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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玺书(2)箭舟风快并起蜂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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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折·箭舟风快·并起蜂午

2021年4月19日

“等、等一下!杀……杀我?”

长孙旭听傻了。

女朋友为什么要杀……不对,我们还不是……并不是这种关系,快从妄想中醒过来!你他妈要被杀了啊!

“啊,我之前没说么?”俏脸上的诧色乍现倏隐,少女决定不在此处纠结,干脆地朝他伸手,爽朗娇笑:“你叫长孙旭,没错罢?穷山国主长孙天宗的儿子。我叫见从,段慧奴让我来杀你的,她在后头还没到,我们之前在流影城扑了个空,我嫌她们动作太慢就先来了。很高兴认识你。”

这资讯量太大一下反应不过来,日九一脸懵逼捏了捏少女大方伸来的小手,还没敢多握,只觉腻滑到心尖上会丝丝搔痒的地步,回神冷汗直流。他向无数人吹嘘过自己是穷山国主的私生子,除了铁哥儿们耿照,永远只被当笑话看——这正是少年要的效果。

万料不到头一回被人当真,竟是来索命的。

比起这个,他更怀疑眼前的少女满嘴杀伐,但这娇滴滴的模样却如何能够?又不是静月楼的魁梧打手,流影城的巡城司铁骑!

自称“见从”的艳色少女如有读心异术般,媚眼乜斜,眯起一丝险恶狞光,俏脸横霸霸地挨近,融融泄泄的温热乳脂香扑面,长孙旭连余光都不敢往下瞟向她襟领间,心快蹦出喉头,瞬间有呼吸中止的命危感。

“你看不起我?”见从甜笑,拍拍臀下衣箱。“这人也看不起我,你俩亲近亲近。”小手一掀,也没看清她是如何移形换位的,长孙旭猛被一股巨力掀得天地反转,摔得四仰八叉。浓烈的血腥臭气自翻开的箱里涌出,见从随手由内中擎出两柄小巧可爱的眉刀来,眉飞色舞道:

“别乱跑啊,一会回来杀你!”靴尖一点,倏地穿帘而出!

长孙旭这才发现她一身劲装,衣料似漆黑似雾银,难以辨别颜色,光滑有若鱼皮,贴身裹出少女既肉感又紧实的曼妙曲线,绝对能排进“不该出现在妓院的性感装束”前三甲。

蓦听外头接连传出惨叫嘶嚎,担心起雷恒春来,撑着箱缘起身,只瞥一眼箱中之物,尚且来不及尖叫腿软失禁,回神已趴在地上,呕得死去活来,仿佛脏腑全给剁碎了,正一股脑儿地涌出七窍,整颗脑袋上就没处孔洞是闲着的。

一想到“脏腑”、“剁碎”,抽搐到精疲力竭的食道胃囊不知哪来的力气,继续风风火火痉挛起来,无视固液气三相地疯狂往外推送着东西,长孙旭觉得自己扎扎实实死了几回又活过来再死去,始终无法停止呕吐。

箱内之物曾是人,现在只是一堆齐整分割的肢体,哪怕在猪肉摊他都没见过切分如此俐落的肉块,所有断面无不是光滑平整,仿佛那人是站在箱前瞬间被利刃解体,所有“零件”落叠箱中,出血才慢慢汩溢涨起,瞧着像碗汤。

他吐到没法起身,遑论逃跑,五感暂时失去了作用。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被凉风吹醒,双眼适应夜色后,发现自己蜷于一簇低矮树丛,枝叶隙间瞥见的星斗并未大部位移,此间便不在静月楼的苑林内,起码相去未远。

见从温软的娇躯挨着他,隔着鱼皮劲装仍能充分感觉肌肤丝滑。甜头虽棒,但长孙旭不想变成箱里那位大兄弟的样子,悄悄摀住嘴巴,以免毫无预警地又呕吐起来。

少女以指尖搔他发顶,像给宠物挠下巴似的,就差没赞句“好乖好乖”。

“我发现了可疑人物,来瞧一眼。”她在他耳畔轻道,呵出的气息又暖又甜,这人莫非是糖膏做的?长孙旭脑子烘热一片,都有些不好使了,好在见从帮了他一把。“……瞧完再杀你啊。”

谢谢你真不嫌麻烦啊!少年灵魂吐槽着,忍不住微露苦笑。

见从的刀上几未沾血,除了极其锋锐外,或可认为她杀人不多,应是冲进厅里未久,就被“可疑人物”引走了注意力,带着到手的猎物尾随至此。长孙旭的身量不轻,但据说内功修为到了一定的程度,举重若轻亦等闲,也不排除见从和耿照一样天生怪力,这点是无法从外表判断的。

如此,雷恒春平安无事的机会又更大了些,也希望他救下那名有羽族阴户特征的蜜肌少女——长孙旭心怀略开,血楣之中总算有点好事。

见从提到的“段慧奴”,应是前镇南将军段思宗之女,嫁与峄阳国主勒云高为妻,勒云高崩逝后段慧奴立了新主,以太后之姿垂帘听政,在南陵诸封国间合纵连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人说起这位“代巡公主”、峄阳太后,腹诽敬畏兼而有之,直是女帝般的存在。

