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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女传】3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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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仙源宫主

20/02/11

第三十一章 拒之

众人就地生烟造饭,过了未时又继续上路,越走越觉寒冷,空中飞雪越来越大,好不容易赶到山口,只见那碧宇生辉的琼楼高矗,赫然显现出楼匾上广寒宫三个字。『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孙文台遣两小吏拍门,却不见应答,原来早有丫鬟报与倾城宫主,倾城宫主此时正与雪儿姐姐在前宫商议,备说冰儿与刘正卿的过节。

听得雍州牧正率得一百余号军士已在宫门之外,江灵雪凝眉道:“他们此番来势汹汹,不是求亲就是寻仇,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接待他们为好,只传出话去让他们自行回转。”

倾城宫主担忧道:“他们现在哪里肯罢休?”

江灵雪听闻也觉得此事棘手,抬头瞪了一眼在一旁的冰儿,只听得冰儿哼声道:“他们不过是一群匹夫罢了,居然只敢带一百多人来,看我不出去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住口!你啊你,就知道惹是生非。”江灵雪厉声教训了她两句,饶是冰魔女也只得乖乖受气。

倾城宫主见状叹道:“还是本宫亲自去与那刘正卿说个明白,好叫他死了心吧。”

“宫主,先不要着急,让我先去探探他们的虚实。倘若只是娶亲,我就代你回拒,若他们执迷不悟,再作打算不迟。”

冰儿急道:“还作什么打算?刘正卿那狗贼要是真吃了豹子胆敢闯进宫来,我们就杀了他又有何不可?”

“你这丫头,还要胡言?难道你要让宫主作众矢之的方才罢休么?”

“这……冰儿不敢……”

倾城宫主吩咐道:“先不消说了,冰儿性急本宫明白,此事之后再说,雪儿姐姐,你就先代我去看看吧。”

江灵雪领了命,从前宫里走出,疾步如风穿过前堂,还在前院子时就听得孙文台在门口破身大骂,仔细一听竟是在咒诅冰儿,然后又听得刘正卿的制止,他才安静下来。

打开宽大的宫门,只见一个端庄高雅的女子身披纤霞厚布走了出来,那女子生得仪态万方,似有龙凤之姿,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侍奉在身后。

两个小吏不明就里,以为这就是倾城宫主,被她的气场吓得不敢大声呼吸,慌忙退到后方。

“刚才是哪个没修养的人在宫前辱骂我广寒宫中人?”江灵雪神色一凛,因她美貌,言语又激荡,说得众人顿时害怕得不敢出声,她又问了一声:“怎么?有胆子骂没胆子认?还是男儿么。”

孙文台鼓起勇气,昂首挺胸道:“是我,雍州府下破虏将军孙文台,如何?”

“好!多少还算个男儿,看在你敢当的份上我就不割你的舌头,你自掌嘴十次就罢了。”

“你……”孙文台怒不可遏,正要发怒一旁刘正卿连忙制止,上前正色道:“此事暂且不说,我问你,你是何人?”

江灵雪呵呵冷笑:“你就是那雍州牧刘正卿吧,我是何人你休管,只说你们来此有何干事?”

“特来此求亲,为娶得广寒宫宫主为我刘正卿之妻。”

江灵雪听闻娇笑数声,又娇又媚:“恐怕你娶不得,我那宫主乃紫薇仙子之女,琼姿花貌,秀外慧中,非等闲可娶之。况且你这三年来每月都派人来提,我家宫主早有话语。如今年关已晚,我劝少主早回雍州,免得生事。”

“生事?哼!”刘正卿冷笑严肃道,“难道不是你们广寒宫故意生事?就算巧灵不愿嫁给我,那她为何要杀我部下?难道这也是她的意思吗?这是行刺,是大逆不道。你知不知道,本少主原本就你广寒宫的行为,本可举兵来伐,只是我心尚且还留一丝希望,这不是巧灵自己的意思。你若是识相就赶紧让她出来见我,不然……”

“不然如何?”

孙文台上前骂道:“不然就让你和那叫冰儿的妖女尝尝刀兵的滋味!”

“大胆!”江灵雪怒骂一声,飞身下了台阶伸手朝着孙文台胸膛一掏就要取他性命,还好孙文台闪身躲过,刚还未站稳又是一掌打来,不偏不倚正好吃了一耳光,翻滚在地,嘴角溢出鲜血来。

这一下把后面的将士惊得怒火中烧,纷纷上前拔出刀剑,刘正卿也受不了这气,刷得一下拔出佩剑,怒吼一声上来劈砍,瞬间场面大乱。

只见江灵雪在几十个军士的包围下身姿旋转,一掌拍出冰雪,一脚踢飞几人,她处处留情,不愿杀人都只是将将士打昏,三两下便打得数十个人翻倒在地唉声叫痛,但是紧接着又引来更多军士围剿。

眼看情势危急,江灵雪眼中怒气冲天要起杀意,忽然宫门里传来一声悦耳的声音。

“雪儿姐姐,快住手!”

