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粗鲁的音调,从罗烈的口中发出,门外传来砰的一声,接着便没了声音。
冯桥桥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刚毅臭脸,沉默半刻,高深莫测的挑眉,他那一个滚字,倒是包含了不少意思呢……
信?不信?
她是否感情被动的过了头?
前世社会现实,人前人后做场面的很多,时间久了,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她都变成了被动的那方,自我保护意识及其强烈,若非别人主动对她好,她不会浪费自个儿的一点好心去讨好别人,从来都是。
而且,这份好必须是发自内心的,来到了这里也一样,别人对她好,她便对人好,别人冷眼旁观,她也不屑一顾。
可是,罗烈呢?他的关怀,她看在眼里,暖在心里,她……对于他这样一个冷面冷心的男人,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些?
“我问,你就会说吗?”她挑起一道秀眉,暗暗思考方才,他那个滚字是不是恼羞成怒。
“嗯。”他点头。
“你确定你不会蒙我?”毕竟第一个名字就是蒙的。
他的回答是,高挑起一道浓眉,表情有些莫测,觉得自个儿被侮辱了。
她一字字道:“一个谎话要用另外一个谎话来圆,这个欺骗要用那个欺骗来补,如此,周而复始,永远活在欺骗和谎言之中,我讨厌谎言和欺骗,所以,如果你做不到句句真言,就不要说的这么铿锵有力。”这话,得提前说明白了,尤其是对这个有前科的家伙。
一只大手转了过来,捏起她的下颌,罗烈嘴角一动,道:“我若不想说,没人能逼我说,谎言欺骗?我不屑。”
他的黑眸深不见底,璀璨如星子,坚毅无双。
冯桥桥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痛,为他此时说话的口气,话说到这个份上,索性把疑虑都说出来。
她眨眼,抬起下颌:“你戴了人皮面具。”
罗烈的下颚,一束肌肉隐隐抽动,“你……你以为……”他难得出现这种表情,色怪的看了她半晌,“谁告诉你,我戴了人皮面具?”那口气,存着几许压抑和克制。
这让她又想起那日吸血的事儿,脸上一红,抬头看他,“我自己看到的!”
罗烈眉角一抽,“你眼花了。”
冯桥桥瞪大了眼:“我分明看到了!”
他瞪着她,懒得辩驳,泉水水位不高,直接抬起手,捏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耳后皮肤处:“你可以自己探查。”
她诧异的蹙眉,上次她只是看了个大概,觉得有些像,难道真的不是人皮面具吗?她的视线转移到那处特别的地方,全身还不能动,又苦于身高原因,不能细查。
龙战沉默,目光复杂,仔细审视着她,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了粉嫩的脸蛋上,来回抚触,然后,下移到嘴唇上,缓缓的摩擦,带来一阵阵羞人的酥麻。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嘛?!你……放开!”她冷声道,眨着眼,想要抽出手腕推拒,却全身无法动弹,瞪视的表情,看来没有丝毫威胁,反而嗔怒的更加惹人怜爱。
“不。”平稳的呼吸伴随低沉的拒绝,他反而将她抱的更紧。
她一时词穷,连连抽气,完全明白这个家伙就是这么恶劣,绝对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
“都说清楚了……”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她还没有理清楚各种情况,龙战蓦的低头,红唇便被封住,他轻轻的啃咬着,原本钳制住她手腕的大手,慢慢转移阵地到她脑后,将她压向了自己,不容她逃离。
“唔——”
她的惊呼都被吞了下去,整个人贴靠在他怀中,瞪大了眼睛看他,温热的气息,柔软的触感……
好半晌之后,她才明白一个事实——
他吻了她。
