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瞪她一眼,“什么时候学的油腔滑调?”她试着坐起来,见女儿立即上前帮忙她把床摇起来,到没有特别说什么,一看这个病房就晓得不一般,老太太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人呢?”
估计是刚醒的缘故,老太太还有点精不济。
段乔给问得心惊肉跳,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讪讪地站在床边,也不敢坐下,“妈——妈——”她慌得只能叫这个。
“他们人呢?”老太太顿时严厉了起来,瞪着她,一副跟她没完的架式,一手还戳向段乔个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训她,“你说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一个个的,你当自己是茶壶呀,配那那么多小茶杯?叫别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说你?还有没有脑袋的?想让人戳着脊梁骨骂你不知羞?骂你经过的卵子都能串成串了?”
段乔的脸顿时烧得跟什么似的,头都不敢抬了,讷讷地叫了声,“妈……”
“我说错了吗?”老太太睨她一眼,表情极度不高兴。
“没、没的……”段乔急忙否认,哪里敢说她家老太太半句不好的话,“妈,我、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高兴——”
“那你还不跟那些人断了!”老太太干脆硬声命令她。
断了?
段乔个脸色瞬间就白了。
“不乐意?”老太太顿时就坐直了,“还是想过你个叫指指点点的荒唐生活?”
一听这话,段乔更是摇头,摇得极快,“没、没有——”
“那还不快断了!”
老太太就是一句话,要求她果断。
段乔跟吃了黄莲一样苦,她妈面前卖了乖,别人面前她就得断了——别人面前不断在,她家老太太面前就卖不了乖——她想来想去这事儿,也就一个道理,父母世上只有一个,男人没有了,还可以再找。
个意志不坚的,有丁点困难就打退堂鼓了。
确实叫人无奈,偏她就这样子,一点韧性都没有。
“出院吧,我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老太太真出院了。
事实上是真没有什么事。
老太太一出院,这消息一下子就传到各方人耳里。
当然,谁也没有那么不识相地再赶上前去认丈母娘——到是陈涉想了个办法,把落落往老太太家门前一丢,他按了个门铃,人就跑好迅速,就留下陈落落。
“哎,金晶你忘记什么东西了?”
段乔还以为金晶去而复返,没设防地就去开门,冷不丁地在门外看到小孩子,呃,不对,是个小胖墩,小得很,脚步似乎有点站不稳。
她一出来,那个小胖墩到是立即冲上去,抱住她的双腿,仰着个白胖胖的小脸蛋,喜滋滋地冲她一张嘴,就喊了声:“妈妈——”
这一抱,这一叫的,把段乔的魂儿都快弄没了,当时就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人一样,反应不过来。
她家老太太还以为她怎么了,走过来一看,是个小孩子抱着她女儿的双腿,有些怪的走上前,低头看看那孩子,白白胖胖的,很叫人喜欢,她还刚想问不是谁家走失的孩子。
就听见那孩子,一张嘴的,就叫了声,“外婆——”
把她吓得不轻,目光就冲着段乔,那样子就是在问,你儿子?
段乔比她吓得还重,儿子——儿子——以前是光想想,现在真是对着个大活人的,她确实给吓着了,到是想笑,可笑的样子比哭起来还难看,“妈,好像是我的儿子……”
“什么好像?”老太太瞪她,这不靠谱的女儿,真是让她没少操心,估计这辈子都操不完,她赶紧去抱小胖墩,小孩子到是不怕生,就是有点重,老太太抱起来确实有点吃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里有什么好像的?”
段乔刚想说“是”,她儿子比她说话更快,——
“外婆,我很重吧?”
陈落落小朋友还晓得他自己重,眨着双黑眼睛,那双眼睛怎么看都怎么像段乔的,让老太太那片疼孙子的心顿时就泛滥了,——她抱着外孙子就不肯放手了,又瞪跟个木头似的女儿一眼,“你回来时怎么不把儿子带上?”
段乔表示她压力很大,视线悄悄地看向那个据说是她儿子的小孩子,瞧瞧个胖嘟嘟的,真是她生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看来看去,她居然还能看出来跟沈济南那个混蛋有点像,——这个念头叫她顿时快要蔫了般。
蛇精病呀,怎么就是他的儿子!
“问题也得我能带得出来——”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有些无奈,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有儿子,还是这么大的儿子,不过,她挤到老太太身边,试着去碰儿子,那笑脸颇有点谄媚的姿态,“妈,给我抱抱?”
“妈,给我抱抱?”
陈落落小朋友是个坏的,干脆就学她说话,唇红齿白的,那小模样有多叫人喜欢就有多喜欢的,尤其是他学她的表情,学得很到位。
惹得老太太又瞪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眼,看看这外孙子跟高炽肯定是长得不一样的,老太太是晓得高家那点混事儿的,不管沈济南还是高炽都好,都是高峰的儿子,两个随各自亲妈的,跟高峰长得不太像。
老太太不像段乔这么浑,连个人都闹不清,她清楚得很,就连陈涉是谁都晓得的,更别提陈涉跟高峰长得那像了,她当年觉得这些事跟自家没关系,也就没跟女儿提过一句的,谁晓得她个造孽的女儿,跟人关系都扯成这样子了,“谁儿子?”
