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说到底他想要的,彻底抹消自己的模样。
但说不害怕吗?他怕的,他实在是害怕,因为成为男性的自己会不会有一日也像那些男人一样,忘记自己曾经的女性身分,忘记这沉重的枷锁,然後同样的伤害女人们,那在自己血管内流窜的荷尔蒙,会不会真的如书上所说,让自己为了性忘记一切。
亮清猛地甩了甩头,把某种阴暗的记忆甩回它该在的角落。如果真的可以,他倒是想干了那些人渣,但他生恐自己也成为人渣的一员。
叹了口气,没关系的,不要紧的,只要小心翼翼,自己就不会掉进那片深不见底的深渊。下周就是手术,三个月後就可以摆脱胸前的束缚,自由了一部份,至少。
亮清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安慰自己。然而彷佛在一个呼吸之间,世界便颠倒了过来,不知道是那声穿透耳膜的巨响先发生,还是自己先飞离了座椅,天旋地转之际,亮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眼前亮晃晃的金属置物架朝着自己迫近,一个难以言喻的、潮湿而诡异的声音响彻脑海,接着便是一片黑暗。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所在的空间恐怕是光线不足。他试着翻身,却感觉自己的下半身毫无知觉,彷佛腰以下的部位不曾存在。试着举起右手,彷佛千斤重,但至少是知道手的存在的,亮清不由得松了口气,对他而言,手比脚重要些。
记忆的片段缓缓浮现,所以自己是遭遇了火车事故吗,那麽,也许下肢瘫痪了吧?亮清思索着,印象中自己不是撞到头部吗?这样一说,视线模糊说不定是头部外伤的缘故,希望眼睛也可以好起来。这里是医院?亮清奋力眨眼,试着转动头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水泥灰,与医院的白墙有所落差。
难道自己还没获救?亮清奋力伸手摸去,摸到的是粗糙如石的平面,他再次伸手,却探进一片温暖的液体。他错愕地将手拉回,这才注意到口鼻间灌满的血腥气。血,恐怕是他的血?原来自己真的还未获救,亮清奋力挣扎了两下,终於侧翻过身,下身仍然感觉不到疼痛,不,彷佛全身都没有痛感,但他知道,没有痛感时往往意味着更严重的伤。
救命.......亮清张开口,却是喑哑发不出声音。
颓然俯卧在地,亮清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在追求许久的事物将要到手之际,竟然要这样结束。
但也许这样也好,这样就不用去想,到底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父亲也不会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违背了他的期待。
终於要结束了。朦胧模糊之间,亮清彷佛听到脚步声,有人往自己的方向奔来。
不要救我,不需要救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