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河山庄返回湘城之后,穆承雨大病了一场,像是倒了春寒。
他许久没有病成这副德性了,连床都下不了,只能草草的在半睡不醒的精状况下照顾自己。
他其实从小身体就不大好,只是他自己心大,又能忍,倒没什幺人知道这回事,可能自己都轻忽了过去。
好像是自从他小时候动了那次萃取骨髓的手术之后吧,他也记不清了,总之也都不是什幺太棘手的疾病,就是偶尔会低烧、晕眩这类除了自己以外不易叫外人察觉的小毛病。
白先生是知道这件事的,当初决定收养他之后,他所有身体相关的检查指标都是由白先生一手掌握的,小时候几次生重病的经验,他总记得自己的小床榻边上永远不会缺席白先生的身影。
胡竹讨厌他并非一日之寒,白先生在的时候或许还收敛得很好,然而白先生不在之后,胡竹对他的厌恶与日俱增,并且不再刻意隐藏到檯面底下,女主人的好恶牵动着整栋白宅对于他的观感,穆承雨很早就学会了如何低调得照顾好自己。
然而这次或许是病得比较严重,肯定是这几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当穆承雨某天探测到了自己的额温时,才察觉到他居然已经病到连走出门外看医生都力不从心。
他左思右想,来回翻看着手机上的通讯录,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喂?哪位?电话那端很快就被接通,他似乎待在很安静的环境,令虚寒的穆承雨感到一丝宁静与心安。
林味,我是承雨。
你这声音怎幺回事?病了?不愧本职是医师,林味一听声音就晓得穆承雨生病了,而且显然不轻,不然不会到需要靠电话求救。
穆承雨说实在挺不好意思的,他跟林味可说是音讯全无了将近十年,虽然高中时两人交情不错,但忽然央求对方到家里来义诊实在是说不过去。
你在哪?我去帮你看看。林味不愧是医者仁心,又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却够义气,询问了地址后,便叫穆承雨在家等他一会。
不过四十分钟,穆承雨的门铃就响了,穆承雨披着一件厚外套,拖着步伐走到玄关开门,一抬起眼就看到林味严肃的脸孔,表情青黑了大半。
怎幺病成这样?林味难得扬高了八度,他把穆承雨赶回到棉被里,又从公事包里拿出了简易的输液袋和药物,熟练而轻巧得帮穆承雨吊了水。
穆承雨烧的迷迷糊糊,还来不急向人道谢,就昏睡了过去,一直到天黑才甦醒过来,没想到林味还没回去。
输过水烧也退了,让穆承雨整个人都精许多,见林味一个客人独坐在自己卧室的书桌前,他一个超过一米八五的男人缩手缩脚得坐在木椅上,一本正经的坐姿又端正,束手束脚的模样好像大人误入了小学生的教室,穆承雨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味一个大汉子就被他笑懵了,板着脸孔期期艾艾得反问他:怎幺了?
穆承雨下了床,拿出一条毛巾擦了擦额髮间的冷汗,腼腆道:抱歉,麻烦你了,不嫌弃的话,吃点东西再走吧。
林味对于穆承雨的厨艺很是惊喜,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填饱了肚子后,瞅见穆承雨面前那碗白粥只喝下不到一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来友爱老同学的,怎幺最后就变成一个蹭饭的。
饭后林味帮忙穆承雨收拾了碗筷,穆承雨把碗接过来对着水龙头洗乾净,他家厨房小,没什幺空间给两个人折腾,林味就站在旁边看他干练流畅得做着家务事,没有来得皱起了眉头,这跟他印象里高中时候的穆承雨差太多了。
怎幺说,人还是同一个人,模样甚至几乎没有改变,但他就是觉得这个情黯淡在家里抱恙做家事的人,不该是穆承雨。
你还有在画画?明明满腹言语无从宣洩,呼之欲出的却是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穆承雨一愣,似乎不明白林味这句话的源头是从何凿生。
林味露出了难为情的情,带着歉意轻咳了一声:刚刚你睡着了,我坐在书桌上,看到了一本画册。
见对方色闪烁,林味还以为误触了穆承雨隐私的底线,口气慌张得澄清道:我不是有意的,它就搁在桌上,我没有随便去动。
穆承雨不禁笑道:没事,不就是一本画册吗,里头就是一些平时闲来没事的插画罢了,不值什幺。他又做回手边的事,将洗净的碗盘一个个用白布擦乾水珠:我画的如何?
林味嘟囔:我一个大夫,你叫我评论你的画……他寻思了一会:我倒是记得你画的挺好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不是有什幺绘画比赛吗,你不是拿过一次第一名?
他从脑海中搜索了一遍,更加肯定自己的记性,拍掌道:对了对了,我记得那幅画,好像是一座花园吧,画的很逼真,好像能触碰到花瓣的感觉,我只看过一遍,就觉得你画的真的很好。
穆承雨既不承认他的讚美,也不否认:你还记得那是什幺花吗?
林味道:记不清了,只记得是蓝色的花。
紫花马樱丹。穆承雨道:那幅画是由冰块中的视角看过去的一座花园,你说的我都记得,只是你记错了两件事情。
林味又从一张面无表情之中露出懵懂的脸。
穆承雨娓娓道:第一,那不是绘画比赛,是一个校际徵才的商业广告设计比赛,首奖就是得到该公司的广告一支,第二,得到首奖的人不是我,你记错了。
可是我怎幺看你画过类似的……
首奖得主是墨秦,不是我。穆承雨摇摇头,失笑道:我压根没参加过比赛,你怎幺会认为是我,哪儿来的刻板印象?
是吗,林味鬆了鬆嘴角:我说不过你,你说什幺我都信了。
林味见穆承雨烧退了一大半,气色也逐渐复原,又再三叮嘱他要好好休息,等他身体好了一点再跟他约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