问得段乔真是老难为情。
事实是那么一回事,真让她说,也有点困难,说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也好,什么都好吧,反正就是她羞于回答,迟疑了好半会,才慢慢地回答,“大、大概是沈济南的。”
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忐忑不安的。
老太太也不纠结这个了,越纠结越觉得心里不对头,更对女儿生气,有了外孙子在抱,她眼里全是这个可爱的外孙子,“还大概?就你个糊涂鬼,儿子我给你带好了!”大有不让段乔碰一下的架式。
段乔撇撇嘴,见到陈落落小朋友也跟着撇撇嘴,不由得欣喜,伸手去点点他的脸,见他嘟起个嘴,瞧样子就快哭的架式,——她的手就迅速地收了回来,朝他露出个花儿一样的笑脸,“快跟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陈落落不是想哭,是就要哭了,他皱着个白胖胖的小脸蛋,“妈妈都不知道我名字——哇——”
是真哭了,哭声震天的!
老太太又瞪这个不靠谱的女儿一眼,赶紧的哄起小朋友来,“你妈妈记性不好,哦哦哦,乖,别哭,有外婆呢,外婆会打她的,叫她记性这么差,哦哦,听外婆的,乖,外婆的小乖乖,别哭了——”
她一说,陈落落还真是睁大眼睛看着她。
看着她的手,好像真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像是真等着她去打段乔!
老太太真乐了,还真的是拍向段乔的肩膀,并且又瞪她一眼——这会儿,段乔算是机灵一回,跟着就捂住自己的肩膀,“好疼——”她装作很疼,还捂着个脸,“我疼呀,我疼死了,我疼死了——”
就这个作作的样子,也就瞒得过陈落落小朋友一个人,乐得两小手乱挥的,似乎很满意外婆的举动,“外婆、外婆——”他叫得欢。
“还不出去?”老太太有点得意,多少年没带孩子了,好像还没有退化,外孙子跟女儿一对比,自然是外孙子更加重要点,“把事情办好了再回家!”
段乔有点忿忿不平的,她家老太太这是眼里有了外孙子就没有她这个女儿了,现在就要赶她出门了,——想了想,她还是把包往肩头上挂,要办的事总是要办的,可一想的,她心里压力太大,大的都让她不想出门。
但门必须得出,老太太的命令,她哪敢不从!
断关系,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做起来真是很困难。
她怕呀,她个小心肝呀,怕得直打颤了。
一想到等会就要面对那么多人,她的腿肚子顿时就酸了,一抬头,外面的太阳还老好,晒得她还太热,撑个太阳伞的,好歹也挡个太阳光。
最好时间不走,最好路也远,那样她永远都不会到目的地。
完完全全是出自于老太太的意思,而段乔将这个去坚决贯彻到底。
所谓这个坚决嘛,于段乔来说难度太大。
不是一丁点的难度,是很大的难度,难度大得不是一般般,大得她都头疼——谁好说话的?哪个?说出来叫她听听?
有吗?
有吗?
肯定没有的!
没有一个好说话的人,但凡有一个有好好说话的,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子。
她一说要跟大家吃个饭。
呃,当时她不是这么说的,老太太在身边监视,她一直怕得要命,心里纠结得跟个麻花似的,在老太太如炬的目光下,她终于不太好意思地讲自己的诉求——唔,你们有空没,我们吃个饭?
话没有说得很顺溜,她一贯个结巴的,说得断断续续、磕磕巴巴的,要不是有老太太在身边,估计她一辈子也不打这个电话。
然后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生怕传话的那个人故意没带到话。
老太太认为只能这样子才算是好事,一个一个的断绝关系太麻烦,还不如一锅端,段乔表示这个难度更大,还不如一个一个的断——至少压力小点,一起的话,每个人的力都上来,她很难预计自己的前景。
一个一个顺着来的话,一次就一个压力,那样会好点。
但那纯粹是基于段乔的美好想象,君不见她哪里有一次能占上风的?没有!现实很残酷,她没有翻云覆雨的本事,所以——最后只能是人家痛打落水狗,呃,那个落水狗是她——对的,就是她。
她就觉得自己现在跟个落水狗没啥两样,一帮人盯着她,她都不知道他们要干嘛——所以,她走入沈济南那定好的包房,腿肚子还是打颤,先别说她在外边儿——人家个那什么中心外头就站了半个小时不敢进——就说说她一个人就光包房门口也恰恰地站了十来分钟。
她是真紧张。
右脚往前一步,抬的是右手,都同手同脚了,那样子老怪的,这里到是有服务人员,可上头的人早就交待过了,这里的事,全都当作没看见,但要服务的尽心尽力,不能出一点儿纰漏。
上头吩咐的话,必须得听呀,不然就得回家吃自己。
所以,就见她在那里纠结要不要进,最后还同手同脚的敲门,也没见一个服务人员上前“温柔”的询问并表示自己能帮忙——喂,服务有时候其实不用那么到位的,客人喜欢就成,他们没意见的。
能到这里包房服务的,都是严格进行过挑选的,而且是层层筛选的,这事把握的极其严密,就跟地下秘密活动一个样儿。
段乔开始还觉得这里不自在,真是不自在,再加上她心里那个惴惴不安的,这地方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就连服务人员都没有上前亲切地问她一声——让她感觉更不自在,总有那么一点叫她惶惶然的——明明他们没看她——她非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让他们看在眼里,就觉得自己的事都叫人知道了般。
那个脸都是通红的,像是染了色般的,找了个形容词,说是跟能“滴出血”来似的,这话形容过好多次了,不新鲜了,可她那脸是真新鲜,得找个更新鲜的形容词,是鲜艳的红,不止红,还嫩,脸皮还薄的,手一掐,似乎都能涌出汁液来。
那汁液可能还是红的——见得她真是抬起右手,在那里敲门。
其实服务人员真往她那里蹩了眼,真想告诉她说,门就阖着呢,压根儿就没关好,轻轻一推就进去了——里头坐着大把的人呢,就等着客人您一位了!
