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紧蹙着眉头,试图从昏暗的斗室中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才打了二更的梆子。”
她用手肘撑着抬起身子来,抱琴忙将靠枕垫在身后,一切都是那样的熟稔。她跟了她整整六年了呵!在最初举步维艰的时候,都是抱琴默默地陪伴,不动声色地帮她度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她抬眼看看抱琴,身子一歪,靠在枕上,叹了口气道:“我与岳后的事,你是怎样和太太传递的?”
抱琴小心地觑着她的色,不敢说谎:“御膳房负责每日蔬菜进货的善儿,是太太房里彩云的远方表弟。我只与他接过一次话儿,是在咱们从围场回来以后的事儿。”
元春点头道:“是因为我跌下马来吗?”
抱琴一怔,苦笑着低头:“是,姑娘放心,我只说了岳后待姑娘极好,姑娘也有投桃报李之意,再没说旁的。”
元春“嗯”了一声:“我信你。若你当真说了旁的话,今儿老太太可就不是这样的脸色了。”
抱琴似乎长舒了一口气,道:“我虽是太太救回来的,到底这些年是跟着姑娘,打心眼儿里只当姑娘是我的主心骨儿。这次我是慌了手脚,但求姑娘疼我,再别惹这摊子的事儿了罢。”
元春淡淡一笑:“傻子,事到如今,还是我愿不愿意惹上事儿的问题了吗?这命运,从来都不由着我啊……”她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动摇,是不是信任抱琴,将心中所想全都告诉她?可这年头不过一晃而过,前世十四年的宫中浸淫,今生的两年女官生涯,她早已学会了对任何人都存有保留,何况是抱琴这样一个与王夫人牵扯极深的丫鬟呢?
于是不再多说,只是重新睡下,次日便又恢复精,重新回到岳后身边。
☆、算君心
宫中的日子是绵长又琐絮的,春去秋来,人的欲望与年华,像流水淙淙而过,只在心上头留下一痕一痕的伤口。春花秋月,冬梅夏荷,总有看不完的风景,算不完的计谋。
元春总觉得,在宫中的日子,也许历朝历代都是这样。无论是嫔妃、宫女,或是女官、公主,但凡在那四方的墙围看出去的天空,无一不是灰蓝又压抑的。
尚宫局的徐尚宫告老还乡了。她出宫的那一日,以甄尚宫为首的尚宫局所有女官,皆来相送,执手泪眼,是对一个兢兢业业四十年的老尚宫最崇高的敬意。昔日被元春莽撞碰了头的刘司薄晋了尚宫,便司薄司便由甄尚宫做主,晋元春为司薄。
因掌一司事务,元春便不大在岳后处伺候了,只是每日晨起过去陪着写字烹茶,其余时间办差听事皆在尚宫局,便让小宫女把她从前住过的那间屋子收拾起来,将从前春蕾住的那间耳房作书房,日常坐卧还是在原先自己的那间耳房。
因少在岳后处走动,见着慕容绽的机会也少了许多。崇德二十二年一开春儿,皇帝便在城西老墙根儿附近择了一处宝地,为慕容绽开府建牙。自打慕容绽搬出宫去,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