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白春生破天荒的第一次失眠了——
还不是因为可恨的燕惊秋。
比起一开始的不知所措,他现在更加不知所措了。
这究竟要他如何是好。
白春生翻了个身,正对着那扇隔着他与燕一的屏风。上面金线绣着的大朵牡丹像是薄琰要斩他脑袋的刀,白春生觉得不吉利,他又翻了个身。
这次他正对着洞府的山壁,山壁上因为水纹而生出的裂缝就像是燕惊秋那把要砍他的剑。哎,晦气。
没办法,白春生只好笔直的躺好。洞府的顶上乌漆麻黑的,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还没有过睡不着的时候,以往闭上眼睛就能呼呼的昏睡过去了。
都怪燕一。
除去失眠,这也是白春生头一回开始想念没失忆的燕惊秋。
至少燕惊秋听得懂人话,也不打他的主意。
白春生在心中怒骂燕惊秋是变态。
白春生闭上眼。
白春生睡着了。
白春生砸吧砸吧嘴,开始做梦。他的羽毛极白,扁扁的嘴,藏在肚子下的脚掌,像团软绵绵的棉花。
燕一听到白春生隔着那道屏风正在翻来覆去的唉声叹息,他以为过会儿白春生会按耐不住与他聊聊天什么的。结果燕一等了许久,也没见白春生有什么动静。他再度坐起身,越过屏风,瞧见了睡得正香的白春生。
一副没什么心眼的模样。
刚刚不还怕他对他心怀不轨吗,这会儿功夫就睡得着了。
真是怪有意思的。
丑时,幽深的雾气包围住天南城,羽升宗就像是陷入沼泽的一片浮叶。
在最高峰的峰顶,高大巍峨的宫殿内几千盏明灯常亮,往常人来人往要整日忙不停歇的侍从此刻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宫殿中充斥着肃杀之意,羽升宗掌门人、几大峰主长老,正恭敬地跪在主殿,等待天清门的修士到来。
徐随风也在此列,他跪坐在掌门的身后。看见这位发须全白的掌门额头正在不断的冒出虚汗,但掌门不敢用手去擦,仍旧满面惶恐的跪在地上。
浮玉山之事羽升宗的众人虽有怀疑是邪魔所为,但直面真相又是另一回事了,更重要的是——
这只邪魔,他们还没有抓到。
他们至今还是毫无线索。
不知道它从何来,又逃到了哪儿去。邪魔都是些贪得无厌的秽物,绝不可能眼看着鲜活的活肉近在眼前而不食。当时的沐婷婷和宫远之正昏迷着,是最好的食物,邪魔绝不可能会放过他们。
地面满是干涸的血肉,他们不是没有怀疑邪魔是不是死了。
但就从竹林的魔气浓郁程度来看,这绝不是普通的元婴修士能对付的。碎石凡界的元婴修士仅有几个,全都数得上来。那几日根本就没有人在浮玉山附近,总不可能是邪魔突然自己裂解而死的吧。
只能是邪魔自动离开了,但它到底为何会仓皇离开。
在他的任期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恐怕是又要被贬去受罚了。掌门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和这些碎石凡界的原住民不同,他本就是犯下大错被贬来这儿的。
老掌门一阵苦笑,想不到这最后的几百年,竟然也没有安生日子能让他好过,只能盼望自己的妻子女儿不要再被自己的事情牵连。
此事决不能瞒不上报,这事关重大,邪魔之事涉及到了修仙界的根基。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心存侥幸,说不定也会酿成大祸,到时候就完了。
羽升宗的众人一直跪着等到次日黎明卯时也没有等来天清门传来的讯息。
这和以往大不一样。
以往就算只是一些关乎邪魔的风吹草动,天清门便会立即派下使者,进行反复的侦查确认,绝不肯放过丝毫的蛛丝马迹。这次可是实打实的真邪魔啊!
跪着的人群里,有人突兀的冒出一句:“难道是上宗门,也出了事……”
“不可能!”立即有人反驳。
掌门严肃的斥责:“安静!闭嘴!”
这次没人再说话了,但猜测永远的留在了人们的心中。
……难道邪魔的事情,不仅仅是出现在了他们的碎石凡界。
剑尊才死去多久,眼看着安定的世界又要乱了。
一时之间,恍然涌入了心头。
这些人猜测的倒也不假,只是天清门没有顾及碎石凡界倒不是因为邪魔,而是因为他们也已经自身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