刘正卿望去,只见朝思暮想的女子赫然伫立在台阶上,她袅袅娉娉,身穿青色的轻纱,脚踏水晶,发如长瀑,唇若涂脂,面似寒雪,肌如凝脂,神色自若,仪态纤然,仿佛瑶池里的仙子一般,全身都好像闪耀着流光。

他不禁心如狂潮,好像刚出生时的那种悸动:“巧……巧灵……”

这时众人也止住动作,看着这如天仙般的女子都愣了神,江灵雪趁机跃起身子,飞落在倾城宫主身前。

倾城宫主美目观望,落在刘正卿的身上,她蹙眉正色道:“刘公子,我与你已无瓜葛,你今日动起刀兵,难道要与我广寒宫为敌么?”

刘正卿此时结巴起来:“没……不是……不是的……是因为,因为我要来娶你……但是你又不见我……”

倾城宫主不悦道:“刘公子才貌双全,何必为我这孤寂的女子痴情?”

“我……我心里只有你啊巧灵,难道……你真的不知吗?你心里明白……何必……要装作不知呢?”

“唉,刘公子你多虑了。”

这话把刘正卿说得是呆若木鸡,原来自己的一片痴情在她眼中只是一厢情愿,她根本不曾对自己有过想法。

自己就好像一条蠢狗自始至终都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幻想自己的仙子女神还对自己有一丝丝的怜悯与爱意,至少还有些许当年的情分。

那些曾经自己对她的关怀都不过是可笑自我感动,一切的一切都让刘正卿感到那么不真实,几乎快要晕厥过去了。

第三十二章 含辱下山

孙文台见状便上前道:“我家少主一片诚心,千里迢迢来娶你为妻,你不答应也就算了,为何要派人来害我们?”

倾城宫主皱眉不语,脸上看不出喜悦只有微微凝重,刘正卿见状心痛道:“巧灵,我只想知道……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倾城宫主面色不改,轻启玉齿:“是……又如何?不是又待如何?难道你要杀我么?”

刘正卿咬牙道:“那……那你总要给我一个答复,不然……不然我如何向他们交代?”他一指一百多位将士,倾城宫主看去,那些将士们全都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满是愤恨。

倾城宫主叹了一口气,玉手在身后一挥,两个丫鬟便抬了两箱盒子出来,打开一看全是金银珠宝。

“事已至此,本宫也只能表示深感遗憾。刘公子,倘若你还念旧情,就请收下这份歉礼,回去吧。”

场面瞬间就静得让人窒息,刘正卿震惊万分,不敢置信,良久才道:“巧灵,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当真,哪怕一分钟,都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却见倾城宫主没有一丝犹豫,她摇了摇头道:“本宫早已心有所属,不会再多看其他男子一眼,你请回吧。”

她说完便默然回身就要回宫里去,刘正卿悲痛欲绝,原来自己视为仙子般的心上人还是忘不了那个人,自己却傻傻的以为她能给自己留点位置。

一般来说无论是谁害了州牧的军队都可以视为造饭作乱,刘正卿也大可以举兵来伐,甚至就在这时刻也可以指挥部下生擒广寒宫主,虽然敌人都是女子,但自己的部下皆怨气连天,早已对广寒宫恨之入骨了。

而刘正卿感到全所未有的屈辱感,自己堂堂一个诸侯州牧,封疆大吏卑微自此,却仍被一个女子傲然鄙视在脚下,这种鄙视是由心而来,她是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厌恶……

刘正卿的心里在滴血,他完全明白,但是他仍然在作最后的挽留,他从怀里拿出那根蓝色的发簪出来:“这是……姐姐要我带给你的……”

一旁的丫鬟过去接过发簪,递给了倾城宫主,她看着这根玉簪叹了口气,想要拒绝但终究还是不忍:“刘公子,天色已晚趁早下山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收下了这根发簪,转身回了宫里,江灵雪冷哼了两声,吩咐丫鬟守住好门,于是也转身回宫里去了。

“大人……现在怎么办?”张津斗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却见刘正卿的目光呆滞,面如死灰,他回头看去,军队里死气沉沉,士气低沉到了极点。

他心道:不要再来……不要再来……

这几个字在他的脑海中重复环绕,恍如寺庙里的钟声,次次撞得他的大脑迎面重击,撞得他耳鼓发疼。

只是短短数秒,无数泪水奔出眼眶,那种心酸苦楚,难以言说。

这边黄来英大着胆子走到孙文台一旁,问道:“孙大人,请你去和少主说一声吧,现在天色已晚,若不早些下山,恐怕众人都有性命之忧。”

孙文台眼中还都冒着火光,他唰得一声拔出佩剑,把黄来英吓得顿时瘫坐在地上,连声告饶,但孙文台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仰天大啸:“不报此仇,我孙文台誓不为人!”

