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小沙弥进去通告的档儿,陈森再次打量四周。
杏黄色的院墙已然开裂,脱皮严重,但好在院落打扫的还算干净,在菩提树的左边放着一只漆黑色的硕大香炉。
香炉放在户外,经历风吹日晒,蒙上些许尘灰,半米高的香烛,手指般粗细,稳稳插在其间。
今日无风,白色的烟气笔直向上,在半空中消失殆尽。
陈森闻着柱香特有的气味,只觉得很是刺鼻,毫无顾忌的用手在鼻端左右扇了两下,扭头便看见大黄狗,仍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黄狗很大,脑袋胖的提溜圆,身子壮硕如牛。
寺庙里,和尚吃素吧?怎么狗胖成这样?单看它那爪子,光秃秃的一层绒毛,里面厚实的皮肉,隐约可能。
好家伙,它都胖没毛了?
陈森勾起嘴角,心理有了恶毒的猜想:这寺庙也许表面正轨,吃斋念佛,暗地里说不上如何糜烂。
民间很多和尚中饱私囊,娶妻生子的事也不少。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小沙弥去而复返,来到两人近前,先施一礼,接着语气轻快道:“二位施主,方丈有请。”
两人跟在他身后,一行三人穿过正殿,来到后院。
这处景致跟前边,大有不同,院内种了些花草,再来院子中间有口水井,左右各有两间耳房。
其中一间耳房门楣处有两个字:禅房。
陈森虽说对佛事知之甚少,但也晓得禅房,是和尚打坐参禅之所,果不其然,进门便见到一个大大的禅字,挂于墙上。
一位身穿明黄色袈裟的大和尚,双腿盘坐在垫子上,他手持念珠,闭目合睛,嘴唇快速翕动,不知在念叨什么。
“方丈,陈施主到了。”
小沙弥站在和尚身侧,躬身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声。
大和尚住了嘴,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祥和,他从垫子上下来,走到一张方桌前,将手广阔一伸。
“陈施主,您请坐。”
陈森向来沉得住气,对方主动开口,也不客气。
“方丈有礼,您先请。”出于礼貌,男人笑眯眯的谦让。
和尚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跟着坐了上去,陈森紧随其后,也在方桌的另一面落座,而陈旺和小沙弥都站着。
“戒嗔,你去给远来的客人上茶。”方丈看了眼,身旁的小沙弥。
对方转身要走时,大和尚叫住了他,叮嘱了一句:“去我的丈室,取些陈年普洱。”
大和尚是这家寺庙的主持,他的这些茶品,一些买的,另外一些则是香客布施,别小看捐赠,其中还真有些好东西。
小沙弥略微惊讶,但很快应声而去。
陈年普洱方丈一直舍不得喝,留着招待贵客,今日拿了出来,多少有些意外——陈森和陈旺,第一次前来,真看不出什么来头。
虽说是要布施,可能捐些什么东西呢?
“陈施主,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您从何处知道我寺?”方丈倒也直接。
陈森低垂下眼睫,思忖几秒。
“听一位朋友提到过,一直想来看看。”男人抬头时,态度从容大方,一脸的真挚,好似真有那么回事。
方丈点点头。
“学佛之人是好的,它能净化人的心灵。”
大和尚经常讲经布道,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陈森故作谦逊,双手合十在胸前,语气恳切:“请大师赐教。”
方丈抬眼,仔细端详对面的年轻人,岁数不大,长的方头大耳,满面红光,看起来很有福像。
其实方丈识人有些笼统,只要不是鼠头獐脑,基本都有佛缘。
即使真的相貌过于猥琐,只要内心善良,佛家之人也不会嫌弃,定会敞开佛心,宽容待之。
大和尚抿着嘴,再次颔首。
仪表堂堂,穿着不俗,一看便是成功人士,倘若此人能皈依我佛,必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佛家信徒,讲究积德行善,
“其实学佛和做人的道理,很多都是相通的,我们讲求因果报应,只要多做善事,定会福寿绵长。”
陈森表面很受教,实际上并未入心,左耳听右耳冒。
因果报应吗?概率是多少?他是不相信,那些都是愚弄世人的谎言;如果真有报应,他早都进了牢狱。
男人听着和尚开始,说一些佛经道理,尽管只是开头,但已经很不耐烦,可又不能贸然打断。
正在此时,小沙弥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将托盘放在方桌上,拎起茶壶,将三只茶杯注满,跟着放在陈森面前,接着是方丈,再来是陈旺。
从一开始,大和尚就注意到陈旺一直站着,哪里有如此饮茶的?
