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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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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为了防洪,兰正住在大队,和他一起住在大队的还有大队长、民兵连长、治保主任、会计和通讯员。01bz.cc 年轻的妇女队长主动要求住下,大队长点了头,兰正没同意。

雨刚停,兰正从炕上跳下地,把留在大队的人全弄醒,给他们布置防汛任务,要他们立刻下到各小队,组织社员上堤。兰正特意指示通讯员:“整匹快马赶快去刘屯,通知那两个小队全力护堤,不得有误!”

当通讯员把马牵到院子里,兰正穿好衣服在那里等候,他说:“刘屯那个地方是防洪重点,特别是吴有金管的那一段,又是重中之重,我必须亲自去。”

到达刘屯后,兰正得知吴有金家里出了事,他让通讯员把刘晓明弄醒,叫他鸣锣满街吆喝。兰正来到小队部,亲自敲响钟声。

吴有金听到刘晓明的锣声和叫喊声,很纳闷儿:“没有我的指示,这个老反革命深更半夜叫唤啥?”听到钟声响,有些慌了儿,急忙说:“不好,一定是上级来人了,组织上堤防洪。”吴有金想起身下地,被马文制止。马文说:“如果你能去队里,就说明伤得不重,刘强就屁事儿没有了。上边来人更好,让领导看看,刘强已经猖狂到何等地步!他强霸民女,还把队长打伤,这是地主阶级向无产阶级反扑,是阶级斗争新动向。一定要狠狠收拾他,让他彻底完蛋,小兰也就死了心。”

吴有金被刘强推倒后,两个儿子把他扶进屋,马文跟进来,马向勇也没离开。

马向勇把两个孩子扔在家里,中午在刘仁家吃了一个玉米饼子,不知道孩子吃上饭没有,他倒觉得饿得慌。现在,马向勇打算离开吴有金家,看到吴有金要去小队,他把饥饿放在一边,心里暗说:“吴有金去了小队,一定组织抗洪,刚才做出的计划就会化为泡影。”他对吴有金说:“你安心在家呆着,我和我三叔立刻去小队,看看来人是谁,如果是真正管事的,我们向他汇报你挨打的情况。还是那句话,要上级给我们做主。你这顿打不能白挨,打人的刘强决不能逍遥法外。但是,你还得会装,伤的越重越有说服力。上级来调查,你在炕上躺着不吭声,我们替你说话。”马向勇跨出房门,又转回身,对吴有金说:“发大水是个好机会,我们不能放过,刘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伤队长,就是破坏抗洪工作,上升到政治高度,就是阶级斗争,和刘强的家庭出身结合起来,就是反革命行为。最好是大堤守不住,把责任都推给他。如果把刘屯涝得一片汪洋,保证有人抓他。”

虽然马向勇的主意是上策,但是,吴有金还是心发堵,感到自己信赖的瘸子越发阴毒。

马向勇和马文到了小队,小队屋里已经挤满了人,兰正问马文:“吴队长为啥不来?”

马文说:“还来个屁!让刘强打得半死,喘气都费劲。”

马向勇觉得马文说话的方式不当,把他推到一旁,急忙说:“兰书记,是这么回事。我们村有个坏小子叫刘强,八成你也认识,长得愣二八羁的,总装假积极。那小子出身不好,还不老实,在村里横蹦乱卷。他看上了吴队长的闺女,领着钻草垛,逼着女方脱裤子。今儿个,他把吴队长的闺女抢到大街上,使劲搂着,丢人现眼。吴队长往回要闺女,刘强不给,一顿拳脚把吴队长打伤。吴队长上了年岁,经不住坏小子的反革命暴行,差点儿送了命。兰书记,你可得给咱贫下中农做主,别让地主阶级再猖狂了!”

兰正没说话,沉着脸把屋里所有能看到的人都审视一遍。

马荣挤到兰正面前,搓着手说:“兰书记,说个话,妈啦巴,只要你表个态,我立马去抓人!”

