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示意，安德海吩咐传膳。御用膳桌上一一摆上了盘盘碟碟，可都是些粗糙不堪的民用瓷器。

慈禧太后惊讶不已，愠怒地看着安德海：怎么回事？

安德海一脸委曲地进奏：回太后，小的正想进奏此事！恭王让后宫减例供应，好几次不许进御用器物了！

慈禧太后非常恼怒：他想约束我的饮食起居不成？传我的话，立即前往热河行宫，将所有精美的器物都给我拉来，必须装满8o车，不，18o车！

安德海跪接懿旨，心里十分痛快，脸上却很忧虑地说：回太后，这天下快是恭王的天下了，朝野大臣都是恭王提拔的汉人！

慈禧太后心里一紧，真的如同刀子戮了一下。官员的任免，她当然最清楚。从清初到康、乾盛世之时，这大清天下，绝对是满人的天下。可是，八旗子弟无能，湘军、淮军势力日盛，平定东南，指日可待。

同治元年，地方总督，满人、汉人之比是六比十一，巡抚之比是六比十八；到同治三年，由于恭王改革吏治，大力提拔汉人，满、汉人之比，总督是二比十一，巡抚是零比十七！这些巡抚、总督，几乎都是曾国藩一系的，包括李鸿章、左宗棠、胡林翼、江忠源、李续宾、刘长佑、曾国荃、李瀚章、郭嵩焘等等。最令满人愤恨不平的是，恭王直接提拔湘军大将杨岳斌为手握重兵的陕甘总督——满清祖制规定，此职必须由满人出任！

慈禧太后若有所思，沉吟一会儿说：恭王，恭王，是啊，这儿快成他的天下了！不过，你不必惹恭王，让他过分恨你不好，让大臣上书吧。哪位御史可靠？

安德海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蔡寿祺。

蔡寿祺是江西人，道光年入仕，一直官运不佳。他有两大嗜好：一是潜心研究房中术，一是爱好探听政局动向。同治初年，他听到大臣们私下议论，说皇太后对恭亲王揽政十分不满，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精通权术的蔡寿祺率先上书，洋洋上万言，指责时政得失，痛责湘军领军人物。

大臣们惊愕，对蔡寿祺刮目相看。宫里也知道了蔡寿祺，安德海还特地与他相见，传达皇太后的恩宠和赏识。

蔡氏受宠若惊，在安氏的示意下，上书弹劾恭亲王，列举其大罪：贪墨、骄盈、揽权、徇私。

蔡氏在上书中最后说：臣愚以为，议政王若于此时引己过，归政朝廷，退居藩邸，请别择懿亲议政，多任劳成，参赞密勿，方可保全名位，永荷天庥。

22

同治四年三月初四日，一向准时的两宫皇太后，召见军机大臣时第一次破例推迟了半个时辰，敏感的军机大臣预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身鲜亮朝服的恭王，意气风发，大步流星地进入大殿，拜见两宫太后。

召见却是破例的短暂，两宫太后什么也没有说！军机大臣们跪安之后，众人簇拥着恭亲王，心存疑惑地往外走。

慈禧太后轻声叫道：恭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