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有个习惯,从外边回来之后必须沐浴更衣,不然她会没心思做别的事情。
这个习惯以前是没有的。
西羌那地方气候恶劣,经常刮大风,在外边一走便会被吹得满头满脸都是尘土黄沙,按理说更该回来沐浴更衣。只是那时生存对她而言都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自然无暇他顾。到了百音阁之后,阁主喻殊此人是个好享受的,平日里吃穿用度不凡,简直比九阙以前见过的所有闺中大小姐都更金贵,九阙整天跟在他身后,耳濡目染,好的是没学到,倒惹来一身富贵毛病。
一言以蔽之,曰“都是惯的”。
九阙偶尔心思活络,还会偷跑到喻殊那儿去沐浴。
喻殊的院落里有一池温泉水,冬天里仍是热气蒸腾,能把人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泡得舒展开。
虽然打心眼里对喻殊的这池子温泉念念不忘,但九阙去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她必须确保喻殊不在那儿。
毕竟她第一次误打误撞地闯进去之后,喻殊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九阙看着天边如血般凝固的几缕残阳,掐指算了算时辰,嗯,依照她对喻殊的观察与了解,这个时辰,喻殊一定不在。
一盏茶的功夫后,九阙捧着干净的衣裳,抄小道从侧门摸进了喻殊的院子,她轻车熟路地躲过那些不待见她的小丫鬟,蹑手蹑脚地往温泉池的方向继续行进。
在前方的岔路右拐之后,眼前的景象变得开阔起来,九阙的脚步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她在心中迅速权衡了一番——
转头就跑,狼狈不堪。
站着不动,愚蠢至极。
逆流而上,英勇智慧。
于是她步履轻盈地走上前,对着背手站在树下的喻殊打招呼,“阁主。”
喻殊的目光从她怀里抱着的衣裳一扫而过,“……做贼来了?”
九阙空出一只手,主动去揽喻殊的后背,踮起脚尖附耳轻道:
“嗯,来做贼的。”
女子柔软的身躯紧贴了上来,连发梢都浸着丝丝缕缕的幽香,“偷心贼。”
喻殊不吃她这一套,“第一次看见贼来偷东西,还自己带着衣服送上门的。”
“好嘛,”九阙八爪鱼一般攀在他身上,“我想借你的温泉池子用一用。”
喻殊挑了挑眉,伸手在她腰侧扶了一把,“……好处?”
九阙娇娇软软地一笑,“好处随你挑呀。”
“行。”
他答得简短利落,话音刚落便弯下腰,手臂勾过她的腿湾,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九阙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近得能听见他笃定的心跳声。
她应该对将要发生动乱的时局而感到惶恐,应该对如何周旋在喻殊与祁溟之间而感到迷茫,更应该重新定夺她与喻殊的关系。
离的是,在喻殊怀里的时候,她越来越不愿去想这些事情了。
九阙原先将她和喻殊的关系盘算得很清楚。
她知道喻殊也盘算得清楚。
他们只是因来源于对方的短暂而极致的欢愉驻足了片刻,一旦错身而过,走向的绝不是同一个方向。
这样的两个人,是不能够谈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