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你父亲说的?”
“是。”
“海棠就没有辩驳?”宁乔说罢,便摇摇头:“对,我忘了。海棠是个哑子。”
秦克叹息:“她是哑子,不是傻子。我难道会不让她解释辩白么?可她压根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她从来不在意我。”
宁乔不赞同:“难道这就是你当初不救她的理由?”
秦克垂首,有些气馁:“我以为是个骗局,不想再被那妇人拿捏。可回去之后我就后悔了,这个时候那妖祟告诉我她便是阿婵,我本是不信,可她说了许多我们俩当年的私事,她不会伤我,我也不忍心害她。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发狂。”
宁乔暗忖,这厮倒现在还只想着自己,多疑不算,还意气用事。现下蜀郡已无良将,朝中已有乱势,波及各方诸侯。司马颖这成都王怕也是做不长久了。不过,这与宁乔并无关系,他野心不大,这点同宁子颇像,之前下山也只是图一番新鲜。况且乱世已显,虽晋朝皇室能者颇多,可明君却无。他区区一方士,随波逐流,自然随性才不负这秀美河山。
“你放心,她不会再出现害人了。”
秦克忽然抬头看他:“宁方士,你与我说实话。海棠究竟是死是活?我后悔了,若她还活着,我今后必定好好待她,不会再辜负她。”
宁乔皱眉看他:“她的身子早已经凉了。我早同你说过,时间不留人。”
秦克捂住了脸,像是在抑制住什么一样。过了一会儿,才从指缝处发出瓮声:“她一定恨我。”
“不,她不恨你。她走得很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悲伤。”
秦克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真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秦克转头看向塌上的尸体,这具尸体体态安详,就如同睡着一般。宁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他道:“如今,我已知晓救秦将军的办法。不知此法可让秦少将换我一命?”
彼时秦克已经没了杀意,宁乔这番言论倒是给了秦克一个台阶。
“我父,真的是裘婵所害吗?”无怪秦克如此想,之前宁乔一直称不可医,恰好与那妖祟对峙之后便有了办法,不得不让人多想。
宁乔没有反驳,心中却有些戚戚然。他为了救海棠,怕是这二十年的谎都撒完了。那秦超中的是蛊毒,此蛊为蛇蛊,蛇蛊以音为介。那日在海棠的处所看到的竹笛和曲谱,便是操控蛇蛊的器具。只是现在却不能让秦克发现,此人心胸狭窄又意气用事,现下对海棠看似情深义重,若被他知晓真相,怕是不知能否给海棠留个全尸。
宁乔心中亦有疑惑,海棠到底是何身份,又是如何得到这蛊毒的?他向来不喜欢变数,凡事都要清清楚楚,可她不愿说,他便从不问。这个女子浑身是谜,倒真是与他般配。
解蛊方法倒是简单,只是要吹笛,笛声悠远,若要避开秦克等一众人等倒是颇有些麻烦。宁乔只让他们退居外院,合上门舍,又让人在外头打鼓敲锣做降妖舞曲,倒也能盖住些笛音。
“妖邪!妖邪……”床上的老人依旧佝偻着身子瞪着眼喊叫,短短几日,比宁乔第一眼所见更为可怖。
宁乔轻笑一声,坐在一旁靠椅上,像是自言般说道:“就算将你身上的蛊毒灭尽,也只能以这破败之躯活个几月。我原是真心想让我们为国为民的秦将军舒舒服服走完最后一程的,可是——”宁乔敛去笑意,声音依旧温和可亲,字里行间却渗出寒意:“你为何要动她!”
宁乔外表假象,容易让人觉得是天生无恨无忌之人,可相反,他是个极其护短之人。如今他将海棠划为自己的羽翼之下,那所有伤她害她之人,便都不能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