这点嘛,段乔不知道,她还敲门,一敲门才晓得不对。
曲起的手指头一碰到门上,门就往里开了,她个惊得直往里看,乌溜溜又怯生生的眼睛就顿时给闪瞎了一样,她顿时就闭上了眼睛,感觉跟身入地狱之门没有什么两样了。
人就站在门口,里头排排齐地坐着四个人。
那姿势,反正他们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搁着双腿的、翘着个二郎腿的、两腿大赤赤分开的、坐着挺直的——四个人,足足四个人,沈济南那混蛋自然在的,当然,还有陈涉,何权、高炽——这么四个,齐刷刷地都看向她。
那目光怎么说的,顿时让她的压力膨胀到顶点,讪讪地把手给缩回来,她没有什么种的低下了头,本来她就没种,没血气,现在更没种,更没有血气,就是给她个器,也能把关系处得一团乱。
他们没叫她——就让她在外边站着。
看看,这关系乱的,于她来说,那是前夫、现任都在,还加上两个扯不清的两“情人”,真是她情人?估计她是不认的,可人家认呀,没奈何,她硬着头皮通知了。
她连人都不敢看一眼,愣是站在门口,跟个木头人一样,最好跟别人玩什么“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保证她总是第一。
都说她不行了,她真不行,要是能像个女王般的,就直直地走进去,比他们还有气势,就那么站着,拿出烟,夹着指间,往嘴边那么一送的,就有人起来殷勤的给她点烟——那目光是居高临下的,“哦,我们以前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嘛,也是没有什么关系,以后嘛,更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们说是不是?”
那样的?
她做起来真没有问题吗?
她的脚尖动了动,自个儿的眼睛就死盯盯的,心里就把这个给否定了。
要是有这个能耐,也不至于把事闹成这份上。
而且她也不抽烟。
对,就是不抽烟。
她最烦的就是烟味儿,没见何权从来没有在她身边抽过一根烟的嘛,首长也是,从来不抽烟,本身就是个不抽烟的,所以没抽烟。
她还在迟疑,乖女儿嘛,就听老太太的话,她迟早要把话说出口的,真的,到现在这个时候,她脑袋清醒归清醒,真要那么实行起来难度足以抵得上登世界最高峰,忽然的——她的腰给从后边搂住了。
她一个惊的,然后立即挣扎,但身后的人没有给她多少挣扎的时间,就将她整个人都给抱了起来,破了天了,她尖叫了。
硬是伸手抓住门框,不肯进去。
意志难得的坚决一回,可手指头叫人给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疼得都快掉泪了,可怪的是她这次没掉泪,竟然没掉泪,简直都是迹了,眼角的余光还看过去,居然看到是尚品。
叫得更尖了——“救命,救命——”
真跟发生人命案子现场一样,叫得更惊的——把外头的服务人员都惊得眉头皱皱,听归听,他们都是长耳朵的人,到是伸手将包房的门关上——别误会,不是他们伸的,里头的人估计早就有准备了,把人一抱进去,人家就门关上了,隔音就是好呀,刚才那个尖叫声顿时都没了。
“救命——救命——”
段乔还不晓得,就光知道叫,两眼巴巴地看向高炽,瞧他看过来,顿时两眼有了点光,不由得又叫了两声。
要知道为什么才叫两声吗?
这得说说尚品,他干了什么事?
