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宁伯这边迎来了秦王,到是令他有些意外,毕竟他与秦王并未有什么交集,且秦王身份敏感,他自不敢结交的,可人上了门来,他总不能将往门外撵,还亲自迎上门,“臣参见王爷。”
秦王摆手,“起吧。”
兴宁伯听着这两个字,心里头到是琢磨起来了,不知秦王这上门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将人迎入了书房,“王爷大驾光临,实在是寒舍的荣幸。”
秦王坐在上首,端起茶到唇边并未喝下,情淡漠地问了句,“毫州如何”
兴宁伯被告毫州之事,心中一凛,“臣并未途经毫州,并不知毫州如何。”
“未经过毫州?”秦王重复了他的话,眉头微挑。
“是的,臣并未去过毫州,也不知道毫州情况如何,”兴宁伯回道,“王爷前来寒舍就为了问臣毫州之事?”
秦王放下茶,依旧情淡漠,“本王奉了皇兄之命过来,既是兴宁伯未途经毫州,就便如此吧。”话音才落,他就已经起身。
这让兴宁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面圣时,陛下从未提起此事,怎么还让秦王过来相问?他连忙起来,送秦王出去,“王爷,请慢走。”
兴宁伯刚送秦王到书房门口,就瞧见吕嬷嬷带着两妙龄女子过来,他并未见过两位宫人,还以为是柳氏的主意,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吕嬷嬷领着人跪在秦王跟前,高声道,“王爷,我们县主说了,还请王爷将人带回去,我们县主处不养闲人!”
兴宁伯当下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柳氏也同他说起过两宫人的事,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是老娘娘赏下来的人,这会儿,侄女让吕嬷嬷把人领过来要还——老娘娘赏人的意图,他是男人,自是懂的,瞧两位宫人貌美如花,可惜秦王是个不开窍的,到把人送给了他侄女。
他侄女也是,还不养闲人,是的,闲人到真不用养,说到底是老娘娘为着秦王的子嗣发愁,这不立正妃,也没有侧妃,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老娘娘为着秦王发愁也是人之常情。当然,他觉得吕嬷嬷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保不准是他侄女的原话,连忙找补着话,“王爷,既是老娘娘赐的人,还是您带回去为好,省得让老娘娘心里头惦记着。”
秦王冷眼扫过来,令兴宁伯打了个哆嗦,感觉到强烈的威压,不过,真如他所说,既是老娘娘所赐的人,留在他兴宁伯府里真不是个事。他硬着头皮继续道,“王爷,您还是带回去吧。”
良辰与美景皆跪在吕嬷嬷身后,头都不敢抬,这两日都在后罩房待着,两个人早就没有了先头的心气儿,这会儿又被平鸾县主打发着要送还给秦王,她们免不了又期盼了起来,盼着秦王能将她们带回秦王府。
良辰自恃美貌,不免抬起头,眼楚楚动人,就盼着秦王能收了她。
美景不敢抬头,老老实实地跪在后面。
秦王脚步未停,“就赏给你吧。”
这一下,兴宁伯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乱插什么话呢,这一乱插话,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来了。他是男人,红袖添香自当是美事一桩,可他自己是庶子出生,亲生的姨娘就在跟前也不能称一声“娘”,他自小养在伯夫人跟前,伯夫人待他虽好,可到底不是亲生的。他自己受够了这个苦,自不想子女再受这份苦,不是没想过既有妻子在跟前,又有美妾服侍,自是美事,他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没想到秦王到赏他两个宫人。
真令兴宁伯嘴唇翕翕,一时真说不出话来。
秦王的话一出口,就令良辰美景绝了希望。美景是个乖顺的,自是贵人吩咐什么她就听;可良辰跟她不一样,她晓得秦王这里没了指望,就心思活络地朝着兴宁伯拜倒,“奴拜见伯爷。”她声儿娇滴滴,就跟能拧出水来似的,能让人平白无故地就酥软了半边身子。
兴宁伯就算想推拒,秦王这边他自是得罪不起,面上讪讪地看着这两位宫人,尤其见着那一位美人,朝着他盈盈拜福,腰肢纤细得跟杨柳枝一般,面若芙蓉,娇艳如花,正是女子最好的光景,尤其是娇艳面容上的一抹嫣红,最让人觉得是那一道娇羞的风景最为致命。
他一时看迷了眼,待对上吕嬷嬷的视线,他不由避开视线,以手捂了嘴,不自主地轻咳了声,“回、回去,领到你们姑娘身边去。”
吕嬷嬷松了口气,她是柳氏的嬷嬷,万事儿自是都看着柳氏,这些年伯爷身边没个正经服侍的人,也是夫人的福气,是夫人的大福气——若真让这两小妖精沾了身儿,她怕夫人那里会难受,索性伯爷是个清醒的,还知道将两个小妖精往姑娘那里送,“伯爷,让她们去大姑娘处,还是让去二姑娘处?”