看来刚才被江灵雪打的耳光还在他脸上火辣辣得疼,估计他一辈子也没受过被女子抽耳光的屈辱。

刘正卿上得天山来见了倾城宫主之面,却被当面拒绝,这本就令他心如死灰,更何况堂堂八尺男儿孙文台吃了江灵雪一掌后,只觉脸上火辣辣地屈辱,难以忍受。

见到少主这般难过当即对刘正卿道:“此广寒宫杀我部将,羞辱少主,末将实在心有不甘就这样回雍州,请少主下令,命我等立刻攻杀,将那妖女擒来与众位弟兄报仇雪恨!”

身后一百多余将士也跪拜喝道:“请少主下令!”

刘正卿此时心如刀绞,他也愤然想要进去强娶了倾城宫主为妻,只是他还有所顾忌,如果自己真这样做还有什么脸面见自己的姐姐和母亲,还有什么脸面见天下人?

更重要的是他还不愿意摧毁自己在倾城宫主眼中翩翩君子的形象,因为在他心目中,只有得到倾城宫主这天下第一美人的青睐才不枉此生。

于是他叹了口气,抹了抹眼泪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他说罢转身离去,只剩一众将士在原地呆滞住。

“少主……”

众人又是挽留,但刘正卿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往着来时的方向回去。孙文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广寒宫,心有不甘却毫无办法,只能随刘正卿一同回去了。

走了不远,只听得几声娇翠欲滴的女子吟唱,众人回头望去,却见得是冰儿那妖女坐在崖上欢笑嬉唱。

“喔……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场众人无不震怒万分,瞬间拔出刀剑,杀声高起就要冲上前去。

孙文台一边冲锋一边怒骂:“妖女,拿命来!”

“嘻嘻……来嘛来嘛……冰儿就在这里,人家等着将军你哦……”

“啊……”众将士闻声都崩溃的大叫。

刘正卿听得军队失去控制,慌忙大叫:“文台……还不住手?”

孙文台险些被愤怒冲昏头脑,听得少主声音回头望去,眼中热泪就夺出眼眶:“少主……少主……”

这时众将士也止住脚步,想起前日被这魔女害得兄弟惨死的情况,一时间雪山上哭声一片,悸动人心。

“少主……那广寒宫欺人太甚,若不报此仇,实难服将士众心。”

刘正卿咬牙切齿,狠心道:“你若不听我话,就将我杀了再带领他们上去与广寒宫拼杀,如何?”

孙文台大惊,连忙表忠心:“少主怎的说出这话来,末将便死也不肯作这事来。”

“既如此,你就听我帅令,回来吧。”

孙文台大哭不止,只得带领众人下山,那妖女还在崖上蹦蹦跳跳,口中娇呻:“哎呀,将军怎么不来了?小女子早就铺好了床等将军蹂躏人家呢,看来将军也不过只图一时嘴快,人家还以为将军有多厉害呢,哼哼……”

“妖女……妖女……”孙文台恨得浑身发抖,口中喃喃,面上青筋暴露,十分怖人。

刘正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引军队下山。

第三十三章 箭信

夜间天山风雪又大又急,众人苦不堪言,直到戌时才走到来时的那块大空地之处。

两小吏进言:“今日风雪甚大,回去恐怕难走,不若在此安歇一晚。”

刘正卿点头纳言,吩咐众人埋锅造饭,搭起营帐,在营帐中铺好床铺想尽早入睡,可是一闭眼就全是倾城宫主的容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想到美人刚才对自己说话言行的一举一动,虽然字字诛心,但倾城宫主娴静与婉约的举止都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胯下硬的发疼,鬼使神差便伸手进了自己的裤裆里,握住龙根便上下撸动起来。

这蚀骨销魂的快感何其猛烈!刘正卿少年时也玩过许多女人,无论是清纯羞涩的少女还是娇媚妩人的妇人他都尝过其中滋味,虽然偶感新鲜但后来都甚觉乏味。

他期盼有一个能征服他的女子,而这女子无疑是令他思念到废寝忘食的倾城宫主。

那时赵漱凝还只是广寒宫主,年芳十八,正是风华绝貌水嫩灵动的年纪,刘正卿回到家时见到了这如瑶池里临下凡间的少女,从此寝食难安,其他女子在他看来不过都是胭脂俗粉。

照理说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玉兰国色天香,不少贵族将后皆迷恋她神魂颠倒,更有甚者整日在慕容府前徘徊,不肯回家,妄想用真心来打动她。

可是慕容玉兰丝毫不动心,一心只想嫁给刘正卿,甚至放话说非他不嫁,但是刘正卿也只觉得乏味,慕容玉兰端庄秀丽,仪态万方,父亲又是当朝兵部尚书,自己与她合连理枝乃是门当户对,但自己就是对她没什么兴趣,总觉缺了点什么。

