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海水泡了半天,又在沙地上摩擦翻滚,截肢面磨破溃烂,黎鹞被大夫骂得狗血淋头。
这年轻人做了膝离断不到两个月,手术后一直处于震惊、回避的状态,不接受现实,这固然可以理解,但他不配合医嘱,脾气还特别暴躁。
张医生五十来岁,也是知天命的人了,看着一大好的小伙子就这么没了腿,心里着实觉得可惜,可日子还是要过的呀。他接手这么多病人,谁也没像他那样要么一整天不说话不吃饭,要么乱砸东西大喊大叫,护士都怕他。好不容易见他听话了几天吧,他居然乘人不注意从医院里跑了!到晚上才让两个海滩救护队的人给送回来,可把老张气死了。双腿断面刚长好的皮肤都擦破了,被海水泡的发胀,医生给他清理了创面,打了一针消炎药,又忍不住叨叨叨提着耳朵念他,大好人生还长着呢年轻人要有气度好好听医生的过几天就能按临时假肢了别再闹腾啦……
黎鹞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医生数落他,时不时竟然还勾一下嘴角。
他不会是发烧了吧?张医生摸了摸他额头,没烧啊。想到他在外边吹了一天海风,张医生心里又是来气,嘱咐看护人员要看好他,注意留心残肢的清洁与干燥,有什么事要立刻联系医生。
医生和看护絮絮叨叨的说话声,黎鹞听着,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两处断腿灼烧一样的痛,他早就习惯了,甚至觉得疼痛反而才真实,不像那个夕阳中的少女以及她带给他的美妙体验。他像干了坏事藏了秘密不让大人知道的小孩,偷摸儿得意,嘴角忍不住上翘。
黎鹞默默回忆那个下午发生的一切细节,想要记在心里。他原本还能闻到少女残留在自己身上的馨香,现在就一鼻子消毒水的味儿,仿佛那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怎么会是幻觉呢。
夜深人静,黎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少女明亮的笑容,柔软的皮肤,略微温热的海水……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揉成一团搂在怀里,接着想她结实的细腰,沉甸甸的小屁股,濡湿紧滑无比销魂的腔道……
他感到浑身燥热,某处肢体比那两条残腿还硬。他狠狠捶了把床板。妈的,睡不着了。
他粗鲁地扯下半截裤子安抚自己,滚烫的性器格外兴奋,铃口吐出了滑腻腻的前液。享受过少女的温存细腻之后,这东西就会挑人了,自己的手怎么也满足不了它,明明胀的不行,高潮却来得格外缓慢。去他妈的快感,他只想要结束这突如其来的饥渴。他没什么耐心地加大力道,滑滑的肉棒抗议似的在手中弹跳了一下,他用拇指在顶端打圈。闭上眼睛,他又在脑海中仔细回忆那女孩儿的声音,软软糯糯,不疾不徐,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按摩他的脑经。他幻想着她用那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她在他身下,张开红红的小嘴,叫:“黎鹞……黎鹞……”
一股粘稠腥臭的液体喷洒在手心,甚至溅了几滴在床单上。黎鹞伸手在床头抽了几张纸,把手擦干净。巨大的空虚笼罩着他,他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加寂寞了。
他知道,女孩不可能这么叫他。她没问过他的名字。他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结束的,他是不是太快了?他太舒服也太慌张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是否也高潮了。清醒过来时,女孩已经整理好了,裤子还是她帮自己穿的。她叫了两个人来。
然后就那么走了。
知足吧,废物。他心里说,人家能看上你吗,就凭你?垃圾。不可能的。不然她怎么会连名字都不告诉你呢?
黎鹞把沾满精液的纸团扔进垃圾桶,甚至想把自己也扔进去。他闭上眼睛,狠狠地掐自己胳膊内侧,眼皮底下涌起酸涩。
别痴心妄想了。
整整一个星期,黎鹞都特别反常。
他药也吃了,检查换药也都配合了,不吵不闹,但说不上哪里没对劲。他坐在床边看着大海的方向,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阴郁。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医生想,可能是看太紧,拘着了。他嘱咐护工李婶天气好的时候多推他出去走走。但是要小心,可别让他又乱跑了。
黎鹞没有意见,他对什么都没有意见,反正整天恍恍惚惚的,医生说什么照做就是了。
这所医院位于气候宜人的海岛上,这座岛形如展翅欲飞的海鸥,岛上花草丛生,林壑秀美,故得名花鸟岛。花鸟岛繁花遍地,杜鹃、百合、水仙随处可见,李婶一边推着黎鹞在楼下的院子里晒太阳一边跟这个不幸的年轻人唠家常,他坐在轮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嗯几声,看着腿上的毯子发呆。
“哎呀,小俞妹儿,来看你罗奶奶呀?”
“嗯呢,李婶娘,好久没见您啦,东生放假回来了没有啊?”
“嗨,没呢,那小子去了大城市舍不得回来啦。哪像小俞妹儿,惦记着你家爷爷,一放假就跑回来。还打这么多工,真是。”
少女嘻嘻哈哈地笑着。
黎鹞脊背僵直。自打听到那声音,他瞬间出了一手的汗,心脏咚咚撞得胸口发疼。是她吗?他疑心自己听错了,经质地撕扯毯子上的线头,就是不敢抬头看一眼。
“李婶,这是?”那女孩问。
“哦,看我,这是我看护的小伙子。”李婶大大咧咧地介绍着,海棠是个好孩子,她想着年轻人之间总会比跟自己这个老婆子有共同话题,这小伙子整天不开心,多认识几个能说话的孩子有好处。她试探着跟黎鹞说:“这是小俞妹儿。”
黎鹞没办法,一寸寸地抬起头。
从树叶间隙漏下的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女孩儿身上,她礼貌地微笑,小手轻轻摆动:“你好,我是俞海棠。”
俞海棠。
俞海棠。
小俞妹儿。
他呆呆地看着她,想了许久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知如何反应,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简单的音节。俞海棠。小俞。小海棠。
她真漂亮。黎鹞痴痴地想。
见他半天没有回应,李婶有些尴尬,打个圆场,准备推他回去。
他回过来,急忙脱口而出:“我叫黎鹞!”
唇红齿白的少女对他点点头,仿佛在说,知道了。
黎鹞沉浸在见到梦中人的喜悦中,心里起了万种旖旎念头。她还记得他么。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太傻,明明是一段露水姻缘,在一起时恩恩义义,分开了就该潇潇洒洒相忘于江湖才对。自己却一副上赶着要黏上去的样子,糟糕透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来?他咽了咽口水。
小俞,小海棠。
他傻笑着,突然跟李婶打听起她来。她是谁啊?家住哪儿啊?有没有男朋友?喜欢什么?
他问得越来越露骨,李婶本来挺高兴他终于说话了,可一看出这年轻人对自家小俞妹儿动了心思,心下登时又是怜悯又是防备。他虽然长得好看,是大城市来的,可总归不是个健全人。小俞妹儿年轻漂亮,聪明又孝顺,还是岛上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怎么想都不合适。
李婶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她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巧妙委婉地盖过去了,可黎鹞能看不出来吗,他的心又沉下去,黑漆漆的,感觉不到一丝热气儿。
梦早就结束了。为什么自己还不醒呢。
过了两天。
黎鹞没再出过病房门。躺在床上,整天发呆。李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她提出要他出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黎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