兰正把目光落在马荣身上,马荣胳膊夹着镐把,两眼圆睁,一付凶相。

兰正怒吼:“刘强在哪?”

马向东在人群后蹦起来喊:“刘强在这,他藏在黑影里。”

兰正喊:“刘强到前边来!”

刘强站在兰正身边,不知兰正要干什么,在心里嘀咕:“难道兰书记想借这个机会斗争我?外队可有这样的事,借斗争坏人来提高社员的积极性,使社员在关键时刻听从指挥。要不像马荣说的那样把我抓起来?这兰书记在历次运动中都走在前头,阶级斗争的弦绷得很紧。可涉及整人时,他又会放过一码。听弟弟说过,斗争母亲时,如果不是兰正在场,刘志会被打得更重,母亲的下场会更惨。难道兰书记会听信马向勇等人的话?事到如今,只有挺着,自己没干丧天良的事,什么也不怕!”面对手持镐把的马荣,刘强怒目而视,马荣的身子一点点地往后缩。兰正看着马荣猥琐的样子,觉得好笑,但是,他仍然板着脸。

马荣对兰正说:“兰书记,你说话呀!妈啦巴,这个刘强是抓还是不抓?”

兰正没说抓不抓刘强,而是大声问:“刘在哪?”

刘在人群中答应。

兰正说:“吴队长挨打的事我们一定认真调查,严肃处理,如果刘强真是寻衅闹事,殴伤队长,我们一定严惩,决不留情!但是,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是防汛抗洪,水火不留情,这道理大家都懂。全体社员,都要把抗洪当做眼前最重要的政治工作。政治工作是一切工作的生命线,政治任务压倒一切,决不能让小南河开口子!吴队长受了伤,不能到一线指挥,刘屯要选一个临时队长。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刘表个态,选谁合适?”

刘说:“我刚回家乡,对村里了解少,没有发言权。”

兰正说:“不要谦虚嘛,过于谦虚就是虚伪。你刘大名鼎鼎,在村里说话有份量。你先提个人,我看行不行?”

刘说:“让刘占山干吧!”

刘占山在人群中跷着脚喊:“吴有金根本就没受伤,看着要发水,他在家装病,过两天他又支楞了,还得让他掌权,我才不给他当提鞋的呢。”

兰正问刘:“你看谁还行?”

刘说:“老连长也能挑起这个担子,只是他年纪大了些,怕他不想当。”

兰正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能用刘宏祥这种人,私分口粮的事没弄清,说不定哪天我得收拾他,选别人。”

刘不开口,别人也不说话,小队部里变得很静。

兰正宣布:“经过支部讨论,综合全体贫下中农的意见,我代表大队,代表刘屯全体社员,郑重宣布:刘屯队长暂时由刘担任,等吴有金伤好后,他再担任副队长,协助吴有金工作。”

刘不停地摆手:“不行,不行,我胜任不了这项工作,还是选别人。”

兰正一脸严肃地说:“刘同志,你在刘屯威望很高,连我都很尊敬你。现在吴队长在家养伤,正是用人之际,这不是我个人求你,是革命工作需要你,你胜任不了,难道让我这个书记来胜任吗?刘同志,干革命不能讲价钱,这个队长,你想当也得当,不想当也得当!”兰正提高声音,有意让在场的人都听明白:“社员同志们,选刘当队长是抗洪的需要,是革命的需要,也是保卫家乡、让大家吃上饱饭的需要。这副担子虽重,但是无尚光荣。我希望刘同志能够勇敢地挑起这副担子,也希望广大社员支持他完成革命工作。”

刘诚恳地对兰正说:“兰书记,我在纺织厂干了那么多年,农活都生疏了,的确不能胜任。”

