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终于下了一场雪。
放眼望去,十里长街,屋舍皆白。
一位披着宽大黑袍的高大男子,头戴斗笠,手持短鞭,打马而过,扬起簌簌积雪,惊飞双双鹧鸪。
转过了几个街角,才在一处僻静的大户门前停下。
折柳山庄的匾额,高悬而立。
这男子翻身落定,取下袍子和斗笠,利落地栓好了马,犹豫着扣响大门。
不到片刻,门扉半开,一个年纪不大,一身短打的小厮,探出头来,上下打量。
“请问,贵庄庄主在吗?我……”男子拱手。
一听是来找庄主的,小厮即刻放松下来,打断了男子的话,热切地拉住男子正准备探进怀里的胳膊,掸掸积雪,将他引了进来,“这天怪冷的,公子可来了,老爷等了多时,快随我去吧。”
在往常的送信经历中,看大门的小厮绝对是陆三将信送到委托人手上的拦路虎,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没说两句动起手来也是常有的事,甚至飞檐走壁翻墙而入,也要将信亲自送达,绝不假手于他人。
被当成小偷强盗无妨,只是一诺千金的招牌得立住了。
只是像今日这样的礼遇,也是少有,陆三没多想,跟着小厮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湖边,一面四处打量。
湖中有亭,飞檐翘角,湖边植柳,雾凇悬挂,环目四周,景se皆白,长堤一线,直通亭中。万籁寂静,鸟雀无声,只余脚步声前后更替。
小厮抬手一指,低声说道:“公子请自行过去吧,老爷就在亭中。”说完便躬身退下,不等陆三反应过来,急匆匆地走了。一大早的老爷就吩咐,今日有贵客临门,若是来了,直接迎到湖心亭即可。天寒地冻等上两个时辰,连口热乎的都没吃上,此刻差事g完小厮归心似箭。
在岸边望过去,亭中隐隐约约似有一人,陆三踏上长桥靠近亭子,靴履陷进厚厚的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只见此人背对而坐,一身藏青se长袍披在肩上,背宽而厚实,小山似倚在桌前,似乎正在专心致志看着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此人却丝毫未动,陆三只得清嗓示意,绕至侧面,说道:“在下陆三,受人所托来给庄主送一封信。”说着就要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举了片刻也没人接,抬头一看,只见其人x口正中,一把匕首穿心而过。
陆三惊愕,往后退了两步,复又试探着上前去将手凑近鼻下,余温未有且气息已绝。吓得当即猛地ch0u回手,尸t本轻倚石桌,被疾风掠过而骤然失衡,栽倒在地,砸出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山庄,传得老远。
果然,这趟不该来的。
可是,这其实由不得他选。
十日之前,京郊的一处小酒馆内,酒香四溢,炭火微醺。陆三是这家酒馆的常客,要想寻他,只管往此处来,十有能碰上。每每送完了信,便要来喝上几盏,贪杯不算,尝鲜而已。冬日百无聊赖,来喝酒的人络绎不绝。陆三要了个二楼凭栏的位置,一碟花生米,一盘g切牛r0u,一壶好酒,兴致盎然正喝着。
一块h金咣当一下落在他的面前。
来找陆三送信的人很多,天南海北他也去过,给得最多的不过十两银子,这也得看雇主心情。一出手就五两h金的阔绰,不是彰显雇主有多么腰缠万贯,而是说明这趟差事不好办。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对陆三不起作用,怕麻烦才是他的信条。
当雇主说出折柳山庄的时候,陆三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