕天低声叹了口气,「公主,您的人生大事就这么草率地决定吗?我也仅
仅和你做了几个月的陪读而已,您金枝玉叶,出生龙凤,我一人世蜉蝣,公主你
问问内心,值得你这么做吗吗?」
张永宁红了眼低吟,「戚恕天,你知道吗?我从小生活在深深的宫院里,父
皇精于政事,兄长作为储君事务繁多,我每天除了学习无聊的女红礼教,能说上
话的只有母后,日复一日单调地重复,每次出宫也是例行封禅事宜。八岁那年,
我乞求表姐偷偷把我带了出来,才第一次见识到外面的世界,不过害的表姐差点
遇难,所幸最终无碍。自从母后病逝后,基本说得上话的也只有怜儿了。去年秋
天,我也是不停求父皇,才勉强让他同意我和表姐一同入监学习。但因身份特殊,
需找人陪读数月,朱祭酒便推荐了你。」张永宁有些哽咽,「和你相处那段时间
里,我体验到了最纯朴的快乐,最真实的生活,你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将我视为尊
贵的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为我介绍国子监,为我讲解经学,带我逃课,
出去游玩……那是我十几年时间里都没感受到的欢乐,刺激与紧张。所以我喜欢
你,想让你娶我,就这样共渡人生。」
「公主,其实你这只是钦,不是情。」
「我不管,我不管,我已经打破了男女观念的禁锢,我看不起自己有喜欢的
人却不敢言明的羞怯,也不想日后父皇为我许下一门未曾谋面的姻亲。」
「公主,这又是何必呢?」
「戚恕天,明说吧,你是不是看不上本宫,若真无情意,我……我自会放弃,
永不再提。」
「怎么会呢,公主玉面娇容,恕天发自内心而言,时爱慕公主的」
「那是不是因为本宫的性格不似其他女子温婉?」
「也不是,公主你的性子其实我更加钦赞。可公主你没听说外面的言语嘛,
我的身份……」
「那又如何,本宫才不稀罕,就算你不是戚家出生,我也会恳求父皇的,即
使不要这公主身份。」
戚恕天不由地内心震撼,久久凝视着永宁公主,看得她面红耳赤,才喟然长
叹,「公主,现在我还不能答复,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呢?」
永宁公主听到喜上眉梢,「多长时间?」
「少则一年,起码我得把学业完成,多则三年。」
永宁公主在原地琢磨,心旷神怡,「好,我答应你,会等你的。」说完壮起
了胆子,踮起脚尖,樱唇在戚恕天的脸颊上印了一下,急促道,「本宫提醒你的,
不要忘了今日的约定。」说完,一溜烟地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正是丹唇素手人娇艳,翠袖轻抚梦幻生。
留下的戚恕天也愣住了,单手抚着脸庞,不明所以,只闻到空气中弥散的芬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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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闻学馆堂内装模作样地阅读医书的戚念思和悄儿,一个心不在焉,一个
魂不守舍。听到有人进堂的声音,两人连忙转过身去,看到戚恕天前来,戚念思
春风满面,看到他面色平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还是上前问到,「二哥哥,
怎么样,公主没为难你吧?」
「思儿,公主又不蛮不讲理的人,没有难为我。」
「嗯,毕竟你也伴她陪读一段时间,但公主性格刚烈,没为难你就好。」然
后戚念思吞吞吐吐的说,「那公主找二哥哥什么事啊?」
「额,也没啥事,这么大的排场就为图我的一个允诺。
「哦,念思知悉了。」
「哦,对了,今日朱祭酒不是说有要事宣告吗?我看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
去往荟萃厅吧。」
「二少爷,我和小姐不在此等你一起去的嘛。」悄儿伶俐地道。
戚恕天哈哈一笑,随即领着两人往荟萃厅来。
戚恕天三人不慢不徐,戚恕天更是倒着走,与二女说笑。
「二哥哥,你好好走路,要是不注意摔着怎么办。」
「思儿,别担心,肯定没事,我身子硬朗,就算摔伤了,也有你帮我擦药啊。」
「嗯。」
