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又狼狈的站起来,踉踉跄跄转回身。
半掩的门后,无声立着一个人。
她呆呆注视着前方,像只空洞无灵魂的提线木偶。
段修与心猛地揪起,痛彻四肢百骸,摇摇晃晃走过去,脚底留下长长的血迹。
“樱樱...”他紧紧抱住她的腰,半跪在地,低低的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低哑绝望,喃喃不停,谈樱像是很久没心痛过,这次心脏痉挛带来的痛意似乎要将她整个吞噬,撕扯着片叶不剩。
她讷讷低头,看到他红着眼,呜咽哭着像个孩子。
她从来都没见他哭过。
原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哭起来,也会泪水潸潸,也会红肿了眼睛。
她想说不要哭,想像他以前哄着她那样。
那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不用说对不起。
该忏悔、该下地狱的是那些作恶的人。
有多少恶人,他们害了人,到死前都不知悔改,那些人烂到骨子里,谋害了人命,破坏掉一个甚至多个人幸福完整的家,一命抵一命多廉价啊。死了多轻松,那些恶人就该每日活在痛苦和折磨中赎罪,除了痛苦和罪恶一无所有。
那些被恶人伤害过独活于世的人,恨意与痛苦大多并不会随着恶人的抵命而消失。
比如此刻,岳襄死了。
谈樱还是心恨不甘。
岳襄害了她,也伤害了她所有挚爱的人。
她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到段修与脸上。
……
酝酿了一下午的雨终于哗哗啦啦下了起来,颇具瓢泼之势。
回到家时,两人一身狼狈。
段修与衣服上全是脏污血渍。
谈樱拉着他进浴室,一粒一粒地解下他的衬衫扣,段修与沉默地盯着她的脸,像个脆弱可怜的孩子。
她脱.去他的上衣,转身要走,又被大力地拥入怀。
花洒大开,迎头把两人浇地湿透,谈樱不解地抬起头,段修与正垂眸看她,这一动,恰好方便他低头吻下来。
“樱樱。”他念着她的名,温柔缠绵。
这一晚上,他的情绪从没好过。
谈樱踮起脚,闭上眼环住他脖颈回馈拥吻。
温热的水自上而下冲刷着身体,像要由内而外洗涤干净所有的糟糕事情。
到最后,两人相拥着躺到床上。
谈樱伸手,轻轻描绘着他的眉眼。
“我在d镇的时候,想起你了。”
段修与目光灼灼,眼眶还是红的,低哑“嗯”了声。
“你曾经死在我面前。”谈樱弯了下唇,像是在笑。
他忍不住凑近她,死死抱紧,解释当年的事。
“那天爆炸发生前,我及时钻进上面的通风口,却因震波太大晕了过去。等醒来,就身在异国他乡。爷爷和二伯取缔了我所有的自由,让我以另一个身份为国.家秘密做事。”
“在事情解决前,我没法回来,得到的所有关于你的消息,都经过上面的处理交代。”
他眉头皱着,时而痛苦时而恼恨。
“我要是能早点回来,要是......”
谈樱轻捂他的唇,头枕着他的手臂,轻声说:“告诉我这些就够了。”
她想听的只是一个解释,而他的任何解释都足以让她坦然释怀。
他没有死,多年过去,还再度把她找回身边,这便够了。
那些噩梦般的事情,对谈樱来说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恨也恨过,仇也报过,重新找回心上人,她心情平静不少。
可对段修与来说,下午的所见所闻依旧触目惊心。
他无法原谅自己。
……
醒来时,窗外飘着雨,天气凉爽阴沉。
床边的位置已空,摸着冰凉一片,段修与应该已经醒来很久。谈樱抱着被子坐起来,眼睛有点肿。
昨晚做了噩梦,她在梦里哭过。
翻身下床,洗漱后下楼用餐,她一路都没见到段修与,倒是吃早餐时,道格又叼着朵小花跑过来,献宝般的放在她掌心。
段修与也很喜欢送她花,逢年过节都要送花送礼物,挺会搞些小浪漫。
道格这只狗,难不成还真随了他?
谈樱跟道格在客厅玩了会儿,随手给段修与拨了通电话,却没人接。
见到洛九,她好的问了句。
昨天洛九平安无事跟着回来,现在听到她打探二少行踪,为难过后还是说了。
“二少去、去看人了。”
洛九有点窘迫。
苏小姐怎么说也是二少的女朋友,可二少一大早醒来就去山顶别墅,那座自建的古堡别墅,后花园深处有座别致的墓。
那是二少为未婚妻建的。
哎,宠着现女友还对前任念念不忘,二少怎么,怎么感觉有点渣呢!
对上谈樱纯洁的大眼睛,洛九好心道:“苏小姐,外面下雨,你在家里等二少回来就行了。”
谈樱觉得不对。
正常来说,段修与应该寸步不离陪着她才是,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说到底,她其实有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