这会儿,谁也没通知他——就他个鼻子灵得跟个狗一样,居然就嗅到了味儿,你说说这得多上心才办得到的事儿就让他给逮着了,逮个正着,妥妥的。
“找谁救命呢?”尚品把人换了个姿势,扛在肩头,跟挂在他身上没有什么两样,小屁股刚好在前边的,他伸手当着几个人就重重一拍,那斯斯文文的劲儿,一下子就变了个样,有点个邪气,“哟,这人还挺齐的,就少了一个,乔乔,你说是不是?”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抵说的就是这位,最好形容他了。
那大手拍下来,拍得她真疼,眼泪真没有忍住,她哭得个够大声,跟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肚子就搁在他肩头,硬硬的,磕的肚子很难受,被那么一拍,就跟身上光了似的,又有难受,两难受的感觉加起来,那是极度难度。
她哭的越大声,越没有人理她。
确实没理她,都把她的哭声不当一回事,谁也没说省不得了,要把人弄过去好好地哄一回,谁也没有,就连也没有站起来,老在在的,还到与尚品拉拔起话来。
头一个说话的是沈济南,他就那个样子,尚品往她那个一拍,他的眼比谁都犀利,不是他想制止,其实他也想那么一拍,不由后悔以前怎么没那么一拍,拍也拍过,就是没有试过这种姿势的,脑袋里就想着把她给拍的红红的,再用两手给抬起,他再覆上身去。
“她请我们吃鸿门宴呢,哪里舍得叫她叔叔过来。”
他心里想的是多少销魂的事儿,嘴上说的话到是直接把段乔的罪名给定了,一开口就能把段乔个小心肝——不,这简直都是玻璃心水晶肝的,经不过一点儿的,一点儿的风浪都能把她给吓得跟个见不得人似的。
其实他的说也对,宴无好宴,人家说项庄舞剑,志在沛公,结果顶羽个小叔父的那叫项伯的忒不地道,居然还帮着让刘邦跑了,要真是那回成了事,还真是不好说这历史了,偏偏项家出了这么个反骨仔。
但是他说段乔摆的是鸿门宴,有那个场面吗?
没有的。
段乔就想悄无声息地把事情弄好了,一开头就想这么大的阵势,真没有预计到,把她吓的个小心肝都快爆炸了,听沈济南那个话,更把她弄得一哆嗦,完全是吓的。
颠倒了,明明是她请的他们吃饭。
结果,地点是沈济南定的,哪里是吃饭,就一个包房,人家那种玩乐的包房,光见几支看上去绝对不会太便宜的红酒,还放在冰桶里,几个人坐着,还真是没有喝过一点酒,但打头阵的沈济南一上来就给段乔拉了仇恨值。
妥妥的,她被批判了。
“我、我……”
她哆嗦着——动了动,又叫尚品按回去,按得她胃都差不多贴在一起,顿时话就噎在肚子里,怎么也不敢再说了。
其实她就想说,她也叫了人,可人家不是没空嘛,马不停蹄的、昨晚就回帝都了,也她能咋办,跟她家老太太说,她想去帝都请人吃饭?
别开玩笑了!
“敢做还不敢承认?”
跟说好的一样,沈济南打头阵,后面开口的就是陈涉,一句话就含着火药味,就冲着个哆嗦的人过去,再把人更吓了一个哆嗦,她想——妈呀妈呀,您女儿的命估计要交待在这里了。
她怎么就能天真的认为,能跟他们好好沟通,再把酒言欢的,一笑泯“恩仇”什么的,想的太美好,现实就这么操蛋,光两句话就可以叫她抬不起来……
最可怕的是重量级的人还没开口,人家就在那里等着,她就这么觉得,他们随时再给她一记掌心雷,炸得她血肉模糊,估计这伤口终身都好不了。
“狠给谁看呢?”
到是有人拆陈涉的台,拆台的不是别人,正好是段乔个前任——高炽,他眼角就那么要露不露地带着点讽刺的意味儿,要说人家真是他兄弟,可没哪家兄弟搞自己兄弟老婆的,偏他就碰这么些葩的兄弟,要怪也只怪他那个葩的亲爸——
他对别人是这样子,到是心疼段乔,瞧她被人扛着没奈何的样子,真想把人弄下来,原先还淡定,现在是淡定不了,他们凭什么呀,凭什么坏了他家的墙,还一副自己是主人家的架式?
那是他高某人的老婆,不是他们的,凭什么他们出头,他要叫他们出头都没脸,这出头的活儿惟一能干的就是他一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瞄过何权,他名义上的小舅,更不止是名义的,确实是他小舅,谁让他们家里的事,乱成一锅粥似的,“都端个什么架子,充起什么大尾巴狼来,把我老婆弄没了,你们高兴了?乐呵了?”