兰正脸上露出轻松,微笑着说:“刘同志现在就任刘屯小队队长,缺点掌声,大家呱叽呱叽。”兰正带头,屋里响起稀稀啦啦的掌声。

掌声过后,兰正布署下一步的具体工作,要求抗洪抢险必须有声势。刘屯要以基本民兵为主体,成立三个突击队。并决定,第一突击队由马向前负责。

马向前听说吴有金受了伤,也想撂挑子,兰正对他说:“告诉你马向前,你不能和吴有金比,你现在还没媳妇,正是考验你的时候,你要临阵脱逃,是背叛革命的行为,不会有姑娘看上你,你得打一辈子光棍儿。”

马向前接受了第一突击队长的任务,他说:“嘿、嘿也好,和我上堤,嘿也不许耍奸。羊羔子那样的滑头,趁早在家呆着,到堤上,就得一个萝卜顶一个坑。”

羊羔子听到马向前贬斥他,在人群中大声反驳:“老嘿你别觉得自己了不起,给你鸡毛你就当令箭,我刘永烈不比你差。”

刘告诉羊羔子不要斗嘴,继续物色第二突击队的领头人。他走到会场前,和兰正说了一些话,兰正点点头,然后大声说:“我和刘有一个共同人选,就是刘强,听听大家的意见。”

兰正的话音刚落,整个小队部立刻乱了起来,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反对的声势占了上风。马向东的喊声最高:“我不同意,一百个不同意,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同意,我们全家都不同意!刘强不是无产阶级,又流氓成性,调戏妇女,打过社员,还打过我好几次,今天又把队长打伤,这样的人应该抓起来,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用小绳捆,用皮鞭打!不能让他当突击队长。”马向东的话非常有份量,兰正愣了半天儿才说话:“有什么意见都说出来,群策群立,发扬社会主义民主,选出最能胜任的同志。”

马荣在一旁嘟囔:“我是民兵排长,突击队长说什么也轮不到刘强。这几年够他显摆了,又是青年林,又是建林带,妈啦巴,也不想想自己啥身份,不定哪天有运动,让这小子难看。”

听了马荣的话,刘占山大声质问:“你这个民兵排长起啥作用了?在队里干得都是轻活,也就是吴有金当队长吧,工分儿没少给你,换一个队长也不行。你还有脸说刘强,干什么活你能比过他?让你当突击队长你能当得了吗?把人都得领到瓜地里。当突击队长要领人堵口子,你有那个胆儿吗?别看你平时挺凶,一见真格的就尿裤子。”刘占山气不平,他又说:“也就是刘强吧,要是我,打我一百棍子也不干这个破差事,开口子也不光淹他一家,何苦让人说三道四。”

兰正没有严惩刘强,还让他当突击队长,刘强感谢大队书记的良苦用心,也愤恨马荣、马向东等到人对他的刁难,他想把突击队长的差事辞掉,可乱轰轰的人们容不得他说话。刘强冷静一想:“当就当吧,抗洪抢险可不是一件小事,全村人都把目光投在那里,如果发大水,刘屯又是房倒屋塌的局面。

在刘后边,站着马向勇,他对兰正处理吴有金被打的事非常不满,觉得满嘴革命的大队书记对阶级斗争表现漠然。

马向勇原打算借兰正的手把刘强狠狠地整一整,并且准备好批斗的腹稿,从各个角度上纲上线,促使大队书记点头,把刘强和刘晓名整到一起,然后抓到公社去,让胡永泉那帮人给刘强上刑,把刘强送上二倔子的路,让刘强和二倔子一个下场。马向勇在心里说:“吴小兰是你能得到的?撒泡尿沁死吧!”可他没想到,兰正把会议重点放在抗洪上,还让刘强当什么突击队长。他在心里问兰正:“这不是助纣为虐吗?你的脚站到哪个阶级立场?”马向勇心里这样想,却不敢当面指责兰正,更不敢发泄对大队书记的不满。

马向勇是个非常有心计、又是阴险毒辣的人,他不敢得罪兰正,却不怕得罪社员。对那些家庭有些历史问题、在政治上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他更要多踩上几脚。