刘正卿一边自渎一边心里念着倾城宫主的名字,心里还想着她的绝色的容颜,因为快感实在过大他很快就一泄如注,精液射满了裤裆,只是他念的名字却不是赵漱凝,而是巧灵。

原来赵漱凝这个名字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除了她的生父母与广寒宫里的几个女子,知道这个名字的男人就只有谢子衿了。

刘正卿打完了飞机,暂时得到了兽欲的满足,但是紧接着强烈的空虚感来临,巧灵喜欢姓谢的那小子,他心里明白,但是幸亏姓谢的没和她在一起,不然他真的是要崩溃了。

刘正卿收拾了一下满是精液的裤裆换了条裤子,思虑了一下:“巧灵是个有情有义的神女,她绝不会忘了自己对她的恩情。这番来可能过于突兀了,待到来年以她的姿色必能得选玄女,无论怎样都要阻止她,她是只能和自己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不禁恶向心生:“或许可以施个计谋,待我捉住了谢子衿不怕她不来,到时候就算用强迫的也要逼她嫁给我,女子一旦嫁人也由不得她了,到时候和她洞房夺了她的处子不怕她不顺服我。”

想到这里刘正卿又心生希望,嘴角扬起笑意开始哄骗自己了。

为什么说哄骗?因为他还不知道倾城宫主的完璧之身早就给了谢子衿了。

当下心意打定不免又有些信心,心里也舒服了一些,这时忽然听得营帐外有将士喧哗的声音。

刘正卿坐起身来正疑惑中,有一小校进得帐来,手中拿着一直箭递与刘正卿道:“方才有人将这支箭信从山上射来,但是夜色太黑看不清面貌,请少主过目。”

“箭信?”刘正卿疑惑地接过箭枝,取下箭头上的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谢子衿在广寒宫中已有几日,倾城宫主每日与他在屋内交欢不知寝食,若将军有意可于今夜子时上山,派人在门口抚掌三声,我举火为号给将军开门,广寒宫内可作困兽之斗,早晚叫倾城宫主嫁与少主。”

“什么?这……这……”

刘正卿刚刚还在自我喜悦之中,此刻瞬间就仿佛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般了。

他看过又喜又怒,喜的是有内应在里面自己居然不知道,怒的是倾城宫主居然和谢子衿没日没夜的交欢,一想到那种场面刘正卿就已经快要暴走了。

“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谢子衿竟然在玩弄巧灵吗?难道那贼子把巧灵脱得一丝不挂与她交合吗?啊……”

此时他也失去了理智,也不去想是谁写的,更不去想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他狂叫数声宣泄自己的痛苦和愤怒,引得门外将士和孙文台的警觉。

只听得营帐里噼里啪啦撞击物不断,雍州城城主疯狂得破坏一切可以看到的物体来宣泄自己的痛苦。

待他们匆忙赶到刘正卿的营帐时,刘正卿已经将纸信放在蜡烛上烧成灰烬了。

“少……少主?”

刘正卿这时好像十分冷静,他转过身来冷眼注视着面前的将士,开口道:“本少主知道你们这几日对我颇有怨言,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

“不敢……”

“属下不敢……”

几人慌忙跪下回答,以表忠心,刘正卿依旧阴沉着脸:“本少主和你们一样,知道你们的痛苦,全是因为广寒宫寡情毒意才害得我们失了这么多兄弟,就算是我这般诚恳也被她羞辱,孙将军更是……”

“别说了……少主……别说了……”孙文台又怒又羞,磨牙凿齿几乎又要垂泪下来。

一旁军士道:“少主,就带末将冲杀上去吧,末将实在不甘心受此大辱……”

“是啊少主……量她广寒宫不过区区二十余人,我们堂堂五百人岂能受此大辱?”

“少主,下令吧,快下令吧。”

众人一顿慷慨激昂,异口同声道:“末将定要报此恶仇,以雪此恨,请少主下令。”

刘正卿深吸一口气,拔出佩剑一刀砍断桌角,怒气沉声道:“传我命令,今夜子时,众将士披袍留马,随我上山,生擒广寒宫里所有女子,不得擅杀,我要亲自审问她们,若有擅杀者,斩!”

“末将遵命。”

众人得令出了营帐,吩咐将士如此如此,而刘正卿望着天山,心中又恨又痛,他看到那几个字时几乎想死,那黑白分明的字眼令他痛不欲生,想到倾城宫主和谢子衿在屋内交欢,那岂不是处子都交给那贼子了吗?