别人还没开始反应,头一个有反应的就是段乔。
她感动呀,听高炽那话,就感觉的要死,那是她老公,又挣扎了一下,又换来尚品的一记大巴掌——“啪”的一声响,疼得她眼泪掉得更凶,偏她头朝下,别人看她在哭。
真是被打疼了,她嘴上就呼疼,“高炽,我疼——高炽,我疼——”
看看她——真个是没药救了,呼疼就呼疼呗,谁没有疼过,就偏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只呼高炽一个人的名字,这是前任,现任还站在高炽身边,她愣是一句都没有喊。
何权自认是“心胸宽阔”,被她这么一叫,也叫得那火气就上来了,连同沈济南一起把人从尚品的肩头给弄了下来,两个人合力,再加上她又不重,就把人往沙发里丢——刚才四个从还齐齐坐过的沙发,顿时成了她的临时地盘。
尚品到是没拦,真的,他没拦,也不躲,就让他们弄走,他个家伙还笑着,像是心情挺好,一个个的看过去,跟看什么蟑螂一样的,原本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可这些个家伙整起亲兄弟来——呃,虽说不是同父同母的,好歹是同父的,也称得上亲兄弟的,他们对付起亲兄弟来,可真的是没有软手过。
看看高炽就晓得,他的生活就他们给弄垮的,亏得高炽也不简单,就是高峰跟郑主任都倒了,也压根儿没有牵连到他什么事儿,还依旧过他的生活,过得潇潇洒洒,滋润非常。
可尚品觉得自己算是被他们都暗算了一下子,尤其是沈济南、陈涉这两小子,暗算他来真是没有半点“节操”,大家都干过坏事,现在搞得他一下子就成了局外人——这种被撇下的感觉到不是十分好。
他就看看戏,嗯——其实就这样子,看到她个窝囊劲儿,就想把人弄进去,好叫他们真对上,让他看看戏儿。
嗯,他喜欢看戏儿。
真的。
凭什么他就成了局外人,他们成了局中人,哪里有这么好的事,都叫他们占了?
这看戏嘛,他是必须来的。
尤其最爱看她不知道怎么办个笨蛋样!
“人还叫高炽呢,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话真是一点儿没说错,你们都是假的,人家那是真夫妻,才有的情儿,你们一个个的挤这里算什么呢,这是要看人家夫妻重逢记?”
听听,这嘴毒的。
哪里像个人,是个挑拨离间的恶毒主儿。
简直是要把段乔逼得没路可走。
她是来把关系断了的,可不是参加“批斗”大会的。
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她歪在沙发里,不哭了,到是眼泪还在流,两手支着沙发困难地爬起来,当着他们的面儿,她还上半身极直,两条腿儿微微地倾斜,真是个淑女样儿。
偏她个样子与淑女真扯不上边儿,甭提被弄皱的衣服,还有她乱糟糟的头发——就晓得把两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完全给她自个儿打气呢,狠狠地打气,终于是尖叫了一声:“我、我要、我要跟你们断了!”
尖叫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得极惨,跟受了什么个刑似的。
她全身上下都是好好的,没半点不对,就伸长脖子,又尖叫了一回,尖叫出口后,觉得嗓子眼都有点冒火,干干的,极度不舒服。
她终于喊出声了。
就等着结果——
但是谁也没有吱声,仿佛她说的不是话儿一样。
都把她晾着。
没一个理会她的话。
她不舒服,嗓子眼跟冒火似的,很难受,偏又时时地盯着他们,想从他们的表情上找出些什么东西来——谁都镇定,她这个表现与他们比起来那是天差地别的,哪里是区区两个层次这种简单的话能解释的。
到是把她弄慌了,慌得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她看看他们,脸颊本来就红,现在更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而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像是她才是那个坏人,而他们是好人。
她在伤害他们!
这念头叫她害怕,偏偏这个念头在她脑袋里游走,让她惴惴不安,慢慢地站起来,两条细撩撩的腿儿并在一起,到没有全站起,膝盖那里还微微弯着,上半身有点朝前,她动了动唇瓣,老见他们没反应,到让她心急了,“你、你们怎么说?”
呼,还问他们怎么说?
恐怕是她走的最坏的一步棋子,按理说,她刚才那么一喊出声,就最好走人了事,别想着什么跟他们好好谈谈的念头,能好谈谈的人,至于让事情弄成现在这样子。
到是她这么一弄,到叫人团结起来,五个人,刚好五个人,到是齐齐地笑了,那哪里是真心的笑,分明是嘲讽,就是嘲讽她呢,哪里有哪个是好的,根本就不让她舒坦的,不让她一次性就这么简单的就把事情糊弄过去。
他们笑,那是笑他天真,尽管私底下有很多的“纠结”,表面上这会儿他们到是有志一同地站在一起,向着共同的目标。
但是,当何权要走过去时,这一步,就显出了各自之间的小矛盾,高炽一个箭步就挡在他身前,不让他靠近,面上到是笑着,叫得也好听,“小舅,你说说,你要怎么说呢?”
天,他居然帮段乔问了。
当然,也只有段乔才惊喜,别个人真是一点惊喜感都没有,高炽本来跟他们不是一挂人,当年也就跟陈涉处得稍微好一点儿,跟他们都不太对付,也就表面上的面子情而已,——他一站出来,站在段乔一边,确实他们都不意外。
何权、沈济南、陈涉,这三人,原来不是同一挂的,他们中间应该有个尚品,偏就那么巧,尚品都不知道他怎么就给踢出了局,想着当年他在段乔面前扮“好人”,引得段乔差点相信死他了。
偏沈济南要出来搞鬼,搞的不是一般的鬼,居然跟何权搞到一起去了,他能不气?选队站边,总是选一边的,尚品自认是危机意识极高,一看他们三个齐齐地站在一起,而这边是高炽与段乔——他动也没有动两下心思,果断地就跟高炽站在一起。
可他偏说了句,“好聚好散吧,闹得大家都难看有什么意思?”