他从刘强身后往前挤,故意用胳膊肘杵刘强的肋部,意在激怒刘强,挑起事端。如果刘强敢碰他,他就装软喊冤,把会场搅乱,让兰正做出决断,看书记护着谁!马向勇认为,在大是大非的阶级斗争面前,兰正首先要选择政治立场,不管兰正情愿不情愿,也一定会站在他们一边。

刘强看一眼从身边擦过的马向勇,马向勇故意抬着头,用挑衅的眼斜着刘强。刘强觉得马向勇的行为可恶,同时又感到他是一个不屑一顾的小人,忍着痛,没有搭理他。

马向勇没有惹翻刘强,只好站在兰正身后。想找机会说点什么,又都咽了回去。

会场有些乱,兰正并不着急,他向刘要了一棵烟,笑着说:“还是大地方呆过的,抽的是洋烟。大家把堤护好,今年准是大丰收,咱们也买几盒洋烟抽抽。这玩意儿多好,不用卷,又好抽,比蛤蟆烟强百套。”兰正连连抽了几口烟,然后大声说:“大家别戗戗,这样下去到明年也弄不出个四五六,举手表决。”

屋里点着灯,提灯挂在兰正眼前,灯捻又小,兰正看不清人们是否举手。他宣布:“绝大多数社员举了手,少数服从多数,全体通过,刘强当第二突击队队长。下一步是具体工作,刘给两个突击队配齐足够的队员。”兰正故意停一下,觉得没人反对,他又说:“会议进行下一项,选举第三突击队队长。”

马荣自告奋勇:“我是刘屯的民兵排长,妈啦巴,第三突击队长我来当。”兰正把马荣看了看,用讲演的口气说:“马荣同志,有更重要的革命任务需要你承担。现在是防汛抗洪的关键阶段,阶级矛盾在这个时候更能突显出来,没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还有潜伏在革命队伍内部的阶级敌人。台湾特务也很猖獗,他们生活不下去了,总想回来捣乱,什么外国间谍,还出了一个叫修正主义,这些人都不甘心他们的失败!他们在暗中和我们无产阶级进行较量,破坏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我们绝不答应!马荣同志负责全村的保卫工作,一定要提高革命警惕,不给敌人可乘之机,不准让队里的一草一木受到损失!”

听了兰正的讲演,马荣心里美滋滋的,对第三突击队长的职位失去了兴趣。马文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他觉得,虽然给刘强一个突击队长的职务,但是和马荣的职位差得多。马向勇身子不停地摇晃,他认为兰正是在耍手腕儿。

刘占山对河堤决不决口看得不是很重要,而是对没完没了的大尾巴会感到厌烦,大声说:“我推举一个人当第三突击队长,这个人叫刘永烈。”

兰正疑惑地看着刘,好像在问:“刘屯的成年人我认得差不多,没听说有个刘永烈?”

刘说:“刘永烈就是羊羔子,名字是他自己起的,意思是永远学习革命先烈。”

羊羔子不同意刘的解释,大声说:“不光是学习先烈,更是继承先烈干过的事,当革命先烈的后代。”

“好好好,好啊!社会向前发展,羊羔子也进步了!干革命嘛,不进则退。刘永烈这名字起得好,是应该有个革命的名字。我借用这个场合提个建议,谁觉得自己的名字跟不上革命潮流,你就跟刘永烈学,把那个不好的名字改掉。”兰正说:“不过吗,刘永烈也不能当第三突击队长,因为这个突击队全部由女子组成。”

兰正的话让所有人惊诧不已,因为刘屯自古以来还没有女人护堤的先例。兰正早已预料到人们会这样想,他说:“怎么?大家觉得新鲜吧!这就说明你们见识少,没见过大世面。古代就有花木兰当兵打仗的事,近代出现过革命女英雄刘胡兰。她们抛头颅、洒热血,可歌可泣。革命先烈的事迹已经证明,女人不比男人差,男人能上堤,女人照样能上堤!”

刘面露难色,对兰正说:“兰书记,话虽这么说,可堤上一旦有危险,男人们就得光屁股,不太方便吧!”

