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见凌昊有所触动,眉心缓缓而舒。他刚要开口,正迎上杨卿茹的晶莹妙目。平日里她总是俯首文弱,极少这样看他。唯有今时这样,智谋在身,明眸利齿,一双眼睛里载满了成竹的星光。仿佛就是龙慕平日里含笑看他的样子,自傲矜持,略带顽意。
心底的柔意就那样散开,杨卿茹灵敏的捕捉到他眼底的痴柔,只小声道:“若大王信得过臣妾,臣妾愿意替大王了善此事。”
凌昊随口道:“她生不下来。”
杨卿茹的身子几不可见的一抖,细长的手指在袖中紧紧的握在一起。这个男人的一句话,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生前荣华,死后哀荣。这就是权势!
今天是洛贵人,若是来日,来日她也不慎犯下什幺错处。大王他,是不是也会这样轻描淡写的把她的一生带过?
不!她在心里喊道,不能有这种可能!她的家族还在等着她,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他们也在宫外克尽己责。有什幺办法,还有什幺办法能让大王再多一分恩厚!?
脑内万千交杂着,鼻尖却嗅到一股清幽的香味。似乎是梅香?
电光火石间记得一人,似乎他是极爱梅花的。
杨卿茹按捺住喜慰,只听凌昊道:“起来吧。”
“你替本王注意两个人。”
杨卿茹心中一动,“臣妾愿替大王解忧。”
凌昊捏一个指节,大有嫌恶之意,“一个是舒敬殿的音婉仪,还有,是太子宫的宫婢。”
杨卿茹急道:“太子宫?难倒她们互通消息,是想对太子哥哥不利?”
“本王要你暗中注意她们,查出背后的人是谁。最好让她们自行露出马脚,你能不能做到!”
杨卿茹一躇,暗咬着唇愁虑。她能猜出这其中的千丝万缕,若是一不小心。抬眸间只看到凌昊不辨喜怒的样子,一度横下心肠道:“臣妾愿意一试。”
人去影空,杨卿茹独自站了半晌。门边一闪,一抹宫裙夹带着风雪而来,她的家生奴婢芙蓉小跑了进来,呵气道:“外头可真冷,这种天气还站在人家殿外不肯走,可真是痴子。”
杨卿茹了然失笑,“可辛苦你了,看清楚了没有?”
芙蓉掸去身上的残雪,脸上带有一抹隐秘的笑容,“奴婢在舒敬殿外躲了快两个时辰,果然让奴婢等到了。”她更压低了声音,“奴婢瞧见有一个侍卫在洛小主的窗外观望,一直站着等着,好生的痴情。后来似乎是洛小主打碎了什幺东西,才把他给惊走了。”
“好芙蓉,快去洗个澡暖暖身子。”杨卿茹遥望着窗外,面上的笑意渐渐沉着下来。
时日越发的冷了,檐上的冰柱结了长长的一排。今夜就是年三十,亲王贵胄都在大殿中饮宴。也只有这样的宫宴,平日的拘谨才消,往日深锁宫门的嫔妃才可与亲王男子互见道好。开宴前韵贵妃笑吟吟的对着凌昊道:“今夜本是家宴。只是淑妃身子不好,洛贵人又一直抱病,臣妾就免了她们奔波了。”
凌昊问道:“洛贵人?”
韵贵妃笑意更是舒雅,“是舒敬殿的洛贵人,一个月前不幸染了风寒,一直也不见好。”
“那就叫她好好养着。”倒还没有意识到,已经一个多月了。
酒过中旬,却见萧黎的座位已然空了,只余数盏残酒,“淮北王呢?”
席上杯盏相叠,绣衣朱履,萧黎只身离了席,只觉惆怅万千。
宫中早早挂满了宫灯,红彤彤的染到了天边。今夜群臣都在殿中饮宴,天冷人乏,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把怀中的珍珠耳环掏出,捏在手中细细抚着。
珍珠早已被摩挲出一股柔和的光泽,日久天长的积累了他的思念。原以为今夜能见她一面,哪怕是隔着重重珠光艳影,他只稍远远的看一眼就好,可是满心的期盼最终还是落了空。
除了大殿中时而飘来的箜篌丝竹,周围冰冷的实是安静。大雪压松枝,“啪嗒”而断。
“扑通”一声,萧黎把珍珠往怀里一送,细听之下只有水波的拍打声,“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