兴宁伯被问得火起,觉得妻子柳氏身边的人不懂得处理事,这还要问?“你既从哪里带来,就往哪里送。”
吕嬷嬷自是领命,她心里头知道还是二姑娘这位县主那里叫人放心些,毕竟没有二姑娘开口,谁都不能进了二姑娘的院子;若送去大姑娘院子里,这男人呀一旦生了什么歪心思,哪里还会顾忌什么女儿院里的人动不得的事。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说不定还能寻个偷的乐趣。
她想到这里,便在心里“呸呸”几下,将话都咽了回去,见那良辰还不肯走,巴巴地朝着伯爷送秋波,连忙令粗使婆子将人拖起来,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举。
兴宁伯瞧着这粗鲁之举,刚抬起了手,又将手缩了回来,装作没瞧见地进了书房。
吕嬷嬷领着人回来候在院子外,让守院门的婆子去禀报,稍等了一会儿,才得了能进去的话。她心里头大大地松口气,总算是能将差事办成,不然真领着两宫人回去,她在夫人跟前要吃挂落。
顾惜宁并未见她,堂堂县主,自不是她一个下人能见的,汤圆出来见她已经是给她的脸面。
“汤圆姑娘,”吕嬷嬷被领到汤圆前,连忙先请罪,“都是老奴无用,没能将二姑娘吩咐的事办成。”
她指着外头站着的两宫人,“老奴领了人前去,王爷到是见了人,可王爷没收人就留了话,说把人送给伯爷。”
汤圆听得一乐,手掩着嘴儿乐了,“嬷嬷,吕嬷嬷,这可真是天大的恩赏了,王爷将人赐给伯爷,是伯爷的福分呀,那还不赶紧地将人收下,送到伯爷身边,伺候个笔墨也行的。”
吕嬷嬷听得这话差点闪了腰,都不敢想象这话传到夫人耳里会是个什么结果,自是连忙说道,“是老娘娘给王爷精心挑的人,伯爷可不敢受,若真受了,岂不是会惹来老娘娘的……”
“哦,那嬷嬷先回去,”汤圆将架子端得足足的,“人留下便是了。”
吕嬷嬷松口气,生怕这边会改变主意,逃也似地回去。
柳氏得了话,差点没暗里将秦王好生一顿念叨,堂堂王爷,自个看不上老娘娘挑的人,还将人都往外送。不过既是伯爷没收了人,她心里头也是高兴的,就跟喝了蜜水一样的甜。这心情好了,她就思及顾惜宁说的话来,听上去像是不经意说的话,可句句儿明明有深意,明儿姑娘们就去长宁侯府去,不光婉宁要去,就是永定侯府的大姑娘与二姑娘都要去。
“在想什么呢?”兴宁伯进屋的时候,就让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见着柳氏似乎在想什么,“可是为着什么事烦恼?”
柳氏这才恍然回,“没甚么,到觉得今次二姑娘她有些不一样了,也说不好哪里不一样。”
兴宁伯是男子,又常年在外,虽说亲侄女,到底不像柳氏接触的多,“这姑娘家,年岁上长了,性子也稍有些改变说得过去,你年轻时还不是跟现在不一样。”
柳氏听了这话掩嘴一笑,嗔怪道,“哪里有你说的这样儿。”
兴宁伯握了她的手,坐在她身边,“心里头藏着什么事,不与我说上一说?”
柳氏微叹口气,“我探了探她的口气,永定侯府大姑娘有意入宫。且我给宫中的谢娘娘递了牌子,娘娘未曾同意见我。”这让她稍有些泄气,毕竟永定侯府的姑娘是谢贵妃亲侄女,自是会帮着亲侄女入宫。
“永定侯府一直打着这主意,我毫不意外,”兴宁伯听到“谢贵妃”三个字,到是皱起眉头来,似带了几分不悦,嘴上到说道,“惜儿自小与永定侯府亲近,恐怕与侯府大姑娘更亲近些;宁儿性子虽温婉,可对上惜儿,总会计较起来,这个到是不好。”
柳氏也晓得女儿这性子,也就表面温婉,内里免不了骄纵,“长宁侯府接回了嫡出的二姑娘,就为着这事给各家姑娘下了帖子,不光咱们宁儿收了帖子,永定侯府的姑娘也收了帖子……”
“既是送来帖子,就去便是了,”兴宁伯说得自然,但话才说完,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既是谢贵妃不见你,那么便让永定侯府的姑娘入不了宫就是了,也不至于毁了人,无非是让人不能入宫。”
柳氏含笑着点头,“既是贵妃不见妾身,那么就她的侄女进不得宫便是了。”
兴宁伯握住她的手,“夫人真是为夫的知己。咱们膝下就一儿一女,儿子如今也就这样了,我也不盼着他高处走,他也没那个本事。就咱们的宁儿,真能成为太子良娣,将来还会缺了她兄长的富贵吗?”
柳氏知道自家儿子的本事,小机灵是有的,大聪明是没有的,论野心到是有,可没那个才能。到是女儿呀,比儿子不知道机灵多少,野心更足,这野心更令人她喜欢,“我都听伯爷的。”这为人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子女富贵一生嘛。
“那谢家的大儿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人带到我们府里来了?”兴宁伯对顾惜宁的性子真不了解,思及她同谢呈曜那些事,到有了种隐忧,“难不成是……”太子那里认定了要将顾惜宁迎入东宫,这下面的话,他自是不说好了。
柳氏自是了解他,将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我瞧着不像那么回事,到像逗着玩的。”
还真是柳氏说得对,顾惜宁真是逗着谢呈宙玩,也不带恶意,就那么逗着,还带着几分兴致,就盼着看将来三位权臣为着争李清欢而斗得头破血流——可她第一回没办成,在谢呈宙跟前提了李清欢,人家是理也没理,真真让她扫兴,本来她还想着给谢呈宙的院子出些银子,现在嘛她就是借银子,将来还等着谢呈宙还她呢。
顾惜宁听元宵在那里念话本子,正听到乐趣处,就见着汤圆将人领进来,便心生一个念头来,便问道,“如今大表哥在哪个院子里?”
汤圆回道,“是大夫人给安排的,在客院呢。”
顾惜宁了然,便要坐起来,汤圆忙上前相扶,“姑娘可要去看大公子?”
“自是要去的,”顾惜宁装模自样道,“既是我请来的客人,自是要照应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