这是一个彻底的,完整的亲吻,带着他身上的味道,霸道却不失温柔,试探的轻触,温柔的摩挲,辗转流连,轻柔吮吸,一边奈心的等待着她的反应,像是在呵护什么心肝宝贝,她仿佛感觉心中有一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花,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坍塌,有东西在后退,有东西在侵入。
她徒劳的想要抗拒,却在他的霸道温柔之下,缓缓的闭了眼,手不由自主的揪住他腰间的衣服。
龙战莞尔,一个转身,自己的背靠着温泉的池壁,往深水中移了两步。
她掌中的伤口本就是随意处理,此时浸水,立刻引发剧痛。
她抽了口气,眼角反射性的渗出一滴泪。
龙战结束了这个吻,睨着她眼角的泪珠和痛苦的表情,面色微变,抱着她的手臂也是一僵,却没有将手收回来。
冯桥桥赶紧将手从温泉之中拿出。
两人全身湿透,她不明白为什么手中的伤口还会这么疼,分明是上了药的……
她却不知道,这温泉是硫磺药泉,龙战放了特别的药材,虽然淡去了硫磺的味道,但硫磺的药效还在,一碰伤口,自然引发剧痛。
他的手还是紧紧抱着她的腰,紧贴着她靠在池壁上。
她又痛又窘,说不出话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样暧昧炙热的场面,她都没经历过,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全身湿透靠在一个男人怀里,还是在温泉之中……亲吻……
一看到她掌心里,布满密密麻麻的割伤,他的脸色一沉,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沉重了起来,他放开她,出了温泉,水哗啦啦的从他身上落了下去。
“等我。”
他不容拒绝的开口,目不斜视,直接转身出门去了。
冯桥桥噤声,脸色烧红,心中再次低低问候了龙战的祖宗,没事给他生这么好的身材干嘛,全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
龙战。
这个名字,才配得上他的气势。
这场不知名的冷战,开始的突兀,结束得也突兀。
冯桥桥看着他挺拔的后背和湿漉漉的长发,蹙了蹙眉,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想要再说什么,但看自己目前状况,无奈的拨了拨粘在自己中衣上的头发,也从温泉中起身,踩着地板,想将自个儿的衣衫和鞋袜捡回来穿好。
只是,她才刚出温泉,门便又开了,龙战衣衫还未换,手中拿着白瓷瓶,见她出了温泉,微微皱眉,“站住。”
冯桥桥斜眼看他,停住不动。
龙战皱眉,看了一眼屏风后的鞋袜和外衫,看了一眼她纤细的玉足,“回去。”
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泡在温泉中的感觉非常怪异,她本想穿上鞋袜,套上衣服,说了该说的便回去睡觉,但这种衣衫粘在身上的感觉,实在不好,古人保守,穿着中衣下水已经算是暴露过分,但对她来说,这简直是活受罪。
她看着站在一旁,丝毫不打算离开,还有向前走来趋势的龙战,道:“我不想泡。”
龙战一双黑眸微眯,“你想做什么。”
冯桥桥没好气的别过脸去,这话,哪里是询问?“我想换件干净衣服,这样的难受的紧。”
“衣柜之中有。”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她反而记起前几天看了的情况,居然连贴身衣服都有,他一个大老爷们,准备这东西干嘛?
“我不穿那个。”
“我这里没别的女装。”
本身软榻离温泉不远,鞋子也只是在三步远处,冯桥桥上下左右看了一眼,弯身拉过自己的鞋子穿上,屋中很暖和,也不会觉得冷,她提起龙战的外衣看了看,道:“我穿你的衣服,不穿柜子里的。”
龙战闻言,莫名其妙的看了她半晌,转身出了屋子,不过片刻,又回来,手中提着黑色衣衫。
冯桥桥上前接过,发现衣衫质地良好,摸起来很舒服,心道:这家伙,平日里还挺会享受的,这衣服料子不错嘛。
“你出去。”她颐指气使。
“不。”
“我要换衣服。”冯桥桥瞪着他,面上窘迫,混蛋,难道想看她宽衣解带?