说的像是挺公道,人已经与高炽站在一起,必然是不公道的,就是捡个便宜话。
他们两个人到是把段乔挡住了,段乔个反应慢的,一时还有点疑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跟对立起来似的,眼还有点意外地看看他们,好半天,她才缓过来,才晓得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终于,她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她把他们弄不好了——她不知道他们原来就不太好,还以为是她的缘故,闹得他们“兄弟”不合,闹得他们“甥舅”不合,闹得他们“朋友”义气都断了。
简直是天大的责任!
她是个自私鬼,就想自己的,哪里晓得她今天还能想着他们一回的,还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的,把什么事由都往自己身上拉,仿佛她就是民族罪人似的,人高炽跟尚品挡在她面前,她还有点怕。
两手扯扯高炽的衣角,又扯扯尚品的衣角,她觉得闹太僵不好,嘴里到是挤不出话来,让她劝人的话,还真是一点东西都没有,还自认为很悄悄地说了声,跟提醒人似的,“高炽,我们也断了。”
早就断了,他们离婚了,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噗——”沈济南是个坏家伙,那个脸上得意的,简直就是光明正大地取笑高炽,还作势极浮夸地拍拍双手,听那个清脆的声音还听得极为投入,“我的亲弟弟哟,我的亲弟弟哟,你听清楚了,跟你也断的,你帮她出什么头,真以为你一个出头,就能让她一心记着你了?”
高炽被段乔那一句,简直弄得气死,最气她闹不清,现在这时候还是讲这个话的场合?当着个沈济南的面儿,不是直接下他的脸面?但是脸面这种东西,他早就没有了,不是他不珍惜自己的脸面,就他那对葩父母,还有他老婆。
对,他认是他老婆,没有前妻这回事的。
陈涉听的直皱眉,还有点嫌弃,“你说什么不好,还一口一个弟弟的,你喊个球?”他到是不客气,从来就不知道客气是什么东西,以前在高炽面前还保持的好,当作他自己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身世似的,他的目光掠过高炽的肩头,对上段乔小心翼翼的眼睛,刚一对上,她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避开,让他有了点好心情,“乔乔,出来呀,躲在人后面干嘛呀,你不是要跟我们全断了,怎么好意思躲在后边,得出来就个清楚明白的,好叫我们都听一听?你说我讲得有道理不?”
这人——这人,比沈济南还像个精科大夫,话一句一句的就把段乔给引了出来,让她接受众人的“检阅”,偏她才露出一个脑袋,瞬间就跟着缩了回去,像是外边有极毒的太阳要晒干了她。
段乔真是愁死,她愁呀,愁得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被陈涉的眼一吓,魂都快没了,那眼,都是什么,她说不出来,就有点怕,有点惊,更像有种预感,那种预感都叫她害怕。
“我、我……”
她刚起了个头,话就叫人打断了。
自然是何权,这三个人跟约好了一样,一人说一句的,挺有默契,“乔乔,得一视同仁的,别区别对待的——”
区别对待?
她哪里有?
他们都在她面前,她哪里还敢区别对待,不想活了嘛?
沈济南伸手就要拉她——高炽已经挡开他的手,这一动手,陈涉也跟着上来,变成一对二个局面,当然,尚品刚才选择了站边,自然与高炽一起,这是二比二。
二比二是公平的没错儿,可何权能置身事外?
别搞笑了,他们一个都没能置身事外。
最搞笑的是这几个打起来还真没有节制,真是够段乔看得了,段乔这时候居然不怕了,为什么不怕她自己总是搞不太清,就这么个包房里,还能叫她找个角落坐下来,看着他们几个人打架,男人的力道与体格,都毫不保留地奉献在她的面前。
动物界的求偶,都是由雄性来主导,而雄性靠着天生的、或者后天的条件来吸引雌性,而在竞争上岗这个事情上,他们不惜以身最大的努力去从同性中的争斗中获得胜利,获得胜利的同时也得到了雌性的青睐,得以留下自己的后代。
他们一打起来,她难得的不怕了,——“高炽小心右边——左边,何权——”
听听,她还在叫,跟看什么比赛似的,还提醒人,刚才那个都不知道怎么办的人,都跟失踪了似的,她到是极有兴致地看他们打架,到不是因为她有虚荣心,乐得几个男人为她争斗,而是她真觉得这男人打起架来还真是好看。
比起电视上播的那些,她看得更加真实点,——只是,这兴趣起来的莫名其妙,走得也快,很快的,她就自认自己算是把话说到了,至于他们与她的话,估计没有什么关联,他们自己动的手。
还是回去吧,去看看那个小家伙?