刘正卿此刻眼泪再度溢出眼眶,他连忙擦拭了去,自言自语道:“巧灵……你既然薄情寡义,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倾城宫主和谢子衿做爱的样子,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在那贼子身下欢笑撒娇,主动扭动着一丝不挂的娇躯求欢的样子。

刘正卿咬牙切齿,怒火中烧,忽然咯嘣一声,有一个人的牙齿被咬碎了两颗掉了出来,但我不说是谁。

第三十四章 美人情意

这边广寒宫里,倾城宫主处理好相关事宜,与江灵雪说了几声,众人都觉无事,便各自下去休息了,倾城宫主回到屋子里,推开门正见谢子衿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冲着她笑。

倾城宫主又羞又娇,对着他嗔道:“登徒子,有什么好笑的?你再笑看我不把你嘴给打歪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房门关了,走到床边坐下缕着自己的青丝,谢子衿大手抚上她的香肩笑道:“宫主是个可人儿,不会下这么重手的,你说心里有我就更不可能了。”

凝儿羞赧不已,扭捏着挣开他的双手站起来哼道:“谁说我心里有你了,我只说心有所属,你别那么自恋好不好?”

她说这话傲娇万分,想掩盖住笑意却尽显喜状,谢子衿花中老手怎会看不出来,他故意逗凝儿说:“哦?那你昨天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

“唔嗯……”凝儿羞不可耐,连忙扑上去小手捂住了谢子衿的嘴,害羞道:“登徒子,不许说……”

“唔唔唔……”谢子衿还装模作样要说,急的这倾国倾城的美人像个小女孩似的满脸通红,伸手就要打,谢子衿却顺手捉住她盈盈一握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两人的呼吸彼此都能闻到,空气中暧昧得很,倾城宫主又羞又喜,羞赧道:“放快开我,这叫什么话……”

“巧灵……”

凝儿听闻到情郎难得叫自己的名字,喜不自禁又觉甜蜜,轻声应答:“怎……怎么啦?”

“刘正卿长得很帅啊,又有钱还是州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要是女的我巴不得倒贴给他……”

“那你嫁给他好了!”倾城宫主打断了谢子衿的话,很不高兴的样子。

谢子衿嘿嘿笑道:“他也不会要我啊,难道他有龙阳之好么?如果是这样我也得考虑下,他在上面还是我在上面……”

“呸!你这个变态!”倾城宫主啐了一口,哼了一声,她似乎有些习惯情郎的不正经,但不是很喜欢他这样调侃自己。

谢子衿笑了笑,知道凝儿不喜欢刘正卿于是摸着她的玉手转移话题说:“凝儿,你为什么姓胡啊?”

凝儿奇怪地问:“人家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的父亲叫胡歌,我当然姓胡了。”

“那你父亲后来是不是也去当神仙了?”

“没有,你听谁说的?瑶池里只有女子成仙的,从来没有过男子,只是自凝儿懂事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谢子衿笑道:“那在你印象中是你父亲帅还是我帅?”

凝儿吃吃地笑着说:“不知道,我忘了。”

“当真不知道?”谢子衿邪魅一笑,粗糙的双手就在凝儿的仙肌玉骨上游走,惹得她神情意乱,呼吸渐深。

“人家……真的忘了……”

谢子衿嘻嘻一笑,说:“那好吧,那你刚才说心有所属,到底是不是我?”

凝儿看着情郎,眼中满是爱意,口中却十分傲娇:“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知道。”

谢子衿脸上笑意渐浓,手上用力,捏着凝儿软绵绵的娇躯仿佛在揉棉花团一样,温热软糯,惹得倾城宫主连声酥喘。

“不要……今天不行……”

谢子衿一边轻薄她一边问道:“为什么?好凝儿,往日可以,为什么今日不行?”

“反正……就是不行……”凝儿娇哼两声,“再不放手人家就喊凉儿了,到时候叫雪儿姐姐把你吊在梁上抽你。”

谢子衿丝毫不慌,呼气在她耳边,吹得她骨软筋麻:“巧灵,那你叫吧,看你的声音能高过前天么?我看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就在倾城宫主娇羞万分又左右为难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燕语莺声:“宫主,瑾儿给您送膳来了……”

屋里两人愣了一下,倾城宫主趁机推开了谢子衿,红着脸整理妆容,下了玉床打开半扇门,只见一个温柔可人的少女立在门外,手中提着盒膳。

倾城宫主接过膳食,怕她看出自己的不自然,于是扯开话题问道:“今日怎么是你来送?凉儿呢?”

瑾儿施礼道:“凉儿她身子不适,所以让瑾儿来送,宫主,你脸色好红,是刚洗浴过么?”

