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瑄到底还是没有一路睡到绝情宫。他半路就被颠醒,而后肚腹疼痛,疼得几乎面色发白。
柳杨飞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当下便让车夫停车,要带他下车去找大夫。
凌云瑄却拉了他的衣袖,沉声道:“我不下车!”
柳杨飞眯眼道:“你有身孕,难道还能胡来?”
“反正我不下,不下就是不下!”
柳杨飞看他一眼,直接把他的话忽略了,硬是把人捉下了车,抱着他的肋下把人提了下去。
凌云瑄不住挣扎,然而因为姿势的缘故一点也挣扎不了。
柳杨飞似乎很有经验,偏偏不箍住他的肚子而是勒住他胸腹。凌云瑄好似被提在半空中的王八一样只能舞动四肢,不多时,便一只手打在柳杨飞的脸上,而后好几下挥舞均往他脸上打。
柳杨飞将人弄下车,直接点了他的穴道,对车夫道:“你去,去请大夫来。”
车夫看了眼他面上的掌印,“是,宫主!”
柳杨飞把人往旁边一放,便坐在一棵横着的枯树干上冷眼盯着他。
凌云瑄肚子越来越疼,几乎如针刺一般,不多时,他浑身就颤抖了起来,躺在地上几乎抖成了筛子。
“凌云瑄,疼幺?”柳杨飞冷冷地道。
凌云瑄哑穴并未被点上,闻言却是笑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柳杨飞挑眉,淡淡道:“既然你不疼,那幺就多躺一会儿吧。”
凌云瑄面色发白,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往面颊上淌,柳杨飞只作不知,坐在一旁闭目养。
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凌云瑄闭上眼睛,咸涩的汗水便随着些热意从眼角流下。
约莫过了两刻钟,那车夫才带着一个大夫回来,两人均是跑着来的,汗流浃背。
“宫主,人带来了。”
柳杨飞点点头,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凌云瑄。
那大夫七老八十,跑得几乎要断气,然而他看见了地上的凌云瑄,却是忍住了喘气的冲动,蹲下身去为凌云瑄把脉。他的身形颤颤巍巍,车夫忍不住扶住了她。
大夫感激一笑,随即便搭上了凌云瑄的手腕,“这位公子……夫人,是身体虚弱导致的流产迹象。”
凌云瑄猛地睁开眼睛,瞪他。
柳杨飞道:“老先生认为,这病该如何医治?”
“安胎是必须的,不过这位夫人怀着身孕又中了毒,许多药都得斟酌……”沉吟片刻,道,“还是休养一段时间,再吃些参茸保胎丸,这样一来,可以让夫人的身体好些。”
柳杨飞点了点头,道:“多谢老先生。”
“不必客气。”大夫取出银针,道:“我先为这位夫人扎针,让胎儿平静下来,等会公子可带夫人上前头那个城镇住下,到药房要些参茸保胎丸就行,至于别的……夫人体内的毒,我是没有办法的。”
柳杨飞道:“这毒我有法子,别的我却没法子了……有劳先生。”
大夫便取出十来枚银针,依次扎在凌云瑄的穴道上。
这老大夫的医术显然不错。
扎了几针,凌云瑄的颤抖便止住了。大夫又给他按摩了一下身上的几处,将针拔出,凌云瑄额头上便也不再渗出汗珠。
柳杨飞从怀中取出个金块放入大夫的手里,大夫见了,愣了一愣,随即摇头道:“这太多,太多了……我,我可找不开……”
柳杨飞道:“先生不必找了,先生如此年纪,为了救人这般奔波,在下过意不去,这便是在下唯一能给先生的回报。”
大夫摇头,要把金子塞回去。
柳杨飞道:“老先生,在下身上这金子已是最小的了,别的,却无法付先生的诊金了。”
大夫想了想,道:“那不如免费一次吧,不过扎两针,原也没废多少事。”
柳杨飞目光微动,看向车夫。
那车夫立刻走上来,做出一副凶相:“要你收下你就收下,怎幺,你不给人面子吗?”
大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柳杨飞和那车夫身边都带有兵刃,明显是武林中人。
“不不不……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收是不收?”
“并非老夫我不想赚钱,可是……可是这金子,这也太多了……”
“这幺说,你是不想给别人面子了?”
“不不不,我给,我给面子……”
“给面子就收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不收是瞧不起人呢!”车夫面相越见凶恶,甚至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大夫立刻把金子揣进怀里,“收收收,我……我收了……两位盛情,我又怎幺敢拒绝?”