她家老太太估计也等急了!
她就这么个人,自私的可以的,难得涌起来的一点责任感,叫他们一打架,就打的飞到九天云外去了,她看看他们,还点点头,觉得沈济南那一拳实在是重——都替高炽疼——但她更有自己的想法,今后他们没关系了,她为什么要替他心疼?
这么多的人,哪个没挨过了,她凭什么要替其中一个心疼?
话是这个理儿,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对的,从来没有做错过事儿,就连自己个意志不坚定,于她来说也是小事儿,她还故作调皮,以轻松的语气说,“你们慢慢打吧,我还得回家,事情就这么说了算了,我走了——”
真的,她真走。
脸上还挂着泪儿呢,她就用手抹开,像是刚才哭的那么难看的人不是她,怯懦的问他们还有什么的也压根儿不是她。
对,她从来不区别对待,为什么要区别对待,都断了,也就没有区别对待了。
她刚才也就那么一问,就想找个好机会自己离开,现在机会就好了,他们打起来了,估计没顾上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段乔个脑袋,有时候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心里凉薄的,想走居然还真就走人,把后面打成一堆的五个人甩在身后,她自个到逍遥的,临这个时候,才晓得她连个纠结都没有,老太太说让她断了,其实按她的想法,跟这些人有开始过吗?
没有的吧——
也就高炽一个的,毕竟算是夫妻一场的,别人嘛——个没良心的,一点都不往心上放,于她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她走得一点负担都没有。
平时说她胆子小,这个时候就那么突然的大了一回。
谁也没有拦她——
她以为他们还在打,没顾上她——其实她一个转身朝门口时,他们的动作都有点停了,都有点轻手轻脚了,就端看着她——偏她还真就“淡定”,跟没事人一样走起了。
仿佛他们再乱与她无关,这里上演的就是与她不相干的事,一点都不相干,他们自打他们的,她好像不认识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
突然地,个个的力气都没有了。
打架这回事,有时赌的就是一口气,但现在嘛,也就打给她看的,结果她一走,那谁还打得下去?白费力气还得受疼的事,谁会没事儿就干上几回的?
但真的,谁也没有去拦,就让她走了,跟他们以往的性格真是不一样的,居然还有让人白白走掉的时候,偏几个人这么打了一架后,他看看他,他又看看他的,到是都笑了,可那个笑的,怎么跟哭的都差不多。
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那是未到伤心处,也许还觉得矫情,这时候,到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回,好歹也图一个叫爽快的东西。
尚品跟这几个“兵痞子”不同,分属不同的系统,他们几个下手可真狠,要说最狼狈的人肯定是尚品,好家伙,他挨得最重,也最受不得疼,一手摸摸嘴角,他自个还抽抽,还真疼,都有血丝了,不由瞪向高炽。
“你小子,暗地里给我一拳,别以为我不知道——”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难不成真是高炽揍的?
刚才,两个人分明就站在一边儿,这么快就暗地里下手了?
有胆做就有胆认,这点非常好,高炽一贯不同于段乔性子,他一贯是做了就会承认,冷冷地勾起嘴角,要放平时,这表情绝对称得邪魅,呃,要这么说成“高贵冷艳”也行的,就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他,“那是我老婆——”
当他不知道这帮家伙暗地搞的鬼了?以前不一样,让段乔受了个天大的委屈,现在他报下仇,揍一拳怎么了?还是算是小意思的,他都没动家伙,难怪那时候段乔不对劲,想法老是颠三倒四的,又偏偏能听他的话,——他当时不知道,还真的、真的……还怕她有阴影,警察总得问她这个当事人详细情况的,他还怕她压力太大。
结果,居然这帮人,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早就算计好了,算计他与段乔。
这里有兄弟,有小舅,还有个不搭界的人——尚品是不搭界的,就算是不搭界,可个个都对他跟段乔那婚姻墙使劲地撬个大洞的,让个洞越来越大的,到最后,都不用他们推,他自个就为了避免父母的事儿会影响到她,直接跟她办了离婚。
要是晓得会是这么个样子,打死他都不签字,一想到这里,他轻巧地指指何权,非常不以为然的指出个事实,“他揍的比我还凶,你冲我是要干嘛?”
妥妥的,祸水东引,直接地把事扯到何权身上。
何权身上也挨了好几下,这乱架打的,跟个没成年的“热血少年”一样,估计明天这脸还能肿起一点儿,想着明天的事,他对高炽自然没有好脸色,本来就是面子情,虽说有血缘关系,可他们家那点乱关系摆在面前,想要关系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现夫揍前夫,揍的理所当然。
“就是揍你个王八蛋,怎么了?”何权心里想着那个史证,他没来,谁都不是傻瓜,不晓得这后面的原因,他一抬手,手臂还有点疼,不由瞪向沈济南,段乔还真的没说错,沈济南就是个混蛋,他好心去拉架,沈济南到是狠,打的个兴头出来了,一副六亲不认的鸟样,连他都揍上了,他伸腿踢向沈济南,“你他妈的经病是不是?一窝子都是经病,老子帮你一把,你到是往老子身上喂拳,你妈的真是行呀,打架才想起来是亲兄弟了,弄人家老婆时,你怎么没想?”
