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大概被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直到浴室中哗哗的水声响起,花逸才缓缓将手从眼前移开,甚至没有并上双腿,只是维持着任人摆布的那个姿势,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他没想到颜冶欢会放过他。颜冶欢叫他来,不惜用那种大型的公共荧幕来威胁他,最后只是为了吃一顿饭?
花逸感到极其强烈的不安,仿佛黑夜中穿行看见前方灌木丛中亮起一双野兽眼睛悄然窥伺,却不知眼睛的主人是何等庞然巨物。
他监视自己?
颜冶欢知道他在哪儿,知道他吃没吃晚饭,他怎幺说的来着?“我看了你一个月”。他能断掉大学内的大型广告屏,有联军政府的证件……花逸突然很想回到昨天晚上,打开那个军官证浅蓝色的封皮,看一看里面究竟写的是什幺职位。
可是这间公寓的确称不上奢华,何止不是奢华,简直是清贫老旧。
花逸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有事情要思考,方才被颜冶欢撩拨起的情欲便也渐渐沉静下来。还没等花逸理出什幺头绪,与卧室相连的磨砂玻璃门向另一边滑开,颜冶欢赤条条地走出来,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尺寸惊人的阴茎此时并没有勃起,垂在腿间随着迈步晃荡。半湿的黑发顺从地垂下,右边的额发由于过长挡住了半只眼,有些倦怠地垂着眼帘。
花逸在门开的一瞬间就已经翻了个身,迅速把自己裹紧,背对着颜冶欢。
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在床边顿了一下,颜冶欢道:“我给你拿件体恤衫做睡衣吧。”也没等花逸回答,在床尾的衣柜里翻了翻,捡出一件纯黑的短袖t恤扔给他,衣服正正好好盖在花逸脸上。花逸想装睡也不行,咬着牙爬起来,快速套上,又一语不发地躺回去。
总的来说,颜冶欢是一个除了阴森的眼之外存在感很低的人,皮肤总是冷冰冰的,手背上透着清晰的骨色,脸上也是病态的青白,花逸忍不住用一秒钟想 & .了一下:他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幺?那衣服上也没有任何标志性的气味,没有任何标志性的触感,纯黑圆领,盖到花逸腿根。下身的衣物大概都被丢在书房的地板上,不知道颜冶欢是忘了还是故意不提,花教授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光着两条直溜溜的大长腿下床去拿衣服。实在太危险,哪知道这人什幺时候会抽风?
犹如猛虎在侧,花逸躺得僵硬,一动不动。
颜冶欢只留着他自己那边床头的一盏小灯,一开始两人只是背靠背地侧躺着,中间空出的距离起码可以躺下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都惴惴地听着身后那人呼吸的节奏,很久很久之后没有一个人成功入睡,颜冶欢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伸手将花逸抱进怀里。
既然不抱他也吓到睡不着,那还不如抱着。
颜冶欢将脸埋进花逸搭在肩颈上的黑发里。撩人的吐息一直缠绕着耳根,花逸终于忍无可忍,低声说:“你能不能……离我稍微远点。”
颜冶欢小声说:“太亮了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太困了还是怎幺的,花逸一下子拔高了声音,薄怒道:“那你留灯干什幺!?”
颜冶欢顿了一下,腾出一只手臂拧灭了台灯。
卧室陷入完全的黑暗。
窗帘遮光,一丝星月的光辉也无。
颜冶欢圈住花逸的腰把他往床中间抱了抱,坚硬而冰冷的胸膛又贴了上来。花逸在黑暗中茫然地睁着眼睛,感受到身后那人的心跳由快速慢慢放缓,过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突然觉得这一片纯粹的黑暗让自己十分不安,没有丝毫着落,不禁静静地怀念起刚刚点在颜冶欢那一侧的台灯,灯光滤到他这一边时,亮度刚刚好,仿佛暮色四合、天光幽晦的黄昏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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