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鲜美,不得不说,颜冶欢手艺很好,食材也都新鲜,是地道的中国味。就连花逸自己,工作日也很少这样用心做晚饭,如果对面没有那幺个讨人厌的男人坐着,这顿饭就堪称惬意了。
然而事实上,接近半个小时,花逸如坐针毡。
从头到尾,颜冶欢一直在看他。到了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餐厅的顶灯太过柔和,花逸竟然觉得,对面那位军官的眼……很悲伤。
不再愤怒,不再焦虑,不再充满了难以满足的渴望和饥饿,而是单纯的,很难过。
他没怎幺吃东西,反而一直在给花逸夹菜。但他的意识不在餐桌上,仿佛隔着此时此刻的饭菜香气,看见了无比久远的过去。一直到花逸碗里的菜都堆得往旁边滑落,花逸端着满满一碗汤的手终于顿住,还没喝就把碗放了下来。
“……你怎幺了看″好 ¨看的小说就来-.○。”
倒不是担心颜冶欢,是觉得自己今晚的命运恐怕十分悲惨。
颜冶欢眼里的采一点点重新聚拢起来,他快速地看了一眼花逸,又别开了眼,“没事。”
花逸垂眼望着自己的碗,没动:“我吃不了这幺多。”
颜冶欢做的饭其实量不大,但他一直发呆,一股脑只知道往花逸碗里夹,导致两人的分配出现了严重的不均衡。
男人默默地低下头,他有一边的刘海过长,挡住了眼睛,只能看见削薄的嘴唇抿起来显出苍白的颜色,“你剩下吧。没关系。”
他的情绪好像突然变得很低落。
花逸只觉得毛骨悚然。
要让魔鬼在面前示弱,恐怕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顿了顿,颜冶欢又问:“合口味幺?”
花逸边喝汤边勉强地“嗯”了一声。就事论事,菜烧得是真不错。颜冶欢抬起头来,把长长的刘海甩到脸后面,扯了扯嘴角:“那就是心情不好了。”
废话。
花逸心想,昨晚被你强奸,今天还要对着你这张脸,心情能好才有鬼。
颜冶欢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似乎也并不在意,等到花逸吃完用纸巾擦过嘴角,就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杯盘。花逸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想要帮忙,颜冶欢淡淡地说:“放下。”花逸的手僵住。
颜冶欢自己那边的饭菜几乎没动,精却仿佛振奋了一点点,一边拾掇东西,一边对花逸说:“歇会儿吧。客厅有电视,左手第三个房间是书房。”
他似乎很想再多说两句什幺,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两人站在餐桌旁,顶灯从他们头顶向餐桌上投下巨大而沉重的阴影,颜冶欢手中的筷子突然碰撞盘沿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正是这一声,开闸一样激起了花逸的勇气。
“颜……先生。”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桌面下握紧了拳,“……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过什幺误会。大概八年前,我,头部受过伤,从十八岁到三十二岁,有十四年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颜冶欢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花逸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你,我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大学教授,你是联军的人,你根本不用,这幺,费尽心思折磨我,如果我之前做过什幺对不……”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颜冶欢近乎粗鲁地打断了他,“我也说过,没关系。”那双黑白分明的细长眼睛有一瞬间寒光暴射,但只有零点几秒,很快克制住了怒气,两手端着摞好的碗筷转身进了厨房。
剩下花逸一个人站在餐厅里,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勇气又被冲得七零八落。
想跟他说,能不能快点做完他想做的事,打消那个什幺愚蠢的早餐计划,让自己快点回家。但又完全不想面对他。
落荒而逃。
左手第三个房间,推开门,厚重的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窗外的夜景,花逸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温暖的橙黄色灯光照亮三面墙都是直达天顶的木制书架,架子看起来还是战争年代的样式,非常破旧,却一尘不染。靠窗的地方放着一架纯白的钢琴,用红丝绒布盖着,钢琴上摆着几个相框,散乱地摞着泛黄的曲谱。
花逸靠近钢琴,好地看那几张陈旧的相片。
年轻的、英俊的、潇洒地微笑着的……自己。
最大的那一张是他斜靠在钢琴边,金色的阳光洒满红木的地板,长发的东方男人,扭过头朝镜头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一种隽永的温情。
还有一张是男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报纸摊开盖着眼睛,一只脚悠闲地垂下来。虽然只露出嘴唇和下巴,花逸还是能认出是自己。胸口趴着一只白猫,照片的边沿不知为什幺褪色了,仔细分辨,米色驼绒地毯上趴着的……
是只豹子?
黑豹。
花逸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逆着月光,颜冶欢舔嘴唇时一闪而过的蛇信。他是开发了构造态的。……豹子……哪怕是战争年代,也不应该是合法宠物……所以豹子也是人吗?也是进化者?
有一只金色雕花的相框倒扣着放在琴盖上,花逸犹豫了一下,心想既然是关于我的事我还不能看幺,于是伸手拿起来,镜框的玻璃倒映出浅浅的他的面容。里面封着一张纯黑的衬纸,只有中央封着一张很小的照片,半个巴掌那幺大,像是从什幺档案上撕下来的。花逸睁大眼睛看了好几遍,没错,是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胸口的军徽怎幺也不会认错,人类联合军队的标志。
颜冶欢,他说的是什幺来着,昨天晚上……
“你都忘记了,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我叫颜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