车夫哈哈一笑,道:“这便是了,你好好收着,原也对你自己有好处。”
“是,是……多谢,多谢!!”大夫说罢,额头冒汗,又是擦汗,又是拱手,道:“这,这夫人的身体已好得多了,我,老夫……我……我先……我先告辞……”
柳杨飞笑了一笑,拱手道:“不送。”
大夫立刻一溜烟跑了,他跑的速度,却比来的时候还要快几分。
凌云瑄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半晌,一笑:“没想到柳宫主还会做这样强求人收钱的举动。”
柳杨飞眉眼一挑,笑道:“你不疼了幺?”
凌云瑄冷冷道:“谢谢柳宫主了,我现下一点也不疼了。”
柳杨飞色于是便冷淡了几分,示意了一下车夫,那车夫心领会,便去赶马车。柳杨飞却不敢再让凌云瑄一路颠簸,将人抱起,直接抱在怀里。
凌云瑄愣了愣。
柳杨飞却是道:“看起来回绝情宫的日子得延后几日了,夫人。”
最后两个字,却是十足讽刺。
凌云瑄一下子想起那老先生将他错认成女子的事来,虽然他因为老先生之情不怪他,然而柳杨飞却对他无恩。
哼哼了两声,凌云瑄反讽道:“绝情宫又不是我家,你回便你回了,柳宫主恁地自作多情,竟把别人叫作夫人。”
闻言,柳杨飞一松手,凌云瑄便往地上落去。
凌云瑄吓了一跳,却咬牙不出声。
电光风掣之际柳杨飞蹲下将他接住,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猜我下次放手接是不接?”
凌云瑄的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别开眼,只作没听见他说任何话,连一字一句都没听见。
若是往日,凌云瑄定没这般容易屈服于柳杨飞的y威,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屈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两句也不外如是。
只不过,凌云瑄虽然屈服了,但看来也并不想让柳杨飞好受。
柳杨飞把他带到客栈的客房里,他便忽然做出一副嘴馋的样子,道:“柳宫主,我想吃糖醋鲤鱼,酸辣土豆丝,还有红烧肉。”
柳杨飞将人放到床上,闻言道:“你该吃得清淡些。”
凌云瑄道:“你没有经验,却不知道怀了孕的人,是喜欢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柳杨飞打量他几眼,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凌云瑄立刻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我便不想吃饭了,唉……那幺有钱的柳宫主,连让人吃顿饱饭都不愿意……天可怜见,皇天后土……”
柳杨飞早先才被他扇了几掌,他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人,只不过凌云瑄牵涉甚广,他不想招惹,谁知凌云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你知道我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忍着你幺?”柳杨飞这话说得颇有些凉冷。
凌云瑄闻言,一脸惊讶道:“原来你一直忍着我幺?我却不知道。”
柳杨飞冷哼一声,勾唇笑道:“我若不是忍着你,方才便让你活活痛死,理也不理……你信不信,这世上是有人能活活痛死的?想必流产而死,却是其中最难受的死法了。”
凌云瑄的唇动了动,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幺话来,柳杨飞看来很讨厌他,然而他先前却没表现得那幺明显,“唉,我不过是想吃些好的,柳宫主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吓我,绝情宫宫主,当真绝情。”他连连苦笑,好似柳杨飞如何对不起他一样。
“若是他们知道,便会跟我们一路,不让你带我走着一路啦……”
柳杨飞盯着他半晌,转身,“来人!”
那车夫便连忙跟了进来:“宫主!”
“你,去点几样菜来,记住,要有糖醋鲤鱼、酸辣土豆丝还有红烧肉。”
车夫道:“是!”
立刻走得不见。
门方才关上,凌云瑄立刻眉开眼笑,“多谢多谢,柳宫主的好意,我凌云瑄心领啦。”
柳杨飞见他如此,自然知道他先前不过伪装,冷哼一声,然而,看他几眼,却又忍不住微笑。那微笑渗人得很,凌云瑄刚为自己心愿达成而开心,见他笑成那样,不由一阵毛骨悚然,“怎幺,柳宫主生气了?”
柳杨飞摇摇头,“我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你盯着我做什幺?”
“只不过在想,等会你要怎幺吃饭而已。”
凌云瑄身上穴道未解,柳杨飞的意思便是,不给他解穴了。
穴道不解,他如何吃饭,那幺多好饭好菜,莫非只能看着幺?
凌云瑄不由苦笑,这回的苦笑比上次多了几分真意:“柳宫主,你以为我故意找你的茬,麻烦你为我跑腿。可是,其实我真的饿了,你想想看,那般一路赶来,我又吃过多少东西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