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平怪怪的看着她,语气不耐,一心只想把人打发走,“当然不成,大根是你想看就看得的?不给白看,再看要收钱。01bz.cc”两人都退亲了,以后谁讨婆娘谁嫁汉子都没啥关系,八竿子再也打不着的人,再说当初她可是看都不看大根一眼,眼界高的很,现在在这盯着大根看个什么劲,晦气!
陈立根和人把事情说完,收了一沓用胶圈捆着的零碎角钱,货车拉着粮食开走了,他给拖拉机水箱上加了半箱水,再把那两桶粪搬到拖拉机上,看到地上散了几十粒的稻谷,是方才搬粮食的时候从麻袋里漏撒出来的,他半跪倒在地上,粗糙的大掌像是扫帚一样,连土带稻谷一起撮起,郑重的放进粗布褂的口袋。
干完这些陈立根打算开拖拉机回去,但看驾驶位上的摇把不在。
等转身就看到拿着摇把的赵永平大咧咧的在大路对面和人攀扯。
他眼眸暗了暗,抿着嘴角走了过去。
刚靠近了,就听到清脆娇糯的声音不温不火的顶了赵永平一句,“给钱就给钱。”
陈立根脚步停住,草鞋碾到地上的沙土磨砺出粗糙又极轻的声音。
李月秋默默的听着赵永平不依不饶的话,行,不让白看,她掏钱,从自己的兜里拽出三张一块来,胡乱的塞他手心,“喏,我看谁给谁钱,钱你得给他。”
睨眼看到陈立根竟然走了过来,她顿时绽开笑靥,一张脸蛋又红上了几分,雪肤红唇娇艳动人,“……你,你来县里做活呀?”她主动开口想听人和她说说话,说话间软言软语比菟丝草还软上几分。
陈立根在离她三步的距离没有再向前,也没有说话,那双眼睛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没一点波澜,反倒是透着点冷厉。
李月秋咬了下粉唇,“你忙,我先走了。”透亮湿润的眼珠瞧了陈立根最后一眼,跑了。
赵永平:“……”好一会,他眼珠盯着手里叠得整齐的三块钱,呆愣愣的看向陈立根,总算挤出话来,“……大根,你赚钱了。”这钱也忒好到手了,狐狸精配了个小白脸,给钱给的这么大方。
陈立根拿过赵永平手上的拖拉机摇把,手背青筋微微鼓起,沉着脸嗓音粗嘎,“还给她。”
赵永平没回过来李月秋是什么情况,但嘴上道:“她自己给的,又不是我讹的……”他一下猛的收了声,仔细想想那小娘们盯着大根快半个钟头,怕不是心里在盘算什么,顿时手里这三块钱烫手的很。
他在脑里阴谋论了半天,直到耳边响起了突突突的声音,转头一看,看到开走的拖拉机,火急火燎的大声喊,“哎,大根!我还没上车哩!你把我忘了!”他急忙朝拖拉机追过去,但一下停住,招手,“路错了,大根!那不是回村的方向!”
霎时前面的拖拉机突突突声没了,接着拖拉机转了个弯,赵永平乐颠颠的跑过去准备上车,“大根,你咋……”把我忘了。
话未落,拖拉机当着他的面突突突的又开走了,他拿着三块钱只看到一个开得越来越远的拖拉机尾巴。
赵永平:“……”
***
李月秋见了陈立根一面,虽然碰了一鼻子的灰,但心情好,哼着歌不慌不忙的上肉联厂去结这个月的工资。
她每月能领18斤的粮票,19.84块的工资,这个月没做满,但却结了整20块,多的是吕厂长额外给加的。
李月秋把零散的块票角钱和粮票小心叠好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没急着回去,特意在县上的一些地方看了看,街上摆摊的人真的不多,但不是没有,她走到排了长龙的供销社附近绕了一圈才慢慢走回去,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就见门槛上坐着李大有,他的三轮自行车停在旁边,板车上捆着两篓不太新鲜的蔫黄菜叶。
这是李大有去菜市场里捡的,一般等菜市场收市,可以捡一些不要的烂菜叶或者是瓜果,无非是大白菜和包菜这些,乡下人节俭,这些菜叶只要不会吃坏肚子,都能拿来果腹,是以每次菜市场收市都有不少人蹲点去捡菜叶,捡菜叶动作还要快,甚至要和售菜员搞好点关系,不然连烂菜叶都没得捡,本来李月秋也打算去捡点的,但她去的时候菜市场已经收市了。
李大有看到她但没吱声,而是伸手朝门内指了指动了动嘴不出声的说了几个字。
李月秋知意,眉梢蓦的一喜,大步跨进门,一眼就看到坐在院子里微佝偻着身子的老人。
“爷爷!”
