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整晚,而江峪城发出的求救讯号也像纷纷簌落的雪,落在了帝都接连燃起的烽火中。
掌管御林军的五皇子邵传酬连夜进宫,求得虎符,当即发兵江峪城。
铁蹄奔走的声音几乎湮没了雪落在房顶的细微声响,让帝都百姓整夜不得好眠。好事者披上袍子,倚着门楣,抬眼就看见远远的岗哨亭上那一星烽火,不相信的人伸出手去,一点小雪化成水凉丝丝地沁入皮肤,才如梦中惊醒,着急忙慌地开始收拾行李,惶惶然又戚戚然。
早先就听说北境近来不太安宁,江大帅镇守多年,未尝失过半座城池,但是大小战役总归是没有断过。
这番,一夜之间打到帝都来了?
兵部的人也很震惊。针对江家现任家主,江斐的夺权计划是一年前就由当朝皇帝邵均亲令策划的,而前夜正是计划的收尾,江斐,年三十二岁,在北方边境,天险御盔谷为国英勇奋战而死,追封为镇北侯,由独子江烬九承袭爵位。
可帝都就连街上卖冰糖葫芦的都知道江烬九过两年也要跟着死掉了。所以偌大的江峪城,加上江峪城下万余精兵的归属,虽然没有明说分给哪位皇子,兵部也不敢明说,看今晚的阵势,十有八九要落入邵传酬手中。
知道内情的人好些后悔站错了队。
但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刚刚听说江斐死讯时叹了口气,不无怜悯地说江家刚死了儿子,消息可以晚些发布,等到头七过了也不迟,甚至原定增兵北境的将领都还未交接完毕,就收到了江峪城发出的求救讯号。
北方那群蛮族能入侵到中原腹地,一夜之间打进帝都来?不可能的。
反正江家现在也是行将就木,求救?倒不如就让它损毁。
邵传酬也是这样想的。他的御林军先是带着江峪城下的精兵巡视了一圈终南山以北,确定没有蛮族入侵的痕迹,才慢慢悠悠转回江峪城的千百级阶梯之下。这时,已是晨光熹微。
自江峪城建城起,还没有任何军队踏上过这些青石板铺就的台阶。因此,邵传酬很是兴奋,从台阶往上看,江峪城的标志性建筑,玄翎塔已经看不到了,但他却在这一片虚空中看到了天下,看到了他即将拥有的,一个小开始。他下令解除了骑兵的守备状态,仅带着一小队亲信,纵马一路往上,向江峪城城门驰去。
追风马是封侯时父亲的赏赐,还未真正上过战场,奔到中段,青石板就不见了,仅有黄土沙石和散落的枝桠,坡变得异常陡。邵传酬一面安抚着追风,一面有些,诧异。
据他所知,没有军队会这样行事,就算是蛮族的刺客,也不会费力气掀翻这些青石板。
而当江峪城城门整个倒塌在他眼前,军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身上还披着一层薄雪时,他略显不快地下马,探了探着玄甲的守卫的气息。人还活着,但甲胄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