“是……是啊……”倾城宫主羞得接下话来,也不敢多说。

“那宫主用了膳早点歇息吧,瑾儿明日来收盒子。”

“嗯,好,你辛苦,早点去歇着吧。”

“宫主万福,瑾儿告退了。”

倾城宫主提着膳盒关上门,见得谢子衿正靠在床头嬉笑着看着自己,她小脸一红,嗔骂道:“还看?也不知你脸皮多厚,恐怕刀割都难见血吧。”

谢子衿哈哈笑道:“凝儿太美,看一辈子都看不够。”他见凝儿走到近处来,于是轻声笑说:“你们这宫里的婢女一个比一个美,这个叫瑾儿的长得也十分好看,好像比冰儿还要好看些。”

倾城宫主正打开饭盒,听得此话回头似笑非笑道:“那要不要我叫瑾儿来陪你侍寝?”

谢子衿眼睛一亮,嬉皮笑脸:“不……不要吧,看她的模样似乎还是处子,人家也很难为情的……”

“要的,你这么风流不然叫冰儿也来陪你吧,叫她们两个一同陪你睡。”

“哦?我想想,一个温柔体贴,一个腹黑魔女,不对不对,感觉有点吓人,还是就瑾儿一个吧,我怕我吃不消冰儿……”

谢子衿正侃侃而谈,凝儿一个粉拳就砸了过来,紧接着她怒气冲冲道:“今晚你后房都别想睡了,就睡在院子吧,让风和雪陪你睡!”

谢子衿见她生气的样子十分可爱,于是各种求饶:“开玩笑的,我只要凝儿陪我睡……”

“不知羞,谁要陪你睡……”

两人打情骂俏十分热闹,好不容易把这大宫主给哄好,谢子衿握着她的小手对她说:“今年皇帝似乎还要招男子,但是没说是什么意思。凝儿,你身上奇毒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方法医治,恐怕也就只有选玄女这一个法子了。”

倾城宫主想起这事就忧愁起来,叹气道:“选玄女哪有这么容易,况且就算选上了作了仙子也要和你分离,孤零零在天上活着,有什么意思?”

“你娘亲不是也在瑶池里作仙子么,你二人母女团圆,岂不是皆大欢喜?”

倾城宫主咬着粉唇,看着情郎依依不舍:“那你呢?你怎么办?”

谢子衿一改之前色眯眯的目光,这时十分温情:“我会在地上想你的,直到老死。”

“子衿……”倾城宫主芳心触动,只觉胸上暖意横流,又觉丝丝心痛。

“好啦,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吃了饭睡觉吧,我去后房睡了。”谢子衿放开了倾城宫主的身子,穿好衣服往后房走去。

倾城宫主急道:“你不是还没吃晚饭么?正好用了膳再去睡吧。”

谢子衿笑着摇头道:“不用,我刚才趁你们出去的时候偷偷溜到厨房里吃了,饭还是要热乎的才好吃!”

凝儿只觉谢子衿油腔滑调,神神鬼鬼的,让她又爱又拒,她娇嗔道:“好哇你个小贼,就知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也好意思自称盗圣,要是哪天被人绑了脚,我看你还性哒哒!”

她说这话笑意连连,丝毫不见怒意,谢子衿反过来戏谑她说:“哦?也包括我偷了倾城宫主的身子这件事吗?那好吧,我也认识几个天桥底下说书的,到时候把这件事编排成书日日说夜夜说,叫天下人都……”

“滚啊!”

倾城宫主娇叱一声,一个枕头扔过去,谢子衿七歪八扭出进了后房,凝儿羞怒相杂,又走过去捡起枕头,脸上却笑意不减。

倾城宫主心道:“这坏人……这几天来天天弄人家,也不知道怜惜自己,要不是月事来了,自己可能就真的糊里糊涂被他又哄了去给他轻薄了。”

她脑海中想着之前的事,羞得面红耳赤,烫得吓人,连忙甩甩头不去想这些,吃了膳食过后洗一把脸,忽然摸到怀里的玉簪,想了想睡在后房的谢子衿,心道:“算了,还是明日再和他说罢。”

倾城宫主睡在床上感到困意来袭,很快就睡着了。

第三十五章 夜袭广寒宫

这边刘正卿收拾军队,披上袍子,吩咐将士留下马匹,只带刀剑随他上山,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伤害广寒宫女子,特别是倾城宫主更是不许惊吓到她,而如果是男子则不消分说,见面就砍为肉酱提头来请功。

属下将士全部记在心中,把这几日所有吃过的苦和受过的惊吓全都记在了广寒宫的头上,特别是里面那叫冰儿的妖女和江灵雪的女子,恨不得将她们五花大绑,看她们跪在地上的模样。

待到子时时分,孙文台派一将士潜伏至广寒宫门下,趁着黑夜拍掌三下,忽然听得里面两个女子的惊声,很快又有刀剑破喉之音,门里有人举起火把,打开了宫门,众人一喜,孙文台率军齐出,涌入门里。

刘正卿一见,开门者举着火把却是个女子,她手中握着长剑,两个丫鬟已然死在门口被她杀了,刘正卿震惊万分:“你……你怎么将这广寒宫的婢女杀了?这叫我怎么和巧灵交代?”

