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你来啊。”沐未央说,她把椅子移过来,让他们坐上位。
“坐下。”柳明招手叫她们走坐下,只是语气还依旧是命令,也许是惯性使然,这种威严从他骨子里透出来。
“医生有说是什么时候生么”柳明问沐未央。
沐未央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闻言,抬头说“哦,医生说是三天后。”
“三天后。”柳明轻声重复。
“放心,你能活到那一天的。”沐未央不以为然的说。
柳明看向ev,说“那便是好的。”
坐在他身边的妻子不言不语,柳明颤抖的手指向沐未央这边,说“你认得她么”
她摇头,表情是茫然不解,说“似乎见过一面,却想不起来在哪里。”
“她是我们的小女儿。”柳明对她说,“你生她的时候差点难产,你记得么”
柳明撒了一个谎言,是欺骗是善意,外人无从得知。
她还是摇头,用力去想过去的事情,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说“那我一定很疼她。”
沐未央吐掉嘴巴里咬的菜,低声说了一句“盐放太多了,都炒得发苦了。”
“这是我们的大女儿,柳夏年。”这回手指指向了柳夏年那里。
柳夏年以复杂的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而她看向她,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清澈。
“我记得她,她是我的夏年。”她说。
柳夏年不动声色,为陈墨染夹菜,陈墨染从侧面看去,窥见她眼角的点滴星光。
柳夏年这个坚强的女人,就算是哭,也哭的很沉默。
在桌子底下,陈墨染的手偷偷过去,按在她的腿上。
柳夏年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这样的一顿饭吃的无比的沉默。
彼此之间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无话可说。
“听说你要离开北京。”柳明对着柳夏年说。
柳夏年回答“是的,已经定下来了,大约是在明年,染考完研究生我们就去浙江。”
“这是你的决定么”柳明严肃的眼没有因为病痛而减弱分毫锐利,看向柳夏年,直直的盯着她。
柳夏年面色不改,说“是的。我的决定。”
“在北京你更有前途,我辛辛苦苦为你铺下了路你却说放弃就放弃”柳明的话被她的妻子截住,她轻声埋怨道“明,她们不高兴听,你就别说。”
柳明没有再说话,他默默的吃,吃的很少,小口小口的塞进嘴巴里,努力吞咽下去。
吃晚饭,柳明和他的妻子携手离开。
柳夏年和沐未央去送他们。
在楼下,看见一辆车子,医院的人一直在下面等他们。
柳夏年看着他被人扶上车,他坐在车后座上,面色冷峻,腰杆挺直,依旧像是在军队里的那个军人。
小时候她喜欢看威风凛凛的爸爸,现在,将军已经不再带枪,而爸爸已经老去。
腐朽是迅速而缓慢的。
迅速,因为从记忆里出来,眼前的人已经白发苍苍。
缓慢,这一番衰老,花费了多少年。
柳夏年弯下腰,对着车子里的人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柳明看向她,说“你要好自为之,我能为你做的都为你做好了,以后,我也无能为力。”
“谢谢你。爸爸。”
“你喜欢女人,我一直都知道,我把你当男孩子养,心底是想着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不怪你与那个女人在一起。我只是怕柳家无后,而没有人为你送终。”
“爸”
“咳咳”
柳夏年沉默了下来。
听见柳明轻轻的说“你是我的骄傲,一直都是。”
沐未央站在不远处听他们的对话,她抬头看着黑夜的天空,没有星星的夜空是一潭死寂的湖水。
温暖这个东西,她一直在求,一直求不到,而今终于是明白了,她的温暖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