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柱香后,武翩跹还剑入鞘,再次望了望空中,心中思忖:“这结界不知能开启多久,需得立即离开,以防生变!”
她快步下了接引坛,取出四道法符,分贴于众人衣上,轻声道:“时机稍纵即逝,我们再试一次,看看今趟能否传送出去。你们都站到我身边来,一会如有异样或不适,便须立即出声。”
红叶紧张地点了点头,同小玄、小鬼一齐向前,分别立于武翩跹周围。
武翩跹指掐印诀,开始默颂真言,旋见四人衣上的法符灼灼亮起,绽放出淡蓝色的光芒。
须臾之后,大蓬淡蓝色的光芒自所立处徐徐升起,一点一点地将他们裹住。
光芒愈来愈盛,不知从何而生的气流阵阵涌动,刮得众人衣衫飞扬。
小玄见这气象,心知今趟多半成了,心中喜不自胜,流耀的光芒中见武翩跹就在跟前,背影纤俏,轻舞的发丝不时拂到脸上,情不自禁就抱住了她。
武翩跹微微一滞,便闭眼倚入了爱郎的怀中,螓首稍转,还用柔嫩的玉颊与他的面庞轻轻地蹭了一蹭。
在被淡蓝光芒完全淹没的刹那,对面的红叶睁大了眼睛,心中诧讶万分:“这三天之中发生了什么,娘娘怎一下子便与他如此亲密了?”
迷楼,太华轩地宫。
盘膝静坐的黎姑姑忽有所感,急抬起头,赫见接引坛上光芒大放,立时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紧张地注视着坛心。
光芒愈来愈盛,旋又四下散化,从中徐徐现出四条身影来,正是武翩跹、小玄、红叶与小鬼。
黎姑姑快步迎上前去,忽地微微一愕,看见武翩跹从小玄怀里站直,神色如常地走下法坛来。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下眼,诧异道:“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进不去么?”
这样快?归来的四人怔了一下。
“黎姑姑,你在这里等了多久?”武翩跹反问。
“不过半天而已呀。”黎姑姑应道,有些不明白她何出此问。
“半天?”小玄错愕,只疑是耳朵出了差错。
“就半天啊,你们晨早走的,现在刚过晌午,确切的说,还不到半天呢。”黎姑姑道,
“不到半天?真的还不到半天?”小玄心底骤然一松:“这是怎么回事?”
黎姑姑忽尔意识到他们定是经历了什么异常之事,心中一紧,当即去细瞧武翩跹,见她神情委顿,身上似乎受伤非轻,但眼中却是罕有的神采飞扬,不由越发奇讶。
武翩跹沉吟了片刻,道:“我知道了,那个传说是真的。”
“什么传说?”小玄问。
“在我们收集到的诸多情报中,一直有‘常羊山中光阴如梭’的各种相关传说,但因没有实质上的证明,无法确认。”武翩跹停了下,望着他道:“你还记得,我们快要到达秘道尽头时看见的景象么?”
小玄细思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我们从秘道望出去,见景色瞬息即变,花开花落不过弹指之间……当时还在奇怪,是了!是了!一定是这原故!”
“我们找到了入口,也成功进入了常羊山,且在里边待了数月。”武翩跹转对黎姑姑道。
“数月?”黎姑姑大讶道。
武翩跹点点头,红叶也急急道:“黎姑姑,是真的!”
“那……可找到了……”黎姑姑掠了小玄一眼,没往下问。
武翩跹转向男儿,望着他轻声道:“你先回那边去吧。”
小玄欲言又止,眼里满是不舍。
“你明儿再来,我……我有话与你说。”武翩跹低声道。
“好。”小玄心底一荡,道:“我明日来助你疗伤!”
武翩跹点点头。
巨大的方形棺椁被武翩跹从大荒纹石中请出,静静地安放在地宫某座大殿的正中。
黎姑姑伏地叩拜
,起身上香,复又跪下再拜,泪流满面。
她哀恸良久,方才坐回蒲团之上,问:“会是谁干的?”
披麻戴孝的武翩跹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真没想到,我们为常山秘境准备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黎姑姑长叹一声。
“我要将棺椁送回去,供与族人祭奠,亦要与狄帅及众长老商议今后方向,继续寻找父王的下落。这边就暂且交与你来打理,我到了那边,会立刻调派些好手过来帮你。”武翩跹道。
黎姑姑眉心紧锁。
“万不得已,我想往那边走一遭。”武翩跹微抬柔荑,指了下上方。
黎姑姑吸了口气,惊道:“这个如何使得!”
武翩跹默然。
黎姑姑急道:“那个地方对我们而言,无疑是龙潭虎穴,如今你又伤上加伤,万万不可冒险!”