龙战一挑眉,没动,摆明了不干。
两人对视半晌,就在冯桥桥想要丢下衣服转身出门的时候,龙战很缓慢的,大发慈悲的转过身,做出最后让步。
冯桥桥额角一抽,也知道这家伙是个臭石头,赶紧跑到了床边,拉下帐子,将湿衣脱下,手脚麻利的把那过大的衣衫裤子套在了身上,完全成了一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样子,裤脚甚至踩在了脚底下好一大截,为了防止走路摔跤,她只得将裤脚编起来半截,腰带缠了好几圈还绑了个死结,才拉开床帐。
“喝——”
才拉开床帐,她便被坐在床边软榻上的龙战吓了一跳,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到了床帐跟前的?屋中点着一支蜡烛,本就暗沉,这帐子,虽然是黑色的,但在近距离之下,还是可以——
龙战目不斜视的将她从头看到脚,没有丝毫回避。
那眼如火,焚烧了冯桥桥的些许理智,她忽然想到,自个儿不愿意穿那些来历不明的女装,固然是她的坚持,但她穿着龙战的衣服又是何等暧昧?
龙战慢条斯理的道:“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摒弃些许胡思乱想,走上前去,这低沉的命令,是他隐藏在霸道之下特殊的温柔,是否就是因为这份特别的温柔,才会让她有了好感呢?她侧着脸,微微蹙眉。
龙战瞪着她,剑眉一挑,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拿起白瓷瓶,将里头的粉末倒在了她掌心的伤口上。
“啊!”她疼的倒抽口气,想将手抽回来,原本微乱的心忽然清醒: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那么多好药,非要拿这个痛死人的来整治她。
他握紧她的手腕,冷冷道:“别动。”
药粉渗进,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因为她今天的拉扯又开始流血,她痛得流下泪来,娇躯不住颤抖。
“好痛啊……”她虽极力压抑,但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大眼迷蒙,虽然不想哭,可泪眼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龙战瞪着那双不服输的眼睛,“知道痛?知道痛你还去抓那跟该死的草!”
“你故意的!”她咬牙切齿的道,“我找那花有用。”
他睨着她的表情,嘴角紧抿,眉心带起细微褶皱,沉默片刻,才开了口。
“别哭了。”他冷冰冰的嗓音不改,手里的药粉却依旧往伤口上撒去。
“谁哭了?你才哭了呢!”她气闷的反驳,在药粉渗进伤口的时候,又禁不住倒抽一口气,看他这样下手“狠毒”,十指连心,泪水滴滴滑落,砸到了龙战的手背上。
龙战手背微缩,闭了闭眼之后,低咒数声,“不是挺有本事吗?哭什么哭。”他粗声道,有些别扭和尴尬。
他从来就不会安慰女人的眼泪。
冯桥桥也觉得自个儿反应过度,可惜眼泪就是止不住,她连忙抽回了手,拿了一条白带绑好,龙战也不阻止,只是冷眼看着。
她捏着白带,转头道:“你……你的伤口上药了吗?”
龙战微震,“没事。”
冯桥桥将龙战按坐在床边,道:“你帮我上了药,我也帮你,我们两不相欠。”声音呜咽,却不掩坚定。
龙战挑眉,没有阻止,自动褪下外衫,冯桥桥拿过药瓶,就着烛光检查了下,果然发现还没处理。
他坐在那里,任她“上下其手”,一声不吭,其实伤口并不深,甚至,如果她不提,他自个儿都没有发觉,不过是滚下山坡的时候,被尖利的石头滑到了而已,这样的伤,在以前可是家常便饭,可是,她这张小脸上的表情,却叫他动容——
冯桥桥一边嘟囔一边上了药,双手环向他的腰后,要绑上纱布,慧黠的眸子首次染上不赞同,显然对于龙战方才对伤口的不理会深深排斥。
“你还有别处受伤吗?”她皱着眉头问道,小心翼翼的拉过纱布,在腰间打了个结,但见他这幅表情,也知道又是沉默以对,想转身离开,但想到那夸张的伤口在他身上别的地方可能也不少,停在当场,反正他也是一副任君采拮的模样,她带泪翻了个白眼,拉起他两条手臂检视。
可是,细查之下,她不由惊呼出声。
“痛吗?”看着手臂胸前后背大大小小的不少伤口,她的心中触动,声音震动,不知道是为自己手心的伤痛,还是为龙战满身的伤疤。
沉默的龙战,目光逐渐幽深,精光迸射,他伸出右手,缓慢而坚定的,将为他包扎伤口的少女,揽抱进了怀中,低沉开口:“你是我的。”
这次,可是她自己撞进来的。
这个家伙!