三人刚到厅前,这时忽然有一人影疾跑而来,随着两女「啊」的一声,戚恕
天已经与那名男子狠狠相撞倒地,龇牙咧嘴。
戚念思连忙上去挽住,抱在怀中。而悄儿则面脸怒气,指责那名男子道,
「你怎么走路的,也不看看前面,你这人就应该撞到墙上。」说完转身蹲下揉了
揉戚恕天的伤口。
男子也是疼痛不堪,但仍抱拳道歉。
戚恕天也没有沉浸于妹妹柔软的怀中,起身望去,感觉很是亲切,走近也不
认识其人。
那名男子起身相迎,带着歉意的说,「戚公子,很是抱歉,刚才赶路有些急,
你无碍吧,我是林子由,庐州人士,今年是外院新监生,算是你的学弟吧。」
戚恕天回道,「子由兄,我无事的,刚才我也有责任,没有看路,咦,庐州
人为何来这么远的长安呢,而且子由兄你认识我?」
林子由拂了拂衣服,说道,「我老家庐州,家父家母有要事便长时间留在了
长安,如何定居在安邑坊,我便来了国子监进修了。至于认识戚恕天公子你,进
了国子监怎么会有人不知你这等人杰呢?你旁边的那位佳人应是我的同窗,医济
院名人,你的妹妹戚念思姑娘吧。还有那个小侍女,刚才损的我都无言以对了。
哈哈,这也怪我太急躁了。」
「哼!」悄儿冷俏的脸面色不改。
戚恕天恍然过来,「谬赞,悄儿也是心切,不在放在心上。恕我冒昧,子由
兄为何如此匆忙。」
「今日下午我并无课程,所以出了监帮母亲照看一下店铺,但又想起今日朱
夫子有要事通知,这才连忙赶来。这才如此匆忙,不小心撞了戚公子你。」
「哦,原来如此,那就一齐进厅吧。」
四人走进了荟萃厅,人声鼎沸。
「戚公子,戚姑娘,那我先走一步了,有缘再见。」戚恕天等人示意完后,
林子由便先声与三人分开了。
戚恕天举目望去,犀利地看到一张小手挥来挥去,是恬儿。
戚念思和悄儿两人也注意到了。三人便顺着过道进去了。
「二少爷,二小姐,悄儿妹妹,这儿。」恬儿的清脆的声音传来。
戚恕天三人过去,发现戚惠行,戚悠然,恬儿,还有大哥戚恩泽都在,还特
地预留了三个位置。
恬儿笑颜相迎,「二少爷你们怎么这么慢啊。我们等好久了。」
戚恕天还未说,一旁的悄儿便说道,「姐姐,二少爷被公主逮到了。」
一众人听后,戚惠行冰莹的躯体一挺,俏眼望了望戚恕天,泪痣犹现,并无
多说。
戚悠然则座位上翘个腿,莫不惬意,似是毫无兴趣。
一个挺拔的男子立了起来,是一位仪表堂堂的魁梧男子,身形高大强壮,双
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筋肉结实,腰腿舒展。
其人正是戚家第三代的老大,广国府长子戚恩泽,如今已是内院监生。
戚恩泽听后关心道,「二弟,公主没为难你吧。这样也不是办法,今日回府,
我便跟父亲禀示,不能让公主老是纠缠……吭吭吭……。」话未说完,戚恩泽忽
然大声咳了几声。
众人见状连忙关心,「大哥,你怎么了?」,「大少爷,你没事吧?」
戚恩泽扬了扬臂,「无碍,前几日日偶得风寒,几日已经好多了,再喝些药
就行。」
戚恕天道,「大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就不用劳烦父亲了。」
「那好吧,二弟你自有分寸就行。」说完戚恩泽就坐了下去。
「恕天哥哥,那公主为何比你来的早得多。」戚惠行突然唇口轻启,手指了
指前方。
戚恕天巡着指示望去,看见了永宁公主和一个俊逸的男子坐在一起,看样子
是永祥太子了。
前面的永宁似是感觉到什么,扭头,目光与戚恕天对撞在一起,永宁笑逐颜
开,一手耷拉下右眼皮儿,舌头倾吐,向戚恕天做了个鬼脸后,转过头,不再看
他。
戚恕天苦笑不得,而戚惠行看到眉头紧锁,猝然坐下,咬紧嘴唇,两眼寒光
咄咄逼人。
「惠行姐姐,刚才二哥哥在荟萃厅外与人碰撞在一起,耽误一些时间。」戚
恕天身后的戚念思补充道。
「嗯,知道了。」戚惠行语气渐暖。
「好了,来都来了,小妹,二哥,恬儿,悄儿都快坐下,朱祭酒都来了,马
上都要宣布重要消息了。」戚悠然心平气和地道。
待四人坐下后,朱兴华走进了荟萃厅,众人掌声雷动,恭迎其到宣讲台上。
朱兴华穿着古朴的官袍,双眼深邃沧桑却又明亮有神,仿佛经历了风风雨雨,
但又透着一种智慧和沉静的从容。
朱兴华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早朝会,接到皇上授意,国子监将作为与凉国
使团进行文艺武道交流之所,诸位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凉国逍遥王慕容悫领着会