“这位施主,也请入座吧!”
陈旺手持茶杯,有些烫,但没有陈森的应允,不敢坐下。
男人回头给他使了个眼色,陈旺走到另外一张桌子旁,将茶杯先放好,跟着总算能再次歇歇脚。
“陈施主,请!”
“方丈,请!”
两人客气了一番,兀自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茶杯不大,造型倒也别致,看起来像一截竹子,内里的釉色不错,想来是景德镇出产的器具。
陈森轻啜了两口,只觉得浓重的茶香中,夹带着一股甘甜。
接着又品了一口,并不急着下咽,而是用舌尖仔细感受茶的滋味:没错,有些甘甜,不是茶本身,大概是水质问题。
陈森家中有很多好茶,最贵的令人听后,暗自咂舌。
可没有哪种茶,能跟自己方才喝过的媲美,不禁心花怒放,扭头看向一旁的大和尚,道出内心疑问。
“方丈,您这茶味道很特别,有些甜。”
大和尚微微一笑,面带自得。
他放下茶杯,娓娓道来,这茶是好茶,但水更是灵水,青山不仅有瀑布,甘泉更是纳罕之物。
泉水在山顶是瀑布的源头。
但是瀑布跟泉水,还是无法相比,因为瀑布潭中的水,混杂了雨水的成分,并不纯粹,平时他们取用水源,都会到山顶。
陈森听后,茅塞顿开,赞不绝口。
粗山野岭,并非一无是处,起码这甘泉值得人留恋。
一杯喝完,陈森又续了一杯,大和尚看他如此喜欢,便吩咐小沙弥稍后取些茶来,送给他品尝。
男人听了,连连摆手。
“方丈,您不必如此,我车内,有铁观音。”
陈森的铁观音是福建精品,价值不菲:三千一两,每日都要喝上一壶,权作养生保健之用,久之成为习惯。
倘若是平常人家,如此喝法,早都破产了,但陈森日进斗金,只要他喜欢,不在话下。
本来他并未想将茶赠与方丈,在山下买的水果,就是见面礼;但对方好客至此,他也只能破费。
方丈见他又是水果,又是茶叶,十分大方,心中甚是欢欣,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架中,抽出两本书来。
陈森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
大和尚十分宝贝这些经书,用黄色的绸缎紧紧裹住。
“陈施主,这是心经和大悲咒,都是我佛入门必读,送给您作个纪念。”方丈双手捧着,十分郑重。
陈森很想回绝,但这架势也不容推辞。
他站起身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方丈,您放心,书我一定妥善保管。”
大和尚看着他接过书,很是欣慰,接着二人又坐回方桌旁,开始聊了起来,大都围绕着佛法。
陈森脸上的表情,几乎一成不变,僵的有些木。
方丈本想听到一些关于布施的只言片语,可对方只字未提,他也不好直问,末了对方似乎有些乏了。
“陈施主,您们累了吧,不如先去后面歇息。”
陈森一听,精为之一振。
他妈的,苦捱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句话。
男人也不客气,跟方丈道别,接着由小沙弥引领,一直往后堂走去,而陈旺坐在一旁,已经迷糊了一小觉。
陈森叫他时,着实唬了一跳。
男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目光中带有警告,显然是生气了,陈旺揉了揉眼睛,笑得有些心虚。
——丢脸丢到佛门圣地了。
出了后院,便是一段青石甬路。
大约三,四分钟,到了一处僻静所在,此间与前面略有不同,建在山野处,没有了香火萦绕,显得与世隔绝。
院落不大,有点北京四合院的味道。
小沙弥推门走了进去,先是一口水井,四面都是房屋,庭前则是一池花丛,蝴蝶在其间婆娑起舞。
房屋的破旧程度与前面有的一拼。
陈森微微皱眉,脚步略带沉重,当房门推开时,还是吃了一惊。
屋内十分冷清,显然是久未居住,而屋内的设施及其简单,桌椅,外加一张木床——上面只有草席一张。
紧跟其后的陈旺,也看的目瞪口呆。
“陈施主,您先坐会儿,我马上打扫。”小沙弥有些不好意思。
香客大都住在寺庙外,即使留宿,寺里也准备了居士楼,不知方丈怎么想的,居然将人引进了内室。
这屋子原本是了缘和尚的住所,他去世后一直空着。
陈森点点头,看了看椅子上的灰尘,决定出去透透气,这房子似乎不太干净,透着霉味。
“陈哥,这,这地方能住人吗?”