他这是气的,明明三个人一起的,一打起架来,才把一个一个的面目都给暴露了,好的时候没觉得,人家一说断了,那点邪性儿都上来了,一个个的都压不住,打架嘛,打的爽才是硬道理。
但没有人看,惟一的观众跑了,这才叫人更愤怒!
沈济南是个医生,而且是个精科的,给广大官兵们做做思想工作,开导一下什么的,他最在行,什么像春天般的温暖,说的就是他,那是专业第一,虽说他肩头也顶了个军人的标志,可——他跟何权、高炽、陈涉这三个标准的军人能一样嘛?
就显得有点弱脚,打都打了,他明天必须得请假,这帮人纯粹是妒忌,哪里不好打,都往他脸上打,顶着张青红交加的脸,他明天还能去上班才是怪事,他在那里独自“舔”伤口,埋怨这些“粗人”太用力,没曾想,何权到是冲着他撒气来了。
气得他几乎是七窍生烟,一佛生天的,“豁”的站起身来,还没站直,这腿窝处还疼,疼得他差点滴出几滴男儿泪来,当着他们的面,又觉得太跌份,还使劲地忍住,暂时把他自己当成个“铁血超人”一样,嘴上到是不服软,“你揍的我还少了??”
他冷哼了一记,这脸部肌肉都跟着抽抽,抽得他又疼了点,一手赶紧地捂住脸,“打人不打脸,晓得不?你不就是惦记我当年要挟你一回嘛,趁着这个机会不是想报复一下嘛,你敢不敢当我的面儿承认了,经病,也不知道谁有经病。”他看过去高炽那边,那眼都是嫌弃的,“就他个二百五,跟我是兄弟?白送我都不要。”
陈涉懒得理他们,就光听他们在那里咬来咬去的,他还挺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就他自己喝,也不叫他们喝,喝了酒,还抿抿嘴,“呸——”
刚喝的酒,他就吐了出来,“疼死老子了。”
确实是疼,给人朝两腮狠狠地拳头伺候过了,这不里头那层薄薄的皮跟坚硬的牙齿来了个死磕,就把他嘴里的那层皮给磕破了,一喝酒,能好受吗?
“疼你妹!”尚品哪里还是那个看上去风度翩翩的人,他阴着个脸,就把陈涉放好的酒瓶子都给踢开,非常嫌弃他的作风,“你们够好的呀,把我给撇下了,能瞒一辈子呢?”
确实,也就尚品不一道,“有难同当”,有福不同享,这时候,他像是突然间看透了,那笑得挺故意,“没得我好,也没得你们好,人家惦记着的人可不是你们。”
他看得最清楚,开始真是针对高炽的,哦,不对,是针对她的,把她拉下马,叫高炽丢个死人脸,最好把里子面子都洗个干干净净的,本来一次也就够了,把人一吓,就成了——没想到这事儿不止一回,不止他们,连他都把他自个儿绕了进去。
他其实觉得这种话有点矫情,可真的,这几年,他都觉得人跟行尸走肉一样,哪里都不好,哪里都不行,看什么都不对劝儿,干什么都没有一点兴趣,整个人都垮了似的,就连跟沈济南、陈涉都远了,他后悔呀。
要说尚品后什么悔?
他说不好为什么后悔,听到她死的消息,他就一直后悔。
从没有为哪个女人揪心过的他到是突然间的揪心了,还真是说出来都叫人不能相信的是他居然还流了眼泪,她没坟儿,她家老太太弄了个篡位,就放庙里,他远远地看着那个牌位,怎么看都觉得怎么孤单的。
星期六、星期天,怎么着总要挑一天来庙里待着,跟庙里的师父一起念念经,还吃素,不是那种专门做出来的味道极好的素菜,而就是普通的素菜,就个冬瓜腌起来的,还有点酸酸的味道,再加上麻油,就这么吃。
他守着她一天再下山,这些年来都是这么过的。
可有一天,他晓得她还活着,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他一下子就晓得了自己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能站在她身边的?高炽能站,何权能站,那么他也一定能站的!
自信心暴膨的,他没觉得自己有哪里比人家差,其实有一点就忘记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想当年,他表面上好得很,照顾她,骨子里,算计的她还少吗?
沈济南出面当恶人,他就当好人——一红一白的,弄得挺好的,要不是段乔个娇气鬼让高炽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念头,指不定还真的叫他给哄去了。
他还有点冷静,鼻子有点疼,身子都疼,这帮“兵痞子”下手还真狠,“人家惦记着那一位呢,我们就打死了,她照样不看就不看的,打死打活的,骂死骂活的,有用吗?”
这一句,算是把大家的伤口都戳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