那女子冷笑不已,完全不似长相那般温柔:“杀便杀了,还有甚的话说?那广寒宫里曾杀你的人,你都不曾这般心疼吧!”

刘正卿瞪了她一眼,也不再说,只见众位将士都一齐奔入宫中,四处杀掠,任刘正卿如何叫喊都根本听不下将令,似乎血腥味将他们身为军人的血性带动出来。

慌乱中,也不知是谁放起火来,广寒宫里杀声大起,婢女们慌忙逃窜却无路可逃,只得哭声连片,惊动了江灵雪和冰儿,两人飞上屋檐只见前宫火光冲天,又见几个男子冲向后院。

“冰儿,你快去拦住那几人,我去前面瞧瞧是谁这么大胆子敢闯广寒宫。”

“是,姐姐!”

两人分头行动,江灵雪荡到前宫屋顶,火焰已经在燃烧柱子了,她定睛一看那台阶下站着刘正卿和孙文台,她瞬间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刘正卿!你果真是个小人,我本尊你是雍州牧尚且让你几分,谁知道你这般野蛮,居然杀我宫女烧我宫房,看来是执意要与我广寒宫为仇了!”

孙文台见状激骂道:“妖女,你广寒宫杀我部将,这本是叛党之行,今日乃是天道轮回,本将军誓要杀你为将士雪恨!”

“臭小子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江灵雪怒声大骂,飞身下来就来与孙文台交战,一旁军士见状连忙过来护卫,三十个军士围着江灵雪连翻进攻,更有孙文台举剑砍来。

那刀光剑影中一个身姿高挑的女子仿佛起舞一般,与众人杀得难舍难分,时不时有将士被她一掌拍得飞身撞墙,五脏俱裂,但包围圈依然没有破口,总是有军士上来补充。

眼看事态焦灼,江灵雪渐渐落于下风,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引得众将士根本睁不开眼睛。

众人正受困难以行动的瞬间,只听得十几将士惨叫声大起,一时间有数十人倒在血泊当中,寒风立止,一个身材娇小的魔女紧贴在江灵雪身后,手中黑色匕首闪耀出一旁的火光。

江灵雪惊道:“冰儿,你怎么回来了?宫主安全了么。”

冰儿蹙眉回答:“宫主不在寝宫,冰儿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她……”

“什么?”江灵雪大惊失色,正要说话。

“姐姐小心……”

眨眼之间又是迎面一刀贯彻天灵而来,幸好冰儿匕首格挡住一脚将那人踹飞,后面又来一剑,江灵雪眼疾手快扼住军士手腕,反手折向周围一人的喉管,轻轻一削立刻杀得那人死无声息,再顺势甩手将面前军士摔翻在地,将剑插入其腹中,当场殒命。

周围将士前赴后继,两人一边闪躲一边找准暗隙反击,只是因为空间太小施展不开法力,那孙文台大喝一身从中间劈来,两人只得闪躲分开各自为战。

杀喊声络绎不绝,江灵雪眼中闪过杀意,跃起身来落到墙檐上,双手结印作起法来,一时间冷流呼啸风起,狂风如雷,飞雪漫天直迷人眼,只见她掣一掌寒冰如穿杨之势穿过数个军士的胸口,替冰儿解了围困,众人诧异之中惊吓得毛骨悚然,冷不迭大叫。

“妖女……果然是妖女……”

还未说得几声却忘了面前大难,被冰儿手起刀落捅了几个血窟窿出来,又倒了几个将士。

刘正卿被这眼前不明所以的冰锥吓得茫然失神,他平生虽见过不少奇人异事但此种妖术他只有耳闻未曾见过,他六神无主得后退了几步,立刻引来了江灵雪的注意。

她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见她怒视着刘正卿,随即手中积雪化作风刀正朝他而去,飞身越过几人正到半空,一旁孙文台拦腰斩来,那茜丽的身影空中翻腾躲开这击踏在地上,十几人直扑砍去,那雪如尖仞飞出,震飞了周围数人。

“保护少主!”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将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全部往刘正卿一旁过去围住保护,冰儿哈起两腮,嗖嗖几发冷风从口中呼出,众人只觉冷得刺骨,好像放在冰壶里浸泡,江灵雪眼看众人支撑不住之事将寒气打出掌心,那二十来人尽皆震飞到墙上,五脏俱裂。

形势瞬间逆转,想不到这两个魔女居然如此厉害,刘正卿也不甘如此,拔出佩剑大叫一声斜面切来,再加后面孙文台跃身下劈,两魔女一人敌一个。

只见孙文台刀刀重手,那冰儿仗着身姿灵巧各种闪躲,仿佛在戏弄他一般,气的他狂叫不止:“妖女,拿命来……”

这边刘正卿舞剑轻盈,剑剑刺着江灵雪纤臂而过,她本不善与人近身搏斗,脚下一沉踏声闪过他身后,正逢刘正卿回马一剑,险些割破她的素袍。

江灵雪顺势后撤,手中结出寒冰,转身正见那孙文台高高跃起正欲劈下,冰儿翻滚躲过高声呼叫,两个声音一时响起。

“姐姐……”

“文台!”