“我可能快要突破太乙之境了。”武翩跹轻声道。
黎姑姑身子一震,讶然望着她,忽伸出手,把住了她的雪白腕关,搭指脉上。
渐渐地,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颤声道:“恭喜少主!果真是突破在即了!”可是话音方落,突又眉心一皱,面现诧讶之色。
武翩跹依然静静安坐。
黎姑姑神色愈来愈惊,抬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心眼角。
武翩跹没有动弹,明玉似的丽颊渐渐地晕红了起来。
片刻之后,黎姑姑放开了她的手腕,沉声道:“少主……你……”
武翩跹点了下头。
“是谁?”黎姑姑轻声问。
武翩跹咬了下唇。
“是他?”黎姑姑心中一闪。
武翩跹又点了下头,俟了好一会方轻轻道:“我给他了。”
“可你不是不能……”黎姑姑深深地吸了口气。
“姑姑莫恼。”武翩跹悄声道:“因为他,那困扰我许久的阴邪之气才得以化去,亦正因如此,我的进境才有了突破。”
黎姑姑错愕,隔好一会方道:“玄狐一脉的玄阳宝精?”
武翩跹眼饧靥晕,含糊应道:“或许是吧。”
“天意啊天意!”黎姑姑转忧为喜,笑吟吟道:“早知如此……”
见她耳根都红了,便没再往下说。
小玄在无人处穿回衮袍,戴上七绝覆,施展身法,一路避着禁卫巡哨飞速赶往雍怡宫。
虽然黎姑姑说他们离开还不到半天,但他始终放心不下,毕竟“山中千年,世上一日”这种跟传说反着来的事情太过离奇,令他依然犹如梦中。
他不想惊动太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雍怡宫中,悄悄来到主阁,打算给皇后来个惊喜。
但皇后并不在阁中,只看见趴在桌上瞌睡的璧儿,身上轻衣小袖,露着雪似的肌肤,模样甚是可人。
“娘娘上哪去了?”小玄问。
“娘娘说天热,往水帘香榭纳凉去了。”璧儿惺忪着答,连声万岁爷也不叫,说完趴下又睡,神情没有半点异样。
小玄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真的是没有离开多久。
他在小妮子的俏脸上轻掐了一下,心舒神畅地转往水帘香榭,走过九曲八折的小石桥,悠然来到榭前。
咦,怎么没人挑帘相迎?天气炎热,敢情那些内相小娥也在偷懒瞌睡。
小玄不以为意,掀帘迈入,抬眼望去,不由一愕。
簪儿、珰儿、镯儿几个小娥东倒西歪,模样狼狈地堆叠做一处,有如中酒。
皇后倒是姿态优雅地侧卧于冰簟之上,似乎睡得甚是香甜,只不过,在她的周围跪坐着三名女子,衣饰华贵,一眼就知不是什么宫娥婢侍。
三名女子听见声响,一齐转过身来,赫是袁媚、花婉与月凝。
小玄心中骤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魇夫人风姿绰约地站起身来,花婉与月凝却没半分挪动,依然一左一右地跪坐在皇后身旁。
这情形不对!
小玄心中剧跳起来,一股冰寒直透骨髓。
魇夫人妖妖娆娆地朝他走来。
“你们怎么在这?”小玄沉声道。
“奴奴委实思念少主,是以不召自来,万乞少主恕罪。”魇夫人笑吟吟道。
定是因为碧海珊瑚灯在自己这里,皇后没了守护至宝,这才遭袭受制!小玄心中一痛,目光从跟前的妖妇肩际穿过,落在皇后身上。
“娘娘不过是在小憩,好好的呢。”魇夫人微笑道。
小玄收回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脸上。
皇后贵为一宫之主,父亲乃权倾朝野的皇朝栋梁,师公更是已臻大罗的一方圣尊,如非决意决裂,邪宗的人是绝对不会冒这种险的。
也就是说,他们要同自己彻底翻脸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那日为了夺取他们的圣器,太过心急了么?
还是哪什么凌狐精回来了,以致自己露了马脚?
那么,真要动手的话,除了眼前的三个,应该还有埋伏,否则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
小玄心念电转,暗暗提聚灵力,悄然加持了《聚神会元真诰》。
刹那间,以水帘香榭为中心的方圆数十丈内的动静全都涌入了他的心海之中。
果不其然,起码有数十个蕴藏真灵的存在布置在周边各处,铁桶般围住了水榭。
但最为令他吃惊的是,有两个真灵超强的存在近在咫尺,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
魇夫人妙目在他身上妖媚一转,依旧笑魇如花地娇滴滴道:“少主莫要怪奴奴,其实是兵尊、狂尊两位大人得知圣器回归,今日特来求少主赐与一观。”
果然是为了夺取那块奇石而来!
小玄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徐将真气提至极限。
就在这时,忽闻身后响起一个阴冷透骨的声音:“咦,老夫当日曾随圣皇与七绝魔君会过一次,瞻卬过名动八荒的七绝覆,敢情少主已得真品?委实可喜可贺啊!”
紧接着又有一个震人心魄的声音于背后响起:“即然如此,还乞少主将真品赐与属下一观。”
小玄神魂俱动,尽管水帘香榭中清凉如水,但背心已是一片冷汗。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