李老头手里拿着水烟袋,额角皱纹沟壑,额头拧成了川字,抬头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语气一贯严肃,“发高热好点没?”
李月秋笑着说好了。
李老头点了下头就不再说话,吧嗒吧嗒的开始抽水烟,他年轻的时候打过战,脾气硬,经常板着一张脸,村里捣蛋的熊孩子,看到他板着脸都会立马规规矩矩站好,但自小被他带大的李月秋并不怕他。
李月秋搬了只板凳挨着他坐下,亲亲热热的,像是归巢的鸟儿。
“老三说你把肉联厂的工辞了,要回乡种地,地里刨食。”李老头把水烟袋在凳子脚上磕了磕,磕出一点烟灰。
“嗯。”
“秋丫,你不小了,这事俺不答应。”
“爷爷,我都已经把工资领了,不能再去肉联厂了,我想跟你回家。”李月秋揉了揉鼻子,掏出自己领的工资给爷爷看,余光看向院子,竟然不见李安国和付双红。
“李月秋,你是不是觉得俺老了,半截身子进了黄土,所以管不了你哩,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瞎作也要有个谱。”李老头脸上表情不变,只是说话声音高了些。
阳奉阴违,自作主张的事秋丫做了不止一件两件,他站了起来,“一会俺和你去找吕厂长把话说清楚,工俺们不辞,要继续干下去。”乡下条件不比县城,肉联厂的活不能辞。
他脾气硬,但李月秋的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回家,她把掏出来的工资放回兜里,“爷爷,我真的不想在肉联厂做了。”
“你闹什么?”李老头火气上来了,拿着水烟袋的手猛的抬了起来,直接喝道:“你那对象呢,也不处了?不要了?!”
李月秋心平气和语气认真,“恩,不处了,我不要了,扔粪堆里,爷爷,我想你哩,想回家,乡下才是我的家。”
“……”李老头哑然,眼角耷拉的皱纹绷紧,眼睛都惊得大了些,啥叫不要了,不处了?之前告诉他姓秦的为了她连命都差点丢了,看中了那姓秦的,能共同进步共同思考,这就不要了,改革开放了,思想开放了,难不成感情来的快去的也这么麻溜?这不是耍儿戏吗?!
他重重的把捏着水烟袋的手放下,在原地走了几步,火气也随着步子灭了不少,过了好一会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姓秦的那小伙他见过一次,虽然是个高级知识分子的文化人,不过眉眼看着没什么正气,瞧着就不是能踏实过日子的,心眼花,他一直不同意秋丫和人处对象,如今,不处了是好事,到底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女娃,和小子不同,不听话,可以皮实的揍一顿,是他老头子没把人教好,把人娇惯坏了,回家也好,放自己眼皮底下,他安心。
“好,你自个拿的主意,以后怎样都自个兜着,想回乡下就回,没人会把你栓在县里头,但回去做活要是叫苦喊累也给俺憋回肚子里。”
第8章 副食本
坐在门槛上一直偷瞄的李大有看事情已经妥了,趁热打铁赶紧凑了过来,“爷,我去给月秋拾辍东西哩。”他就知道爷爷舍不得动手,来县城的路上还板着脸专门让他在路边砍了拇指粗的藤条说要进城收拾人。
那情那语气李大有差点儿就信了。
雷声大雨点小,藤条打到他身上都招呼不到月秋身上,这些年爷爷隔个几天就要进县里看一眼月秋,明显是不放心人在县上,他眼皮浅,工厂工人是个砸不破的饭碗,但再好的饭碗,月秋一个女娃在城里,还是回家好。
他乐呵,李老头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