陈旺沉不住气,压低了声音抱怨道。
陈森面无表情,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去外面住。”
男人并不想与人共处一室,但既来之则安之,这点苦他还是吃得了,只是心情有些压抑。
他真不该一时冲动,答应了市长的请求。
答应就答应吧,偏偏自己跑来,就这破地方,也值得自己亲自前来?要吃没吃,要住没要,只有茶水,勉强入口。
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
陈旺想劝他跟自己到外面住宾馆,可仔细一想,这么个破镇,宾馆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摸了摸脑袋,甚是无奈。
院子不大,陈森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东面的房子有动静。
他在门前止住步子,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缝向里张望,恰巧看到一个背影:个头不高,穿着衲衣。
男人觉得是个小沙弥,没什么好看的。
“走开了!”
一阵娇嗔的笑骂后,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陈森的脚步委顿,心下好,探出头来,继续窥视,很快一人一狗进入视线内——小沙弥用脚正在踢狗,而那畜生并不老实,作势要扑上去。
男人识得那狗,黄黄的胖胖的,叫什么来着?对戒言。
“你再闹,我可要打你了。”
说这话时,小沙弥扭过头来,侧脸在烛台的幽光中,散发着洁白的光泽。
不说还好,一说那狗更来劲,伸出胖胖的爪子,搭在她的腿上,小沙弥似乎是生气了,扭过身来,推了它一把。
狗儿猝不及防,十分狼狈的倒退了半步,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
“呵呵……”小沙弥被它逗笑了。
小人儿的面容陈森在门外,看的不太真切,但只觉得对方个头好小,皮肤很白,而一双眼睛过于浓重。
为了看的更清楚,男人将门轻轻推开。
两人目光相遇时,小沙弥尚在大笑,只是没了音儿,笑意一点点变浅,但那娥眉微弯,眼波流转间,满是娇媚。
陈森心下一动,为自己的想法十分不解。
这是个小沙弥,怎么能娇媚呢?他定定,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对方被突来的陌生人唬了一跳。
“你,你是谁?”
男人从虚掩的房门后,走进内室。
大黄狗看到是他,弓起身子,低声呜咽,陈森毫不在意的瞪了它一眼,径直走向小沙弥
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所以点了香烛。
而小沙弥手中拿了块抹布,想来在做打扫,这都不打紧,让陈森感兴趣的是,小沙弥的模样。
近前一看,更是娇小俏丽。
他有多大?十二,还是十三?
两道淡淡的娥眉,下面是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面蕴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好像随时能结出晶莹的珍珠。
陈森有种冲动,想要去品尝那层水雾。
不出意外的话,这跟方才自己喝过的清茶,味道应该如出一辙,甚至更甜美。
“你是和尚?”
