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陈列整齐而素雅,正门处站了两个武装打扮的女侍卫,女王正位于窗边的办公桌前,金发梳成辫子盘在脑后,阳光从高高的天窗落下,打在她淡紫色的眼珠上,她抬头,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淡漠,让人不敢因为她的低龄而心生怠慢。
“陛下,典礼的日期已经决定了,陪同来送嫁的有温莎德的太女和叁王女、六王女,都是温莎德最有权势的,礼单财政大臣已经交接好了,在典礼最后,他们将会献上温莎德国的求和书,这也是整个典礼最重要的部分。”首席大臣道,“至于侧夫,温莎德宫禁严格,十九王子到底如何,没有消息。温莎德是一个极端女权主义的国家,那里的人都是褐色皮肤,这个您可能不喜欢,但是男子从小都要带着面纱和头巾,学习夫经,被调教得温柔顺从,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露娜王国是君权强大的国家,主要的国家力量就是君主和大臣,大臣有贵族出身也有平民出身。首席赫梅特今年四十五,出身下级贵族,是个相当干练的女性,与女王是良师益友,知道女王和王夫关系淡漠,拐弯抹角地捧了捧侧夫,想安慰她。
阿琳亚了然地点点头,心中却对侧夫没什么兴趣。这场仪式从来不是什么婚礼,而是一场政治游戏,是温莎德与露娜利益交换的舞台,一个男性个体,根本无关紧要。
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是……
阿琳亚翻出一份奏疏,皱皱眉,“赫梅特大人,叁级城市中的月殿祭司豢养女童取乐,连续报了几次都被拦下,有一年了,直到今天才到我这里。这件事,让高级法院直接越级介入处理吧,祭司权力膨胀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亲自督查,要是有别的势力插手,切勿打草惊蛇,顺藤摸瓜,最迟下个月,我要听到结果。”
“是陛下,我定会尽我所能。”首席答应道,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少女又沉浸在奏疏中,直到月亮挂在天正中央,才放下羽毛笔,令女官揉揉肩膀和腿脚,上几盘点心。
“陛下,以后可不能持续低头办公这么久了,要不肩膀改坏了。”阿琳亚身边的一等侍女塞拉心疼道。女王不喜欢吵闹,她只关心了这一句,便安静地用精油帮她揉背。
这时,御医到了。他给女王做了例行的每日检查,得出结果,“陛下身体健康,但不宜劳累。应该没有受孕。”
阿琳亚一听没怀孕,又是一叹。这说明她和安普斯相看两厌的日子还要继续。
塞拉和侍女们倒是急着安慰她:“别担心,王夫和陛下都年轻,现在有埃洛殿下也够了。”
“女王要不让王夫回到宫里住吧!侍奉明怎么能大过侍奉妻子?在我的家乡,侍奉妻子不好的男人,都要受谴责的。”一个新来的大胆小侍女道。
塞拉瞪了她一眼,“多嘴,陛下的事是你能说的?陛下体恤王夫对的虔诚才特许他待在殿,你回去,罚站叁小时!一个月都去马厩喂马!”
小侍女委屈地瘪瘪嘴。
塞拉多少知道她和安普斯不合,当按摩结束,众侍女下去后,她趁着阿琳亚吃东西的休息期间,悄悄在她耳边道:“陛下,偶尔也应该接触接触别的男子,说不定,就能找到中意的,一下子就有了,我认识几个漂亮的男侍卫,都说仰慕陛下,虽然脸比不上王夫大人,但胜在新鲜……”
阿琳亚失笑,优雅地咀嚼完一片香甜的软面包,接着道:“你和我差不多大,怎么不多替自己操心?况且,男人,长什么样的,相处起来也都是那样,我真不明白,母亲哪来的精力,喜欢这一个又一个的。”
塞拉反驳,“那是陛下忘了!您小时候,还是很喜欢安普斯殿下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您是有喜欢上别人的能力的,只是现在不喜欢他了。”
“什么时候的事呀?”阿琳亚很惊。
塞拉得意地回忆,她比女王大四五岁,从女王很小就贴身伺候,有些事自然记得比阿琳亚清,“当时,排在前头的几个王女还未夭折,王夫殿下是最优秀最好看的王子,包括您在内的王女都很喜欢他,嚷嚷着长大要娶他,您一有机会就跟着他,哥哥哥哥的叫不停,可爱极了,几位殿下在一起过家家游戏时,也最喜欢和王夫殿下扮丈夫和妻子,您为了这件事,还和姐姐们打架,把比你年龄大叁四岁的二王女打的鼻青脸肿,被莉迪亚女王罚了……”
这种事,她早就不记得了,想起自己无忧无虑却不受重视的孩提时代,阿琳亚心底也柔软了一瞬。
但马上,那丝柔软就消失了。
她想起,王姐们对父族弱小的她的欺负。
那么小的女孩,被几双手强行一次次按在花园的鱼池里,呼吸不畅,快要憋死了。
不知是第几次被按下去又提起来,她的意识迷离,眼前一片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站在不远处,那个尚带稚气的美丽身影,他一如既往,目光冷漠而带着点嫌弃。
哥哥的蓝眼睛真漂亮呀,和天空是一个颜色,哥哥一定会还救我的。抱着希望,她撑到了姐姐们玩腻,却没有等到他的帮助。
哥哥的蓝眼睛里装的不是天空,而是鱼池里冰冷腥臭的腐水。
想起不愉快的过往,她色冷下来。
塞拉察觉她情绪急转而下,赶紧转移话题,小心地问:“那,我说的侍卫,您要不要见?”
阿琳亚一叹,摇摇头,“你是还没长教训,忘了上次主动上来献媚的,小命都丢了吗?”
塞拉顿时脸色一变,垂着头请罪,“是我疏忽了。”
刚刚继位时,曾经是有人给阿琳亚举荐过男人的,毕竟她长得美,又是国家最有权势的女人,不过她当时还对安普斯心存幻想,没有接受。
然而,过了几天,她就得知,那个连她面都没见到的被举荐的人,无声无息地以犯了宫规为由,被打死了。
这说明,隔墙有耳,有人知道了举荐的消息。
整个事件扑朔迷离。她总觉得其中有猫腻,却什么都查不出。
殿和王夫的地位息息相关,以安普斯的个性,她不认为他屑于做这种事,但一定和殿脱不了干系。
在查出宫里的尖细前,她是打定主意,谁都不能再接受了。然而,这势力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多年,也没再露出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