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也算是有良心的。”胡雪岩满意地点点头,“我自有道理。”
这当然是好事可谐了!阿祥满心欢喜,但脸皮倒底还薄,明知是个极好的机会,却不敢开口相求,就此“敲钉转脚”拿好事弄定了它。
不说话却又感到僵手僵脚,一身不自在,于是搭汕着问道。“老爷恐怕还没有吃饭?我来关照他们!”接着便喊:“素香,素香!”
素香从下房里闪了出来,正眼都不看阿祥,走过他面前,低低咕咬了一句:“叫魂一样叫!”然后到胡雪岩面前问道:“老爷叫我?”
做主人的看在眼里,恍然大悟,怪不得问她阿样在哪里,她有点懒得答理的模佯!原来阿祥跟魏阿巧好,她在吃醋。照此说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阿祥倒辜负她了。
这样想着,便有些替素香委屈。不过事到如今,没有胡乱干预、扰乱已成之局的道理,唯有装作不解,找件事差遣素香去做。
“我不在家吃饭了。”他嘱咐阿祥:“你马上到张老板那里去,说我请他吃酒。弄堂口那家酒店叫啥字号?”
“叫王宝和。”
“我在王宝和等他。你去快点,请他马上来。”
“是!”阿祥如奉了将军令一般,高声答应,急步下楼。
等他一走,胡雪岩喝完一杯素香倒来的茶,也就出门了。走到王主和,朝里一望,王老板眼尖,急忙迎了出来,哈腰曲背地连连招呼:“胡大人怎么有空来?是不是寻啥人?”
“不是!到你这里来吃酒。”
王老板顿时有受宠若惊之感:“请!请!正好雅座有空,胡大人来得巧了。”
所谓雅座是凸出的一块方丈之地,一张条案配着一张八仙桌,条案上还供着一座神龛,内中一方“王氏昭穆宗亲之位”的神牌。胡雪岩看这陈设,越发勾起乡恩,仿佛置身在杭州盐桥附近的小酒店中,记起与张胖子闲来买醉的那些日子了。
“ 胡大人,我开一。坛如假包换的绍兴花雕,您老人家尝尝看。”
“随你。”胡雪岩问:“有啥下酒菜?”
“蛙子刚上市,还有鞭笋,嫩得很,再就是酱鸭、糟鸡。”
“都拿来好了。另外要两样东西,‘独脚蟹’,油炸臭豆腐千。”
“独脚蟹”就是发芽豆,大小酒店必备,油炸臭豆腐千就难了。“这时候,担子都过去了。”王老板说,“还不知有没有?”
“一定要!”胡雪岩固执他说,“你叫个人,多走两步路去找,一定要买来!”
“是,是!一定买来,一定买来!”王老板一叠连声地答应,叫个小徒弟遍处去找,还特地关照一句:“快去快回。”
于是,胡雪岩先独酌。一桌子的酒菜,他单取一样发芽豆,咀嚼的不是豆子,而是寒微辰光那份苦中作乐的滋味。心里是说不出的那种既辛酸、又安慰的隽永向往的感觉。
一抬眼突然发觉,张胖子笑嘻嘻地站在面前;才知道自己是想得出神了。
定定神问道,“吃了饭没有?”
“正在吃酒,阿祥来到。”张胖子坐下来问道:“今天倒清闲,居然想到这里来吃酒?”
“不是清闲,是无聊。”
张胖子从未听他说过这种泄气的话,不由得张大了眼想问,但烫来的酒,糟香扑鼻,就顾不得说话先要喝洒了。
“好酒!”他喝了一口说,喷喷地顺着嘴唇,“嫡路绍兴花雕。”
“酒再好,也比不上我们在盐桥吃饶酒的味道好。”
“呕!”张胖子拾头回顾,“倒(一)象我们常常去光顾的那家‘纯号’酒店。”
“现在也不晓得怎么样了?”胡雪岩微微呗息着,一仰脸,千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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