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喧嚣的街道,停在城南一座僻静的府邸门前,府邸两侧砌着两个威武的石狮,一只前爪玩弄绣球,一只两爪间卧一幼狮,朱漆府门大开,门口立着两排侍卫,府门顶端悬挂着黑金匾额,上面用篆书题写三个大字“谌王府”。吴总管将郡主府玉牌递给门前侍卫,让其前去通报,戚笈卿撩开车帘不要秋罗扶,自己跳下马车,细细打量谌王府的外貌,谌王府除正门外,东西两角各有一处偏门,留有侍卫守在那里。
谌王成钰乃圣上兄长成王之子,十多年前,成王在战场上为救圣上壮烈牺牲,留下一双儿女,圣上后以姓氏命名,追封其为成王。成钰及冠后赐其府邸,封为谌王,圣上十分厚爱他,两年前为其赐婚礼部尚书之女冯昔棐,也就是如今的谌王妃。成王还有一女名挽妡,圣上赐其“长芜”名号,是邺朝的四位郡主之一。
正出,门口传来动静,一位老妇带着两个女婢急急赶来,一见着戚笈卿,急忙行礼:“奴婢参见戚元殿下,郡主金安。”
戚笈卿挥挥手示意她们起身,为首的老妇头戴簪花,身上衣料略显金贵,可见其身份不俗,她笑吟吟的对戚笈卿道:“王妃一早就盼着郡主来,老奴是王妃身边的管事王婆婆,郡主快快请进,老奴为郡主带路。”
戚笈卿颔首,说道:“辛苦王婆婆了。”说罢,带着秋罗跟着王婆婆一行人进入王府。
绕过游廊,进入穿堂,转过镂空大理石屏风,堂门后便是正房大院,一位身着藤青描花长裙,外系赭红细金丝羊貂披风的女子从台阶上迎下来,她略施粉黛,眉细目挑,消减的面庞上透着一丝苍白,举止娴雅,手一抬便要低身行礼,戚笈卿握住她的手,笑道:“王妃不必行礼。”
冯昔棐面露一丝不赞同,她轻轻笑着:“郡主身份高贵,如今又立下赫赫军功,庇护我邺朝子民,昔棐心中仰慕已久。”说罢,依旧是规规矩矩的低身行礼。
戚笈卿不动声色的受了她的礼,抬手扶起冯昔棐,扬眉道:“听闻谌王妃礼数周全,是京城中出了名的,今儿见了,才知传闻也是可信的呢。”
“郡主可别打趣我了,旁人也就罢了,我是再不敢怠慢郡主的。”冯昔棐边说边将戚笈卿引进正厅,在正中的方桌旁分位坐下,丫鬟们送上点心茶水,随后安静的立在身后。
二人稍用点心后,戚笈卿从身后秋罗手上拿过玉匣,推至冯昔棐面前:“我知你自少时身体便受不得凉,前几日回京,圣上赏了一块宝稞暖玉,我瞧着不错,握住手里很是舒适,便给你带了过来。”
冯昔棐面露感激之色:“郡主有心了。”说罢仔细瞧了几眼玉匣,唇角携着一抹笑:“这暖玉倒让我想起一事,前几日郡主大婚,姚尚书本备了一对春秋时的青白玉虎,碰巧王爷瞧见了,琢磨几下,总觉得是赝品,便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御雅斋老板来,您猜怎么着,细查之下,不仅仅是这对玉虎,姚尚书满满的库房竟一半多都是赝品。”
戚笈卿道:“怎么会是这样?”
冯昔棐轻叹:“听闻是招了窃贼,将真品换成了赝品呢,姚尚书喜欢收藏古玩,那库房至少有近百件古玩失窃,此事之后,传闻竟又有许多人的府里发现了赝品。”
“以假乱真。”戚笈卿端过茶,浅尝一口。
冯昔棐目光微垂道:“只是苦了俞大人,刚刚大婚,为了此案不得闲。”
俞大人,刚刚大婚,她府里便有一位,戚笈卿心下恍然大悟,所以昨日俞朝谨会接管那个偷了她玉坠的小贼,她面上不显,只淡淡道:“怪不得昨夜他那般晚回府,叫我等了好久。”
冯昔棐抬眸隐隐探究的看着戚笈卿,眉间带着一抹沉思,戚笈卿伸手将茶盏放回案上,颈侧被长发遮住,露出一点红痕,冯昔棐已不是少女,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她面上不自然的笑道:“郡主的几位夫君,真真是人中龙凤,单挑哪一个都是没得说的。”
还未待戚笈卿摆出笑容,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冷笑:“戚元郡主真真厉害,当年逼走了苏荛,如今又来与妤沁姐姐抢。”
闻声看去,一个粉面红唇的女子直直立在门口,身着淡粉色繁花宫装,似是刚才宫里回来,她一双眼含着怒气,瞪着戚笈卿,细看之下,又隐隐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惧意。
戚笈卿敛笑不语,手指伸到腰间软鞭摩挲。
冯昔棐急喝道:“挽妡,不可妄言。”
成挽妡走进来,瞧着戚笈卿云淡风轻的模样,言语愤愤:“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德安长公主早与陈家议好了亲事,二人早已情投意合,就只差过了门面,那陈裳舟本该是盛妤沁的郡马爷……”
戚笈卿目光骤冷,直直的盯着成挽妡,一张脸冷得如同千年寒冰,成挽妡竟不敢再说了,她犹自强撑,面带不服。
戚笈卿突然笑道:“长芜郡主这番拳拳之心,令人动容,你既觉得圣上不公有失偏薄,这样罢,等圣上回宫,我与你一起,替盛家郡主求圣上给个公道。”
成挽妡脸色又惊又怒,她指着戚笈卿,口中恨道:“你胡说,我,我才没有……”
戚笈卿慢里斯条的理了理袖口,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谌王妃,你说呢?”
冯昔棐心下复杂,如今的戚元郡主,不再横冲直撞,却更加难应付,她面上挂着笑,柔声道:“挽妡,你还未出阁,不懂男女之事。”
“嫂嫂你怕她,我却不怕她,京中之人夸赞她庇护我朝百姓,可说到底她原就是个戴罪之身罢了。”成挽妡一咬牙,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