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在外面等候。”她回身对蒹葭道。
“是。”
她转头进了恭房,皇宫的恭房也修缮的富丽堂皇,毫无异味,十分洁净。
她打理完自己,刚要出去,余光瞥到外头天际似有抹嫩黄,再细一看,原是腊梅开了。
她不禁推开后门走了过去,约一刻钟,入眼是一片梅林,不只有腊梅,还有红梅、宫粉梅、绿萼梅等等,她心中欢喜,折下一枝还带着落雪的红梅放在鼻尖深嗅,直觉身心疲惫俱消。
也不知这是何地方,竟有这样一片梅林,倒叫她独自观赏了。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忽然,一道悦耳声音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她急忙转身,喝道:“谁?”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过后,一张长着桃花眼的俊颜在一片腊梅中缓缓显现,头戴白玉冠,身着天青色狐狸毛大氅,正是拓跋溟楠无疑。
吕黛卿一见是他,急忙福身行礼:“参见敬王殿下。”
“叫什么敬王,叫表哥。表妹快起来,不必多礼,是表哥唐突了,只见梅林中有一美人飘忽若仙子,这才吟诗赞美,却未想竟是表妹你。”拓跋溟楠上前扶起她,眼中荡漾着柔光,话中满是懊恼。
吕黛卿不着痕迹地向后挣开他的手,低声道:“不知者无罪,表哥无需为此怪罪自己。”为何会在这遇见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拓跋溟楠见此也向后退了一步,似想起了什么,关心地问道:“哦,对了,那日跌入池塘,表妹可有大碍?身子如何?”
吕黛卿这才想起他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而自己却有意疏远他,心里惭愧,遂卸下心防,认真地道:“多谢表哥关心,表妹只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还未拜谢表哥救命之恩。”话毕,跪下身子行了一个稽首大礼。
“表妹快快请起,不过举手之劳,受不得表妹如此大谢,如果表妹当真心存感激,不如就陪表哥畅游这梅林,细赏这冬日美景,如何?”他扶起她,冬日的阳光下,他如谪仙般的天颜让吕黛卿也不禁为之心动,且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如何能再推辞,不免小家子气,想来,点头应了。
二人同游梅林,交谈甚欢,离别时倒还有些不舍。
吕黛卿心知不能久留,蒹葭恐怕在找她,出了梅林就要离去。
“表妹……”身后传来迟疑的轻唤。
她回过身,拓跋溟楠眼光灼灼,正火热地盯着她,见她回身,绽开欢喜的笑容,“表妹,以后可还有这般同游的机会吗?”
“这……”她如何能确定,男女授受不亲,更别说私自同游了。
“表妹,表哥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也不愿欺瞒自己,”他顿了顿,眸子精亮亮地,那中全是爱慕,“表哥早已倾心于表妹多时,却苦于一直没有一诉衷情的机会,那日安国公府见到表妹,惊为天人,发现表妹落水后焦急不已,忙去上前搭救。”他上前拉住她的一双玉手,倒豆子般地不停说:“表妹,表哥从未这般对一个女子心动过,娶那冉氏也不过媒妁之言,表妹,如果你也倾情表哥,我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娶你进门的。”
吕黛卿饶是再冷清,听见他这一番剖白,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男子对自己如此痴情,如何不心摇旌荡。
“表哥,你……”那日归家后,她本也对他念念不忘,时常想起,现在知他对自己情根深种,她倒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拓跋溟楠知道不能逼她太狠,摘下腰间玉环放到她的手里,温声道:“表妹无须立时回应表哥,这玉环就当作信物赠予你,待你何日有了定夺,届时也不迟。”
话音刚落,只听得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唤:“郡主,郡主,你在哪?听到回奴婢一声,郡主————”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吕黛卿点点头,高声道:“蒹葭,我在这。”
待她匆匆离去,拓跋溟楠一改之前的痴情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眼中满是阴狠毒辣,“这般容易就上钩了,我的好表妹,也不枉费我耗尽心机,表妹,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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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黛卿回到御花园,游园活动已经开始了,她无心再赏景,称病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后,她将玉环藏进妆奁里,以免被人发现。
心扑通扑通跳得很重,她有些迷惘,她对拓跋溟楠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这样的感情,是否就是男女之情呢,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要选择一个人,嫁给他,她愿意选择这样的人。
她想,这就是喜欢吧。
这样想来,她便心安了,看样子她对哥哥应只是兄妹之情,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拓跋溟楠才对,并不是哥哥。
对,就是这样,看样子,她要好好考虑一下和拓跋溟楠的事情了。
然而她如何也没想到,还没静下心来好好思虑一下,就赶上又有战事,哥哥又要出征了,同样是开春开拨出发。
她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一下子都抛到脑后,只每日里为哥哥预备东西,缝制衣物。
直到大军出发,她站在城楼上,望着那骑在雪龙马上的绝世身影,泪水不禁溢满眼眶。
本来哥哥这次平定西夷已受封轻车将军,此次安然回来定会更上一层楼,她却宁愿他仕途上一无所成,也不愿他以自己的安危为代价而换得步步高升。
“哥哥————”她高声呼唤,乍暖还寒时候,冷风刺骨,她脸上的泪也被吹干,两颊皮肤生疼,但这都赶不上她心中的离别悲痛。
那人身子一震,缓缓回过身来,三千青丝于风中飘扬,他看见城楼上那一抹月白身影,正拼命挥舞着手中的丝绢。
“卿卿……”
“哥哥,照顾好自己啊~~”吕黛卿高声呐喊着,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城楼,泪水如断线珠子般,目送着大军过了护城河,连旌旗也消失于山林之中,这才恍然若失地下了城楼。
吕丹扶这一去又是将近半年,半年来,吕黛卿思念成疾,每日里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哥哥平安。
拓跋溟楠不时为她送来些小玩意儿逗她开心,倒也可博她一笑,只过后仍是被思念侵袭。
长久以往,她再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的。
转瞬间又入金秋,菊花开遍东篱时,吕丹扶终于回来了。
吕黛卿欣喜欲狂,飞奔而出,扑进那人的怀抱,那丝丝扣人的檀香味道,是她午夜梦回也思念着的。
吕丹扶双臂紧箍住妹妹清瘦的身子,心中压抑的情感再次喷薄而出,似要将他席卷再也无法脱身。
他如何放得开手,怎能放得开手,她是他一世的魔障,一世的劫啊。
多少次他恨上天不公,如果他不是与她一母同胞,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匹配她的人,他了解她的一切喜好,明白她一切所思所想,最重要的是,他爱她胜逾性命,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他更爱她的人了。
但他却偏偏是她的亲哥哥,他们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所以他们相扶相依朝夕相处,这是最有利的条件,却也是最不利的条件,他们因此亲密无间,却也因此终生不能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