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隽迟心想,自己会那样说,不过是良心发现,要将丑话说在前头,省得自己临死那天,对方招架不住……这下预警已经做了,就不再故意气人了:“遇事要有紧迫感,不可盲目乐观,我师父历来是这样教导我的,乔护法对此无法理解也是正常,毕竟我师父不至于对谁都这般悉心教养的,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对吧,自己说这话的确不是为了故意气人,而是优越感使然!
诚然他这话言之有理,但乔善因无疑是被他给打击到了,自己的确是从未得到过他这样的关照,更无法奢望云霄仙人会亦步亦趋的教养自己……
当年承蒙云霄仙人赐福已是造化,有谁能想得到无心凡尘的云霄仙人,竟能在有朝一日,被人请下坛呢?
不同于乔善因的敢怒而不敢言,谭夙的心中自是另外一番光景:胡言乱语的,这孩子,自己什么时候要将他教导成一只惊弓之鸟的!
谭夙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你这等福气,自然不是人人都有,就莫要故意说这话来消遣人了。”
“兄长所言极是。”商隽迟起身,对乔善因恭敬拱手一拜,“在下莽撞无礼,让乔护法见笑了。不过,正儿八经说,我确实是挺羡慕我自己的,这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谭夙见状,扶额苦笑。这孩子,果然是不肯叫自己省心啊……
倘若长久待在这客栈当中,天知道还能被这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如何来气,尽管乔善因一再提醒自己要坚持下去,务必保持住风度,全程面带微笑的陪他二人打哈哈,心中其实早已是万马奔腾……碰巧,这时他接到了楼下人传来的纸条,对他二人道了一声失陪,顺势而为的,急匆匆离开了。
他虽然“暂避风头”去了,却不至于将他二人晾在这里没人理……云霄仙人在此,谁敢怠慢呢!很快,店小二强作镇定的走上前来,说是要带他们往后院去安置。
下到一楼后,穿过后门,又走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店小二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庄园门口。
店小二扣门三下,那庄园的门便被打开了。这里原是云霄宫的一处堂口,后来堂主被应楚处置了,暂时没有安排人过来接任的,乔善因便事急从权的先将这里接手了。
听得庄园里的人如此介绍,商隽迟笑而不语。
那“楚楚姑娘”将云霄宫管得挺松散嘛……若当初处置那位堂主时把这里一锅端了,也省得这些人聚集起来蠢蠢欲动的……
庄园里出来一位老者,两鬓斑白,情肃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后,那老者深吸一口气,朗声诵道:“忠义武,四海齐颂……”与此同时,他还比划了一个两手悬空的动作,看上去举止慎重,目光虔诚。
老者从嘴里蹦出这八个字后,他的双手也不急于放下,就如此摆好了动作,眼睁睁将门口的二人盯着,好似在等着他们接下面的话……
这原是句云霄宫里经久流传下来的颂词,天长日久的就成为了云霄宫里接头的切口了,现在这位老人家,专程将这句话念出来,就是指望门口二位能对上这个暗号,这样方能证实彼此乃是志同道合之人,他才好放下戒备,放心大胆的放他们进门。
对方的这些心路历程,商隽迟也不难想到,只是,自己虽然师承云霄仙人,以往却并没有过自己也是云霄宫一员的自觉,所以对于云霄宫的林林种种,若非必要知晓的,他从没有兴趣去涉猎过,这才造成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局面……
自责之余,他对谭夙使了个眼色,谭夙立即附耳上前,听他低声道:“如果我对他说,我不知道下面半句该怎么接,你说他会不会很生气啊?”人家一见面就做出这样仪式感满满的举动,自己却完全接不上来,可想而知,这有多打击人家积极性……
那老者脸皮一抽,以人家高深的修为,显然是听见商隽迟说的话了。商隽迟对此并不意外,想人家能被放心大胆的托付来看守大门,敢一开门就和人家对切口,这位老者,若非真的艺高人胆大,不然也不会现在还有命在了……
老者听闻此话后,顾念自己毕竟是上了年纪,也不如想当年的固执己见了,自己如此举手向苍天的动作持续得太久,简直是在自己折腾自己……正当老者有意将手放下来,却听谭夙道:“我倒是知道要怎么接下面的话……”
老者闻言,目光微微颤动,欢喜的暂时止住了要将手放下来的想法,一心一意在等着对方来接应下面的颂词。
商隽迟见人家在听到谭夙的话后,眼从逐渐放弃坚持霎时转化为要更加坚定不已的等待,是深有期许的将谭夙盯着……但只怕自家这位便宜兄长,并不在乎人家的期许啊……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商隽迟此刻并没有要为难人的想法,遂对谭夙劝道:“兄长见多识广,就别卖关子了……”
然而,谭夙道:“可是我不想说。”
“……仁德我主,护佑苍生!”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把手举得高高的迫害着自己吧……那老者虽然对他二人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将后面的颂词自己念叨出来了。
那门随即敞开,放他二人进去。站在庄园外面且是看不出来,一进了庄园内,才知道是别有洞天。
“好厉害!”里面竟是白茫茫的一片,如云遮雾绕一般,站在大门口往内看,其间的一切阴翳不明,皆是看不真切。
这是何等磅礴的内力,才能造就如此景!
唯有来自孤山一族,天生就有过人的天赋,可以研习令术,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的能力……若换了常人,想要将功夫修炼到此等境地,便是要逆行经脉,自绝生息,岁数那是活不长久的,除非……
商隽迟斜睨一眼身侧的谭夙:“兄长,你看这庄园内的异象,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兴许便是想当年的某一天,你如何闲情逸致刚刚好了,就出手推了人家这一把……至于对方是被你推到悬崖底下去了,还是推得更上一层楼了,那就全靠人家自求多福了……
“既来之,则安之……”对于商隽迟的好心,谭夙一笑带过,“贤弟,如今就随为兄一起,踏入这未知的境地中去吧……”随手将人一捞,也无需那老者再费口舌,谭夙已拖着商隽迟往那白雾弥漫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