他见过男生女相,但这般清丽脱俗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小沙弥愣了一下,有些不高兴的咬了咬嘴角,迟疑着点了点头。
这处住所,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这人在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寺里的贵客,所以他不敢太过失礼。
陈森看了看,沙弥的头顶,短短的黑茬紧贴头皮,隐约可见其中的戒疤,尽管如此,小沙弥的样子并不突兀。
他的年纪小,样子并未长开,鹅蛋型的脸颊初现轮廓,但并未脱离圆圆的婴儿肥,这使得没有多少头发的她,有些可爱。
他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好的打量男人。
第一印象是对方很高,另外就是他长的很好看,至于怎么好看,他也说不清,这多少增加了沙弥对陈森的好感。
还抵消了男人方才不礼貌问话所产生的坏印象。
陈森见小家伙也不怕人,眼睛在自己身上打转,莞尔一笑,不厌烦,还觉得十分有趣。
他接触的人很多,大都是成年人,很少有跟未成年交流的机会。
“你在做打扫吗?”陈森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抹布上。
小沙弥点点头。
“施主,这里是收藏经书的地方。”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成排书架,接着道:“如果你想看什么,可以跟我说。”
小沙弥隔三差五来此打扫。
寺院的小孩儿,环境简单,外加佛法熏陶,所以格外的纯真善良;每到初一十五,来上香的人不少,所以小家伙并不怕生。
陈森笑而不语,对经书并不敢兴趣。
小沙弥说话的声音不大,如果不仔细听,可能会漏掉只字片语,而且他的音色十分动色,清脆悦耳。
“你叫什么?多大了?”
陈森没有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但也知道如何让他们放松戒心,所以他尽量放柔嗓音,面带微笑。
“十三了,不过我长的小。”
小沙弥说到此处,眼黯了一下。
寺庙里的孩子不少,像他这么大的,个子已经很高了,就连后进来的小师弟,长的都比他高。
为此,小沙弥有些自卑。
有次他跑到智能师傅跟前,说出了自己的烦恼,师傅笑的一脸和蔼,告诉他,有人先长有人后长,不要着急。
尽管如此,看着别人都比自己高,还是郁闷。
陈森暗想,怪不得声音听起来,不像男孩儿,可能是发育得比较晚,还未变声,不过有些可惜。
目光在小沙弥的面颊上,逡巡了几个来回。
这孩子如果是个女孩,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痞子,不过男孩也不差,看上去同样招人稀罕。
陈森的嘴角微微上翘。
“有没有人说你长的很可爱?”
小沙弥听他这么一说,微微歪着小脑袋,抿嘴一笑,鼓鼓的两颊晕出浅浅的酒窝,使得娇嫩的小脸更加明艳。
“很多人。”
陈森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心智有片刻恍惚。
小女孩的表情跟方才有些类似,但效果同样惊人,令他面前的这个成年男人,为之迷惑和不解。
陈森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僵硬。
小沙弥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不知所措,他有些胆怯的看着陈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己说错了话?
小家伙心中害怕,洁白的面庞有些苍白,他低垂下脑袋,不敢看向男人灼灼的目光,那里面有些东西,令他恐惧。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地面,双手情不自禁的将抹布抓的更紧。
陈森自然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青葱的白玉小手,指节间微微泛白,可见小家伙是多么用力。
本是一时兴起,想要逗逗他,可没想到,自己如此失态。
陈森暗斥自己鬼迷心窍,居然对一个小男孩,目露凶光,这要是传出去,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他是谁?陈氏集团的掌门人,坐拥万千财富。
他应该是理智,绅士的,起码在外人眼中,应该是个成功的完人,可如今可好?吓唬一个小孩子?
看着局促不安的小沙弥,自己要说什么?道歉吗?
陈森否决了这个想法,为什么道歉?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解释,总不能说是他摆出一副骚样,自己生气了?
这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且是个男孩,谁信?