段思宗被先帝召回平望,于软禁之中郁郁而终,段慧奴多年以来在南陵组建同盟,虽未高揭反旗,隐隐然与朝廷对抗肯定是有的,难以想像她会冒险入境,来狙杀一个流落在外多年、无人闻问的穷山国主私生子。

但今晚发生的奇事够多了,长孙旭都有些麻木。他更希望见从最好瞧个没完,匀不出手来料理自己。

以少女出手之狠毒,杀他也就是眨眼间事,退万步想,提人头跑来跑去,总比提着胖子跑来跑去省事。见从迄今未取他性命,肯定不是看上了自己,下不了手云云,而是须经段慧奴确认身份再杀,以免偏误。

长孙旭判断自己暂无性命之忧,起码在见到段慧奴之前

毋须担心。

脚边一阵窸窣,地面似有成片阴影掩至,带着浓重的腥臭气息。长孙旭定睛一看,差点吓停呼吸,急忙掩口缩腿;见从反手舞开刀芒,嘶嘶异响一拔尖又倏然顿止,数不清的蛇虺毒虫身首异处,腥臭益盛。

“没跑了,肯定是。”少女喃喃自语道:“怪了,天蜈老鬼来此做甚?”从腰后拎起长孙旭,轻轻巧巧跃出树丛,足不点地掠上廊庑。长孙旭身量不高,少有女子能硬生生矮他一个头,偏偏见从娇小已极,真要站直一比,见从的发顶未必能碰到他下巴;忒小个人儿,单手拎着胖子的画面肯定滑稽得很,可惜他自己瞧不见。

见从蹲在一微透光亮的房间门侧,刀尖轻拍门櫺。

房内之人尖声问道:“是谁?”半天等不到回应,拉开仅容竖掌的门缝窥视,应对谨慎。无奈见从狡猾百倍,刀尖往上一伸,抵住那人咽喉;以靴尖蹴开门扇,提人闪入,反足勾得门扉闭合,动作一气呵成,快到不及瞬目,仿佛为此练过千百回。

那人服色一瞧就是道地的南陵土人,跟静月楼刻意摆弄的异国风情全然不同,色作暗金,很难说是鲜艳或阴沉,透着毒物外皮般的不祥;肌肤蜡沉干皱,连胡须眉毛都焦黄干枯,极不健康的瘦脸又比衣色更令人不舒服。

见从挺刀将他押离门边,以防他开声示警,杏眸一睨,阴阴冷笑:“天蜈老鬼呢,死哪儿去了?”那人面色灰败,闭口拒答。

刀芒一闪左耳飞去,那人不及惨叫,刀尖已压得咽喉沁血,硬生生将他的闷哼声堵住,雪雪喘着粗息。

长孙旭不忍看,却听见从怡然低笑:“我有大把的时间陪你玩,这还不是最难当的。通常人在挑到第三或第四颗牙时,多半便老实了,你是要挑战看看,还是帮你我省点事?”

黄衣男子露出绝望的神情,突然开声喊叫,见从俏脸色变,一刀扎进他大开的嘴里,岂料男子居然往前一凑,刀尖穿破后脑,登时断气。

“……可恶!”见从抽刀往靴底一抹,廊外砰砰几响,呼喊声此起彼落,似是原本房内众人冲至院里,见这厢未有人出,知是黄衣男子出了事,一霎声静,劲急的风压却已掠至房门前!

见从本欲拎着长孙旭躲到床下,一瞥是砖砌炕榻,无处可躲,灵光闪现,与长孙旭往床内一滚,活板翻过,两人滚入一条长斜甬道,一路向下,坠入了一处地底密室。

密室四壁点灯,阴凉通风,两人从甬道出口的暗门摔在蒲团之上,倒也不怎么疼痛。

同样的蒲团暗门共有五处,围着半人多高的石砌五角柱台,形似祭坛。祭坛五面都刻有狰狞丑陋的蜈蚣浮雕,栩栩如生,分外恶心。

坛顶供着一只材质既似羊脂玉又像是雪花石膏的方形玉函,见从以刀尖插进函缝,运劲一挑,匣盖翻将起来,只见玉函两面一凸一凹、一阴一阳,对合着一只浮雕,样子像是全身被覆着骨甲、更粗壮狰狞的蜈蚣,虽只食指粗细,然而违和感极强。

长孙旭本以为玉函中装着什么宝物,不想是印盒似的对合浮雕,猜想是祭祀象征之类,直到甬道上方隐约的人声一静,众人似出了房间,才低道:“这是……这是什么?”

见从收刀入鞘,把玩着玉函,在常人手里约莫鼻烟壶般的尺寸,她拿着就像块小板砖,玉笋尖似的纤指十分灵活,视大小如无物,一般玩得飞转。

“你听过‘天龙山’么?”