冯桥桥臭着脸瞪他,泪眼朦胧,像是暗夜中耀眼的火花,“霸道!”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很甜。
龙战的回答,是直接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硬声硬气的道:“我就这样。”
她的手握住他的胳膊,抬头审视他的表情,眼睫忽闪忽闪的,有泪珠儿沾在上面,似乎稍微一个颤动,就会掉落下来,这,让龙战想到了两人初遇之时,深邃的眸子炫出什么花火,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眼睫,将那滴泪水吮入口中。
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和他霸道的口气与姿势及其不符。冯桥桥心中一颤,握着他手臂的手不由收紧,“你有心事。”这句话是肯定,不是提问,只因他的动作和表情都很特别。
龙战怔了一下,并未开口。
沉默,比他开口说话更让她郁闷难受,因为她知道,虽然他的话不多,却极少说假话,沉默,只是代表他不愿意告诉她,这样的排斥,让她反感他,更反感自己。
“龙战。”她轻启唇瓣,自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如果你不想说,没人可以强迫,但是,我不喜欢人家哄骗我,所以,我前些日子才没有再来,只是没想到,你却也没有再来。”她勾起一朵笑花,松手,要站起。
不明不白,终究是不行的,况且,还有西京说过的话,也许并不是真的,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空|岤不来风,定然是有些什么的。
龙战抱着她腰间的大手一紧,面色微变,明白她言下之意,冷冷的说出了三个字:“江岁宁。”
冯桥桥动作一停,“关他什么事儿?”
龙战眼角微抽:“你问他是否婚配。”
粗声粗气,又及其不情愿的一句话,让冯桥桥愣在当场,“你吃醋?”或者是什么别的情绪,她没看透的?
凌厉的黑眸对上她诧异的眼眸,龙战嘴角耸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是表情有些臭臭的。
“这是你的心事?”
他沉默的瞪她,摆明了不会说第二遍。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思考自己该不该解释,可是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到最后,只得尴尬道:“他喜欢我妹妹。”
龙战挑起一道浓眉。
“你这什么表情?他收藏我妹妹的竹笛子,后来我和他谈菜谱,他还问我妹妹看到笛子心情有没有好些,不是喜欢她,是什么?”
龙战的回答是,另一道眉毛也动了动。
“你这个样子真讨厌。”冯桥桥别过脸去,“只给我摆脸色,我怎么猜得到你想什么?”
“我师弟,会做竹笛子。”龙战很平静的开口,哗啦一声,泼了冯桥桥一盆凉水,将冯桥桥浇了个透心凉。
“你的意思是,笛子是你师弟做的?”冯桥桥皱眉,想起妹妹对许秋白的一系列怪异反应,以及笛子丢失后的情况,道:“我原来问过她,她不否认对你师弟有意思,可是前几天,忽然变的有些怪,一直又忙,我也问不出来,后来笛子出现在江岁宁的手里,她收到的时候好像变的更怪了,她一直就是个心思藏的很深的姑娘,我想不透彻他们之间的关联,她的样子又若无其事,所以我也不想开口去问她,虽然她很平静,但我总感觉,她的心情似乎很差。”
“我师弟,名叫楚心弦。”
冯桥桥挑眉:“我猜到他也是假名。”她说着,帮龙战系上了中衣衣袋。
龙战看着她的表情,似乎在考虑该不该继续说,半晌,唇角一勾,透露一抹邪气,道:“四方公子,听过吗?”
“当然,阮风华,西京公子,我见过的。”
“我师弟,外号北辰。”
冯桥桥诧异,原来那人也是四方公子中的一个!
龙战慢慢的开口道:“喜好男风。”
冯桥桥的动作怔在当场,抬头瞪着他。
那家伙是个同志!?
“你不会是他的入幕之宾吧?”冯桥桥语出惊人。
龙战的脸瞬间黑了一半,眼角抽搐,道:“不是。”
“哦。”
她疑惑的看着他,“真的是同……呃——”她停了一下,斟酌用词,“龙阳之癖?”
龙战没好气的道:“假的。”
冯桥桥松了口气,还好,那家伙是同志这件事情是假的,那也好办了,可是为什么妹妹会是那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