陈森是个成年人,既然说什么都不合事宜,那索性就不言语,对自己的无为,他多少有些尴尬。
最后望了一眼小沙弥,陈森转身离去。
听到关门声,戒恩怯怯的抬起脑袋,确定那个人真的走了,不禁长出一口气,他苦着一张脸,将抹布丢在方桌上。
大黄方才一直处于警戒状态,如今伸出爪子又想跟他闹。
戒恩这次十分不耐烦的喝了它一声,这狗很通人性,大概是听出他心情不好,后腿一缩,坐在了地上。
小沙弥低头看着它,只觉十分乖巧。
“对不起了!”他朝着大狗小声嘟囔一声,表达自己的歉意,接着小手托住大狗的两腮,呐呐的问道。
“戒言,你觉不觉刚才的施主,很怪?”
原来还聊的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大狗好似听懂了他的问话,嗷嗷嚎叫了两嗓子作为回应。
小沙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食指点在他的脑门处,娇声娇气的说道:“怪事年年有,今年不稀,嘿嘿。”
戒嗔打扫完毕,立刻告知院内的客人。
陈森和陈旺返回房间后,发现屋子确实干净很多,但跟陈家的别墅大院根本没法比,可出门在外,只得将就。
“施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我就在对门。”
戒嗔指了指自己住所的方向。
男人点了点头,道了声辛苦,接着询问了餐厅的位置,沙弥告诉他在前院,此处是大师傅们的住所。
本寺有两位高僧,一位智光,另一位则是智能。
他们二位在此居住,自己同另外一位戒恩师弟,负责师傅们的日常生活,其他弟子则另有居所。
“那你们有浴室吗?”
沙弥愣了一下,晒然一笑。
“陈施主,您说笑了,出家人讲究苦修,我们这里条件简单的很,平时洗澡都要去瀑布那边的深潭。”
陈森微微挑眉:他没听错吧?
简陋的房舍,他能忍受,但要他不洗澡?这是万万不行,否则会整夜失眠,心念一转,有了计较。
“小师傅,我这个人有洁癖,可否每天给我准备些热水?”
沙弥微微侧目,对他的话十分讶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要求,可马上想到方丈让他,务必伺候周详,只得应下。
“陈施主,您还有其他事吗?”
戒嗔的口气平常,已经没有方才的热络。
陈森也不见怪,起手一礼,接着表示暂时没有,他可以去休息,沙弥一脸悻悻然,跟着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陈森立刻吩咐陈旺去镇子里买个沐浴桶,还有崭新的被褥,对于沙弥准备的军用铺盖,甚是厌恶。
对方办事还算利落,半个小时后,将车子从侧门开了过来。
戒嗔听到了车声,并从房间内看到了陈旺进进出出的忙活,可他并不想帮忙,他觉得客人太过挑剔,不像修行之人。
而自己也不是他们的奴才,能歇一会是一会。
屋内,陈旺正在给老板铺被褥,这是镇上商店最好的货品,摸起来手感还算不错,希望老板满意。
木浴桶足有半米高,这对一般人来说,足够用,可陈森块头大,想要伸展腿脚,也不容易,但这是最大型号。
弄好被子后,陈旺从后备箱里,搬了一堆东西出来,最后将小冰箱也抬了进来,待一切弄好后,他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陈哥,您看?”
陈旺掏出纸巾一边擦汗,一边低眉顺眼的询问。
陈森环视了一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淡淡道:“凑合,你去宾馆休息吧,有事我会给你电话。”
陈旺走后,陈森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待到醒来,外面的太阳已然偏西。
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从床上爬起,坐在床边缓了缓精头。
也许是赶路辛苦,真的累了,方才那一觉特别香甜,自己多久没有睡的如此畅快了?陈森记不清。
他在市每天都很忙,不过午夜不得休眠,养成了坏的生活习惯,如今来此办事,倘若能改改这个毛病,也是好的。
青山绿水,小镇古寺,有种世外桃源的错觉。
木床虽然睡得不是很舒服,但对脊椎有好处,躺在上面很踏实,周围的空气特别清新,隐隐还有草木的气息,这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魅力所在。
——咕咕
腹中传来空空的闷叫,陈森穿上皮鞋,下了地。
他走到靠墙的位置,打开小冰箱,眼睛扫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吃的,只有来时买的大红桃。
陈森伸手取了一颗,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将其剥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