兰正把捏在手里的烟屁股碾在凳子上,大声说:“看看,我原以为你刘思想开通,没想到在这点上和吴有金一样。为了妇女参加护堤的事,我没少批评他,他每次都是弄几个大老娘们儿对付我。这次可不行,一定组织一支年轻精干的突击队,要有声势。公社还要来检查,如果体现不出妇女半边天的作用,这个政治责任谁也担当不起。”

刘说:“刚才护堤员回来找人,说河水出槽,已经淹到堤脚了。男人们必须立刻上堤,女人吗,先让她们睡个囫囵觉,明天早晨再组织。”r />

兰正点点头,嘱咐刘:“组织女突击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比护住大堤还重要。大堤决口,有些是自然因素,只要我们尽力了,上级就不会挑毛病。组织女突击队那可是政治任务,**提倡男女平等,各行各业都树起女典型,你可千万不能糊弄。咱俩都是有组织的人,如果上级查下来,不但你没好,我也好不了。”

把护堤的任务布置好以后,兰正去了吴有金家。吴有金在炕上躺着,想起来迎接兰正,但想到马文离开时说的话,他不但没起身,还故意“嗳哟”几声。兰正坐到他身边,用手为他揉揉腰,嘱咐他安心养伤,还告诉他:“刘强打你的事,大队为你做主,如果那小子真是向无产阶级反扑,决不轻饶他,该抓就抓,该判就判。”兰正在吴有金家卷了一棵蛤蟆烟,和通讯员骑马回了大队。

兰正走后,吴有金觉得不大对劲儿,他在头脑里画着问号:“这兰书记说要严办刘强,而殿发怎么说兰正袒护刘强呢?难道真像马向勇说的那样,兰正使用了策略?不会吧?打造林带时兰正重用过刘强,还打算让刘强盖学校,这是明显的看重刘强,和大跃进时使用刘笑言不一样。那么今天兰书记又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葫芦里倒底装得什么药呢?”

吴有金睡不着觉,在炕上翻个身,觉得腰并不是很痛。突然感到,在洪水来临之时,装病是一种可耻的行为。身为一队之长,此时应该在堤上。吴有金翻身下地,王淑芬也没拦,还帮他找来衣服。他走到房门,向黎明中看了一眼,回转身,合衣扎在炕上。

兰正走后,刘忙了起来,他先打发年轻人上了堤,又让车老板儿套马车,把场里打下的麦粒全部装袋,车上装不下,码在队部门口,一旦小南河溃堤,立即赶车往黄岭运。这些麦子不但是必须上缴的公粮,必要时也是社员的应急口粮,明年的麦种也得从里面出。马向勇驾驭的两匹马都被他用鞭子打瞎,刘没用他装麦子,让他装了一车草袋子。这些草袋子是护堤的必须品,一旦哪里出现险情,用它装土往里填。

刘又把老逛、乔瞎子找到队里,给两个猪、牛倌配备了黄志诚、孬老爷等一些老弱人员,由“老连长”负责,看护队里的牲畜。如果听到小南河开口子的消息,立刻赶着牲畜向高岗地撤。刘告诉全村人:“小南河开口子也不要紧张,那是河水倒灌,涨得慢,只要组织好,都能安全撤离。”

马荣担当起村里的保卫工作,重点监督四类家庭和一些有历史问题的人。

刘让刘晓明、王显财不停地在村里来回呼喊,促使老人孩子都精起来,做好准备。一旦情况不好,队里组织统一撤离。

最让刘头痛的是组织妇女突击队。

堤上都是男人,出现险情,穿着长裤子无法下水。那么多人光着身子,这让女人们怎样面对?没有人愿意让老婆或者闺女参加这个突击队。可是兰正交待过,这是政治任务,而且上级要检查。等于告诉他,不管你的思想通不通,这个政治任务必须完成。刘打算用方梅当女突击队长,孬老爷坚决不同意。刘想到了贾半仙,贾半仙问工分儿怎样给,刘说和男人一样,贾半仙又摆手又摇头,连说:“不干,不干。”刘问她要啥条件,贾半仙说:“女突击队是革命工作,革命工作要分贡献大小,队员们和男社员记一样工分儿还可以,我是队长,贡献当然大,得记一个半人的工分儿。”刘觉得就这么几天时间,给她一个半人的工分儿也无关紧要,便同意了她的要求,条件是让她组织成二十个女人的队伍。

