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
“喝不喝”如每次一样,胡璇端着药碗,对峙般的看着宴子桀。
也如每次一样,宴子桀微微皱着眉头,厌恶的回视他,与往次不同的是,他竟然开口说话了“你走我死活与你无关”说了几个字,便似耗了他好大体力一般,宴子桀急促的喘息起来“从此以后咱们两不两不相欠”
沉吟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碗,胡璇低声道“这药对你身子好的。等你痊愈了,咱们就各走各的”说完,他把药碗交在右手,左手伸到宴子桀颈子下面,便要扶他起来灌药。
宴子桀使尽全身力气一挣,伸出手去打掉胡璇手中的药碗。
胡璇也万万没料到他还有这般力气,被他撞得摔坐在地上。
一碗汤药整个摔碎在地面。
宴子桀也累得直不起身来,倒伏在草铺边上,竭力地撑着自己,一双眼狠狠地瞪着胡璇,喘着大气吼道“说了让你走要么你杀了我看到你就心烦害我家破人亡的是你爹爹,下贱爬上我兄弟床引得他急着杀我的是你你如今又来装什么好心人了”总算痛快的骂出了一顿心里压着的火气,宴子桀也耗尽了力气,勉强仰靠在草铺边的石壁上,急喘不止,虚汗涟涟,却还没能泄恨般的瞪着呆坐在地上的胡璇。
听着宴子桀的怒喝,望着打碎在地上的药碗,还有那渗进泥土中、在艳月楼弹三天琴也赚不来的一碗药,胡璇的脑海里似乎有无数个念头交战着走吧站起来,转身就走不行,子桀会死的,他这样的身体留他一个人,不行的。他始终是看不起你、恨你的。那又怎么样扪心自问,就算救他,也不是因为想得到什么回报太多的挣扎一瞬间涌了上来,反而觉得头脑中交杂的是一片空白。
胡璇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挪动身子,捡地上碎了的瓷片,声音有些颤抖,却强自镇定般地说道“这药得来不易的。”
宴子桀看着胡璇。
他又瘦了许多。身上那件土灰色的布衣在肩头钉了个深蓝的补钉。随意换在脑后的青丝散了些,垂在额前和颈子边,随着他捡瓷片的动作轻轻的荡着。原本玉雕般的脸宠削瘦而苍白,他似乎在轻笑着对自己讲那句话,可低垂着的眼帘下,分明隐隐现着泪光
还不待宴子桀理清自己那丝心痛的情绪,胡璇已默默的站起身来,转身出去,背对着宴子桀的方向,坐在对着洞口的篝火前,重新下药材熬起药来。
药没熬好的时候,宴子桀看着胡璇,他就那么抱着双膝,定定的坐在篝火前,身体微微的抖着
他在哭么
胡璇再度端着晾了很久的小药锅走了进来,却在离宴子桀远一点的地方站了下来,定定的看着他。
“你走吧。”宴子桀转过眼,不再看他,声音平缓地说道“我不想再跟你们家人有什么瓜葛现在跟着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况且”他想了想,又抬头看看静静听自己说话的胡璇,接着道“况且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就算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也不会爱上你。”
低下头,胡璇感觉到自己端着小锅的手在发抖。近呼自嘲的笑笑,从把自己的身体出卖给别人那一刻起,就断了和宴子桀在一起的念头不,或许比那更早的时候。仅管是这样,为什么听到这样的对话,还会这么难过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话来伤害我我不过是希望你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我知道。”极力压抑着自己要哭出来的冲动,胡璇低着头,低沉且颤抖着的声音缓缓的说道“我没抱着那种心思,也没想得到什么”深深的吸了口气,却仍没有勇气抬起头面对宴子桀的双眼,胡璇望着手中的药锅,眼中的潮湿渐渐模糊了影像“我只是想你好起来可我自小没出过宫里,什么也不做不来这药是是我陪人睡了一夜换了银子买来的”
没有看到宴子桀蓦然震惊得撑大了眼看着自己,胡璇接着道“从那时候,我就彻底断了那些念头了。我知道你一直恨我,还还看不起我”顿了一下,胡璇竭力的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就当我还了你的。你好了,咱们就各自走各自的路我没什么才德,这乱世也保不住自己的国家和百姓。你成王成霸也好,救万民于水火。或是你归结田舍也好,咱们都不相干,我们胡家欠下的,我只能还你这些了”
小心翼翼的走近宴子桀,胡璇仍旧垂着头,将小药锅环抱在胸前,生怕宴子桀再打掉了似的“喝了吧。你快些好了,就可早些不要看到我”
他轻轻的蹲在宴子桀的身边,犹豫了一下,认命的把药锅送到了宴子桀面前,却始终也不肯抬头与他对视。
“”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宴子桀实在想不通,倒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让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可怜用这个词来讲有点莫明其妙。自己还觉得自己可怜呢心疼心疼什么他本来就是自己该恨的人爱情爱情应该可以理解,可怎么会爱上同样是男人的自己怎么会作为一个男人去爱另一个男人
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这是他是他用自己常常骂作下贱的方式换来的药,为了救自己喝吧其实不想死那就喝吧
缓缓伸出手,接过胡璇手里的小锅子,宴子桀自己行喝了下去。
胡璇接过空了的小锅,依旧垂着头,轻声说道“郎中说你的身体还得用针灸调理。现在你也不能回宴国明天咱们进桐城吧。也方便看病。”
“嗯。”宴子桀低低了应了声。
胡璇就转身再出去,给他拿了些肉粥吃下去。吃过了饭,宴子桀便想要小解,却苦撑了几次都站不起来,无耐只得向胡璇道“劳你扶我出去我要放便一下。”
“”胡璇怔了怔,便走过来,让他把手臂还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出了山洞,转到附近的树边,让他扶住了树干,自己便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