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众人在船上过夜,翌日上午抵达了扬州城。
扬州滨运河、临大江,自古便是天下顶尖的商业大都会,天下商贾咸居于此,造就了扬州城的千年繁华。
到了本朝,扬州经济中心的地位虽然被金陵、苏杭所取代,但其仍是全国的盐运中心。
每年有十亿斤以上的海盐,从扬州沿大运河和长江,转运到全国各地贩卖销售。毫不夸张的说,半个大明的百姓,都在吃扬州运的淮盐。毫无疑问,如今这是一座因盐而兴,因盐而繁华的城市,城内大小盐商已然过百家,其中又以徽商为最。
徽商在扬州包揽盐运,两淮额引一千六百九万有,皆归徽商十数家承办,然后才分给下面的中小盐商。
这些大盐商家资巨万,坐地生财。毫无经营之苦,自然视金钱如粪土,早已没有了传统徽商的勤俭抠门。他们在扬州生活侈靡奢华,竞相修园林、养瘦马,建戏班、搞收藏……当然,除了这些个人享受外,他们也会积极的修桥铺路建学堂,为公共事业慷慨解囊。
盐商们还尤其喜欢助学,非但扬州和徽州的贫困学子会得到他们的资助,但凡从大运河进京赶考的举子,只要在扬州落脚,必然有盐商盛情款待,临走前还会送上不菲的程仪。
因此,盐商们在士林中的风评,并非普通人想象的那般不堪,反而很得读书人喜爱。与赵昊他们同行的这班举子中,曾接受过盐商资助的,便不乏其人。
插着黄旗的客船,6续抵达扬州的东关码头。
每到一艘,举子们便被早就等码头上的各家盐商,争抢请回各家的园林,大排宴宴,好生招待去了。
赵昊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他们的船上黄旗最多,引起的争抢也最激烈。
最后还是扬州八大总盐商之一的叶家出面,将他们这一船举子一分为二,一半由其余几家瓜分,另一半则被叶家包圆。
赵昊他们坐上豪华舒适的八抬大轿,在鸣锣开道声中穿街过巷,被抬进了扬州城。
等众人下轿,只见已身在一处豪奢华美的园林之中,到处是锦幕貂帷、书画尊彝,饰以宝玉,藏以名香,其服用之僭,池台之精,不可胜纪。
此时午间暖阳高照,主人家便在水榭中设下宴席,赵昊等人入席,只觉室内温暖如春,四周水木清湛、锦鳞游泳。又有绝色女史若干环侍一堂,温香软玉、细语柔声。又有梨园戏班,承应园中,堂上一呼,便歌声响应,丝竹悠悠,让举子们仿佛从人间来到天堂,只觉四周金碧照耀、五色光明,与人影花枝、迷离凌乱。
赵昊父子却是如坐针毡。对赵昊来说,他年纪还小,看不得这种乱七八糟的场面;对赵守正来说,当着儿子的面,更是做不得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好在主人家十分善解人意,微微一笑,对一旁恍若仙妃的侍妾耳语几句。侍妾便请赵昊父子,跟着她来到回廊尽头的一间花厅。
“有人在等二位,请进去相见。”侍妾微一欠身,做个请进的姿势。
赵昊警觉拉住了赵守正。
侍妾见状不由轻笑,对里头道:“赵公子,你要等的人来了。”
赵昊父子愣间,便看到穿着出锋锦袍、头戴嵌玉幞头,富家子弟打扮的赵显,快步走到门口。
一看到是大侄子,赵守正不由吃了一惊。“哎呀,赵显,你不是回休宁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见到你爷爷了吗?”
赵显忙向二叔行礼,然后又跟赵昊打过招呼。
那侍妾便福一福,无声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