少女玩够了,将玉函抛给他。

入手的触感寒凉,这点的确像是硬玉,不知怎的又有些软质之感,仿佛用指甲都能抠出浅痕来,说是雪花石膏也不算错。两种相悖的初始印象都各有撑持,也是奇妙。

而他的确听过“天龙山”这个南陵的门派。

长孙旭自幼在鸣珂帝里长成,主家收容母亲并照顾她诞下胎儿后,母子俩就一直待在帝里。但莫氏的宗族长老,并非人人都赞成留下这对祸水祸胎,唯恐惹来南陵武门追杀,最常被提到的麻烦对手中就有“天龙山”一支。

“只知是个武林门派。”知之为知之,也是长孙旭的座右铭之一。

“在段慧奴重用我们这一派之前,天龙山是峄阳国最强大的武门,历任国主都在天龙山学武,最爱拔擢门人当武将护卫,反正都是自己人。最兴盛时,天龙山与始鸠海并称南陵两大武宗,吹得天花乱坠。”见从挑起姣美的柳叶刀眉,眯着灿星般的迷濛杏眸,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弄死了段慧奴的老公。待她查清楚勒云高之死天蜈老鬼也有一份,天龙山便倒了八辈子的血楣,不只山门被峄阳铁卫剿了个干净,门下‘高手’还不够我师父热身,只走脱了天蜈老鬼。”

天龙山的宗主人称“天龙蜈祖”,这万儿他颇有印象,鸣珂帝里的高手甚为忌惮,说是毒、掌、刀三艺称绝,其人残忍狡猾,行事邪异,决计不是正道。长孙旭到朱城山后就没再听过这人了,不想天龙山居然毁在段慧奴手里。

见从掐头去尾地喊他“天蜈”,不提龙、祖二字,可见轻蔑。

又听她喜孜孜道:“……今天光是找着这帮余孽,便是大功一件,再把你拎到段慧奴的面前会完帐,简直双喜临门,太令人开心啦。”

喂,别用可爱的表情说这种话啊!日九无力吐槽,对她那信手杀光天

龙山一干高手的师父有些好奇,随口问:“那你们这派叫什么?”

少女一时无言,不耐咋舌:“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俏脸上阴晴倏变,又兴致盎然地接着说:“天蜈老鬼打不过我师父,连压箱底的祖宗宝贝都祭出来,偏偏撞在我手上,连老天都不帮他。”一指长孙旭手中玉函:

“这白石头上阴阳对合的浮雕,刻的就是天龙山镇山之宝,名唤‘狱龙’,传说是浑沌初开之际,与神鸟朱雀一同诞生的邪物,圣气化朱雀,邪秽则成狱龙——说是这么说,我猜就是某种至阴至邪的毒物。但我师父他百毒不侵。”

长孙旭闻言一凛,登时明白了少女之意。

见从的师父能辟百毒,天龙蜈祖卷土重来,炼毒可不是好主意。“另有一说,狱龙生于浑沌,其能开天,服食者得百年功力,甚或生肌愈骨起死还魂……大概就是这类的鬼话。”见从道:

“我师父灭天龙山后,把整座山翻了几翻,连条大点的蜈蚣都没找着,气了几年,猜是被天蜈老鬼带走,不料今日在此遇着。”

天龙蜈祖躲避见从师徒的追杀,跑到越浦培育狱龙,等待复仇时机到来,期间拐卖南陵少女赚点活动经费,想来亦合情理。要不是段慧奴趁三乘论法大会在即混水摸鱼,派见从北上狙杀穷山国主的遗腹子,天龙蜈祖生聚教训的兴复基地也不致被撞破,可说是倒楣到了家。

长孙旭都有些同情起天蜈来,翻过玉函,书页般晃着阴刻的那面。“可惜里头是空的啊!我们也还被困在这儿,逃不出去。”虽说逃出去了,就该开始担心自己的性命,不知何时要被拎到段慧奴面前宰杀,也令少年十分头疼。

少女笑嘻嘻道:“天龙山有种魂术叫‘五命通’,邪门歪道,术主可擅借缔魂者的内息,有限地增强功力。方才那人应是天蜈老鬼新收的五毒缔魂使之一,他认出我是觉尊的徒弟,自知逃不过,牺牲性命让天蜈老鬼有所感应,当作示警。”

——而身带狱龙的天龙蜈祖,便将狱龙又带回来。

长孙旭终于明白何以黄衣男子自戕时,见从露出懊恼之色,相隔未久又兴奋雀跃起来;同样对上天龙蜈祖,有无狱龙决定了这架值不值得打。

“喂,你先把那玉匣子收好,你死我再拿回来,当是寄放。”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长孙旭压下吐槽的冲动,乖乖将玉函收进怀里,一一指过五扇暗门。“五毒缔魂使有五人罢?你杀了一个,还有四个,加上天龙蜈祖,你不怕翻船么?”见从美眸滴溜溜一转,背着小手微侧着头,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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