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东府,李梨儿仍是过得有些艰难。大郎夫人成日的念经诵佛,家里也没别人,厨房送的一日三餐都是素食。
大郎整日不着家。
唯一算得上好的便是书房随她进出。
大郎的书房里外三四间,每间都放了好几个书架,李梨儿有时看着看着睡过去,地上凉,冻着也是有的。
她不敢说,硬扛着,一来二去越发瘦削。
端午时,李琎暄忽然又让她过去用膳,一大家子人都在,三郎也在。
三郎和李梨儿一般的年纪。
因是她头一次正正经经和家中长辈用膳,所以一个个都要行跪拜大礼。
先是李家两老,然后是李老爷三个亲弟,一个祖姑母,还有许多堂系叔伯。
李琎暄脸色冷淡的同她说了长辈的身份,却没有同长辈多说,只说这是李梨儿。李琎暄如今是族长,他不曾发话认人入府,却又带人来跪拜。大伙捏不准他的心思,只好含含糊糊的应和:“原来是梨儿,起来吧。”
拜到三郎这里的时候,三郎连忙摆手:“别拜了,我也才十九,别弄得跟他们一样老大爷的。”
一圈跪拜下来,李梨儿已经是两眼发黑,听了这话如获大赦。
三郎好意,还从坐上过来,扶了她一把。
李琎暄:“这是你小叔。”
李琎珩推脱到:“别叫什么小叔,难听!和他们一样叫我阿珩就行。”
李梨儿还是按着规矩叫小叔。
李琎珩也只能讪讪的受下了。
大家都热热闹闹吃酒的时候,李梨儿实在是脑袋发晕,只怕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吐出来惹人不悦,故而一个人悄悄离席往花园里走。
她身体不适,也走不快,走走停停的,走到假山边上,后边有人跟着也没发现。
眼看她踉踉跄跄的走得艰难,那人忽然从身后跟上来,一把抱起她往她从前住的院子里走。
李梨儿眼前眩晕了好一阵才看清抱着她的人是谁。
“爹……”
在东府住着的时候,李梨儿总想当着面问问他:爹,你是不是真的厌恶我。
当真碰着人了,她又犹犹豫豫的不敢问。
西府这个院子她两个多月不曾踏足,屋子里倒是一点灰也不见,想来是常有人清扫。
“晨曦会带族里女孩子过来住。”
她一走,这里就是客房了,果然是不能让她容身的。
李琎暄放下李梨儿,退开几步,只盯着她一言不发,两眼通红,显然是喝了不少。两月不见,他长了胡茬,比先前憔悴许多。
“爹……你……”
李梨儿问不出口,光是看他的表情都能猜个十成十,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呢。
李琎暄盯了半日,忽然走近了,搂着她,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滚烫的眼泪从她面颊落下来。
“爹,你很厌恶我吗。”
李琎暄说不上来,他头一回听闻还有李梨儿存在之时,其实有些懵。他从小被逼着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断断不能容忍一丝错处。
若是没有从前他在花楼里玩弄李梨儿的事情便也罢了,偏偏阴差阳错,李琎先不知情,逼着他玩弄李梨儿,又偏偏他一而再再而三与她肌肤相亲。
若说厌恶,他不是厌恶李梨儿,大约是厌恶他自己,厌恶他自己如今毫无转圜之力。
厌恶自己有私心……
李梨儿哭了许久,她好不容易问出口,李琎暄却不曾回应。
“大伯让我问你,我能在东府呆多久。”
李琎暄搂着她的手忽然抱紧了:“怎么,你很喜欢东府么。”
“难道连东府不让我呆了吗?”
李琎暄忽然松开她,语气冷硬的回了一句:“你愿意呆便呆着,最好一辈子离我远远的。”
李梨儿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只见他难得的温柔又变作冷硬,李梨儿当下从后背抱过去,搂着他软软的问到:“爹,我是惹你生气了吗?”
李琎暄后背有些僵。
李梨儿这么抱着她,胸前软乎乎的两团肉都贴在他后背,下身那话一时有些硬起来。
李琎暄掰开她的手,匆匆忙忙走出去,留着李梨儿在房里胡思乱想,自己又惹得他不高兴了。怎么她心中想的是讨好,临了却总是惹得他不悦。
她正想着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是李琎珩,方才的事他都听在耳内,二郎下身硬着他也看在眼里。
李梨儿两眼哭得有些肿,鼻头微微发红,双唇水润润的,真是委委屈屈惹人爱怜。
李梨儿的事,李琎珩也知道一些,当初他虽没见过秋奴,却也知道秋奴十几年前是花楼里顶尖的美人。族里这些小姑娘,数李梨儿长得最标致娇娆,也不知是不是随了她娘的缘故。
李琎珩只做什么也不知晓,给她递个帕子便走了。
端午这一回家宴,虽是族里都知晓了李梨儿的存在,从今往后便也是正经主子,要分一份例钱的。她早该有了,一直无人提起,李琎暄也不问,迟迟拖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