宁集贤书院的学生不日将到达长安,所以你们会作为交流的主力军,既然聚集在
荟萃厅,那你们便是群英。我与两位司丞决定,学期末的年度大比将提前到明后
两日,以做训练,望众位与凉国交流之日能头角峥嵘,以示国辉。」
说完,掌声四起,监生们很是活跃积极,气氛瞬间点燃。
朱兴华看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今日回去好生修整,
明日大比正式开始。我就言尽于此,可以散了。」
监生陆陆续续离开了荟萃厅,朱兴华向着戚恕天等人走来,抚着须道,「恕
天,恩泽,你等有意参与吗?」
几人连忙起身行礼,戚恕天道,「朱夫子,如此盛会,我们又是国子监监生,
为国争誉,当然参与了。况且我也想会会那慕容悫,是不是真想像传言那般神乎?」
朱兴华听后大笑,感慨道,「嗯年轻气盛就是好啊,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啊。」,
然后看向两女,「惠行,念思,你们二人秀外慧中,出类拔萃,到时定会让凉人
大惊的,不比你们两个哥哥差的。你俩声名远扬,才能让监里以后招收更多女子
啊,任道重远啊。」
两女听后也是分外欣喜,不伐不矜地回答。
「好了,你们早些回府,准备明天的大比吧。」说完,朱兴华笑着离去。
「朱夫子也太不公平,你们名都提了个遍,对我咋不闻不问。」看到朱兴华
完全离去,戚悠然才愤懑道。
恬儿,悄儿听后立马掩嘴笑出了声。
「哥,你瞎说什么啊,朱夫子不找你麻烦就知足吧。」戚念思蹙着眉道。
戚恕天跟着道,「悠然弟,你这尊大佛,是我国子监的招牌,怎么随意拿出?」
戚惠行也说道,「悠然哥,你放心,一年之后朱夫子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戚悠然被前两人说的很是窘迫,听了戚惠行的话内心一暖,发出「嗯」的一
声。
随后几人结伴动身回府。
刚出荟萃厅,戚恩泽随即又「吭吭」咳了几声。戚惠行赶忙拍了拍大哥的背,
然后走到戚念思身旁耳语几声,戚念思听后,环了环四周,也凑到戚惠行的耳边,
说了几句话。戚惠行听后又诧异又惊喜,对着念思点了点头。
戚恕天看着两人私语,也厚着脸凑过来,问,「行儿,思儿,你俩谈啥的?
跟我说说。」
戚惠行便把戚念思所说告诉了他,戚恕天这才恍然小声说道,「原来如此,
唉也是,毕竟大哥曾经也是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人,正常正常。」
一旁的戚悠然闻道,也凑了过来「什么满楼红袖招,说的我吗?那是,你们
在长安打听打听,我「红楼卿相」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哥,你又尽胡说。」戚念思急道。
「悠然弟,你怕不是春兴楼里的卿相吧。」戚恕天笑道。
「二哥,你可别污蔑我啊,我可没去过那种腌臜之地,这要传到我娘的耳朵
里,我解释不清,要被脱层皮的。」戚悠然连忙驳道。
「哥,你还知道娘的脾气啊,算了不管你了回去就跟爹说,让他把你禁足。」
戚念思哀叹道。
「小妹,你可别跟爹说啊,哥求求你了,我哪什么红楼卿相呀,谬言啊,二
哥,你快来帮我劝劝小妹啊。」戚悠然无比慌张道。
「哼!」
……
就这样,几人在路上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有聊不进的话题。他们似乎永远
不会沾染烟火气,永远年轻漂亮俊美干净,但年少的人啊,总会迎来成长,迎来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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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荟萃厅的门前,一名女子望着他们的背影,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身子孤
寂的站立着,眼中满怀羡慕。
直到背后传来「永宁,我们回宫吧。」,女子才缓了过来,目光变得坚决,
「知道了,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