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醒来的时候,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正躺在一张床榻上。她慌忙支起身子,发现房内有一名身穿道服的药僮,见她醒来便说道:“我家道人说,若你醒了便可送你离去。”
“宁乔呢?宁乔在何处?”
那药僮皱起了眉:“我并没有见过乔道兄。你从石阶上摔下,恰好倒在我们道观的后门,我们道人便让观中弟子将你抬入观内医治。”
阿满听他这番话,想到之前的事情,随后头突然一阵抽痛。她伸手摸了摸,那儿正包着一圈圈的纱布。
“之前我同宁乔进了一个石缝,我也不知碰到了何处,明明是洼地,也没有台阶,我竟会从石阶上摔下来。”
那药僮笑道:“那是你触到了阵眼了,这不过是门遁甲之术,你无需害怕。”
阿满想了想,伸手抓向药僮的袖口,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麻烦这位小哥哥,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见宁子圣人,恳请小哥哥通传。”
药僮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观中十余弟子中他心肠最软,虽道心尚定,可此女殊丽又尽显娇柔风情,他一时便有些慌乱,只觉得气血上涌,红了整个面颊。
“好……好,女郎别如此。我这就去同我们道人传达。”说罢便慌张得出了门。
阿满不过一试,已是做好宁子不见自己的打算了,谁知那药僮回来竟是要带她去见宁子。
阿满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虽还是那一身粗布麻衣,倒也算得体。她跟着那药僮去往宁子待客之处,她看着观中的景象,虽有些陈旧但还算雅性,倒不似宁乔口中全然破败之像。
阿满见到了宁子,宁子是个老头不错,却与宁乔口中和善温厚的老人家不同,眼前的宁子形相清癯,身材高瘦,风姿隽爽,孤标傲世,一身青衣道袍,倒真是生得几分仙模样,无怪乎仙也喜欢。
宁子目光逼人,如视蝼蚁,这让亭亭立于长廊外的阿满身心一惧,只觉得万分不堪。却还是硬头请求:“宁子乃圣人,小女有一事相求圣人。”
宁子不再看她,他面前有个棋盘,观中无人有好棋艺,他便只得自己与自己对弈。
阿满垂眸想了想,便走到亭内,却也无人阻拦她。他看着宁子下棋,一旁是之前那个药僮在烹茶续茶,阿满示意他许让自己来,那药僮犹豫了一会儿便将位置让开。
宁子行棋至半路,轻抿一口香茶,忽觉疑惑,他终是抬头看向一旁为自己续茶的女子,态度稍是和软了些:“这茶烹得不错。”
“承蒙宁圣人夸赞。”
宁子终是道:“既然醒了便可离去,何苦非要执着过去。”
阿满知晓宁子的意思,便正身跪下,磕头行了一大礼,抬头时已是眸星微闪,泪光莹莹:“何事都瞒不过圣人,可阿满此行却并非为了自己。我知宁圣人早已是方外之人,是真圣人。人世战祸病灾,您不理会;弟子入俗后是生是死,您不理会;弟子入俗后是祸害还是福祉,您不理会。可是我却是一介凡人,衣族已成灭顶之势,我作为衣族后人又岂能袖手旁观,任人对我族人宰割。”
宁子长叹一口气:“人世循环,自有天道。衣族本就不能长久,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阿满凄悲哀叹:“鱼有心而偎卵,鸟有情而护巢。我既知衣族凋零的原由,又怎能心安理得得活着,看着我的后辈们因此而受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