贾半仙不含糊,在早晨就凑齐了二十人,并让刘仁按男劳力的标准划了工。她对突击队员说:“我是队长,一切行动听指挥,谁也不许出风头。有的人想看光屁股男人,堤上有的是,但是不许看。谁愿看,回家看自己的爷们儿去,没有爷们的你赶快找。到堤上不许瞎跑,在我的领导下,谁也不许丢人现眼。”她还说:“我已经跟你们说了,堤上男人有的是,用不着咱们去干累活,也不用去抢险,咱们的任务是宣传,口号喊得齐,喊得响就行。我咋喊你们咋喊,特别是遇到干部,千万别露丑。”

傍晌,小南河水已经泡到堤腰,河滩上的玉米全部淹没,几块稍高一点儿的耕地,水缓处的高粱还露着头,高粱穗像漂在水里的浮萍。柳树丛摇晃身躯,在灭顶前顽强地挣扎。

上级来通知,要求严查死守,抵御夜间到来的洪峰。

对面的河堤上也有护堤人,离得远,看得影影绰绰。

上堤的两个突击队分段把守,马向前和刘强都把队员们分开,在刘屯担当的地段上,布置了队员。

马向前对队员们说:“大家一定看好自己这一段,先检查耗子洞,发现出水立即向我汇报。嘿、嘿也好,如果在嘿管的地方出了事,我就用他堵口子!”

刘强把队员安排好以后,又抽出两个人巡逻,他自己没有固定的地段,来回不停地巡查。

刘屯所管河段的上下方都是护堤的人,他们看护的地段没有刘屯这里险要,仍然看得紧。时而有青年妇女组成的突击队到堤上唱歌,喊口号,给紧张的气氛带来一点儿轻松。

兰正来到刘屯把守的堤段上,问刘强:“刘在哪里?”刘强告诉他:“村里有急事,需要他回去处理。”兰正想了想,无可奈何地说:“这个队长走的不是时候,一会儿领导来视察,小队长不在抗洪一线,恐怕领导不答应。这样吧,你和马向前合计一下,如果有人问,你俩有一个充当队长。”

兰正检查了守护工作,没有发现问题。马向前问:“雨不下了,这河水咋还涨?”兰正告诉他:“上游雨下得大,最大的洪峰还没到来,一定要百倍警惕。”

兰正看了看堤内的洪水,又往刘屯瞭望,一望无边的绿色包裹村庄,生机勃勃。他自言自语:“如果能守住大堤,今年一定是个大丰收,交粮又能拿上头彩,社员也能吃上饱饭,再有几家盖上新房子,黄岭变了样,刘屯也该变样了!”他命令马向前、刘强:“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守住大堤!”

兰正突然问:“刘屯的女突击队在哪里?”

所有的人都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人们压根儿就没见一个女社员上堤,只能等着兰正发火。

要在平时,刘占山一定会火上浇油,狠狠地把吴有金“白活”一痛。今天是刘临危受命,刘占山又非常敬重刘,他没给兰正充气,而是替刘解围:“刘早把女突击队组织好了,人员还不少,这些女人让他一痛教育,都变得很进步,思想都解放了。她们说男人能干的事她们能干,还要干男人干不了的事。生孩子男人干不了,她们就能干。做饭男人也不行,她们行。还有唱歌搞宣传,男人整出来的声调和驴叫差不多,女人整出来就动听。刘让她们给堤上的人做好吃的,还要她们往堤上送,男人吃饱了,干活才有劲。像现在这样,肚子空空的,给我草袋子我也扛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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