第三十六章 神将觉醒

只听得砰哃一声,在火光的照映下只见孙文台被那冰锥穿胸而过,他那不可置信的脸上表情凝固着,胸口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江灵雪那张绝美的秀脸上。

“文台……”刘正卿震惊不已,几乎无所以言。

孙文台脑海中闪过无数遍的念头:怎么可能……

他手中佩剑仓啷一声落在地上,只觉喉咙一甜,鲜血从口腔中喷出,没有其他只有阿阿的丝丝哑声,孙文台身体紧绷,像是一个玩具一样被江灵雪提在手中。

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孙文台,随手一扔将他扔进了前宫中燃烧地熊熊大火当中,随着房梁被大火烧焦倒塌,响起了犹如骨架被炸烤的声音。

“文台……”

“孙将军……”

这外面众人惊恐万状,皆对面前二女又恨又怕,脸上怒气不断,一百余号人被两个妖女杀得七零八落,死伤不计其数,或有倒在地上哀鸣,或有倒在血泊中悄无声息,或有卧在墙角有进气没出气,场面异常惨烈。

江灵雪和冰儿两个美艳的妖女子背着火光仿佛地狱中的恶魔,身上沾了不少将士的鲜血,脸上阴风阵阵,毫无喜乐。

她们漫步走进前来,引得众人护着刘正卿畏畏缩缩害怕得后退,一时竟然不敢冲锋。

偶尔有一两个撞着胆子的冲上前来,还未到近处就被风刀一招穿喉,将士们胆颤心惊,如临大敌。

江灵雪冷冷道:“刘正卿,今日之事,该当如何?”

刘正卿怒道:“今日如何?最当不过有死而已。广寒宫咎由自取,我若死尔等必脱不了干系,早晚与我陪葬。”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江灵雪怒起心来,伸出寒爪就往人群中杀去。

“保护少主!”

众人以死之志扑身向前,又与两妖女缠斗在一起。

这边前宫废墟火碳之下,孙文台肺部受损,咳血不断,只有最后一口气了。在这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他想起少年时种种时光,读书骑马,射箭练武,似乎离他越来越遥远了。

火焰将他的血烧干,泥土又陷入了他的血肉当中,孙文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一块一块地被烤焦,变得皱巴巴软松松的,但是又紧接着被这熊熊大火迅速烤干,结成泥块。

就在他朦胧之间,一阵白光涌现,把孙文台闪得刺眼无比,勉强睁开却见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自己面前,那老人神色庄严,将手中那面旗子递给了自己。

“祖……祖父大人……”

前宫门外众位将士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只有七八个人护着刘正卿不敢向前,见着面前两个被血染得鲜红恐怖的妖女,有人低声道:“少主……恐怕我们今日都要死于此地了……”

一个将士答道:“你护着少主先撤,我们几人给你们拖延时间……”

冰儿见几人窃窃私语,不禁冷笑道:“怎么?雍州牧大人如今想跑?”

刘正卿嘶吼道:“文台已死,我岂能苟活?”

“哼……”江灵雪冷哼一声,“说!宫主在哪儿?说出来我就饶你们一命。”

众人皆不知她下落,只听得刘正卿哈哈仰天长啸,火光中他脸上的神情恐怖吓人:“哈哈哈……广寒宫!你听好了,你们的广寒宫主她已被我杀了,你如今正好送我与她相会!哈哈哈……”

江灵雪和冰儿两人大怒,飞身上前正要解决余下几人,忽然在这天地黑暗的长夜之中,从云层上落下一阵金色闪光照亮了整个广寒宫,那数百块滚烫砖石就从前宫里迸溅出来,众人连忙躲避。

二妖女刚落稳脚步只见一个巨大身影高高跃起劈砍而来,遮天蔽日一般高大威猛,二女慌忙起身跃上墙壁,只见一个泥灌作的土像人手执长戟,威风赫赫。

他身高三丈,披铠穿甲,浑身都是土火相融,身体中燃烧着烈火一般,不时有阴风从里面窜出来,双眼中烈火怒燃,地面上被他刚才这样一劈砸出了一大块坍塌。

众人被惊得不知所措,不知是什么东西,反观二女这边也是如此。

江灵雪一头雾水,正在思量之中,那泥人高高跃起挥动手中长戟又是奋力一劈,江灵雪轻舞闪身却不料来势甚猛,震飞落地,连忙转滚起身双手结起法印,一条棱刺冰柱飞刺而去,往那土像穿去。

当时正中其胸口处,只是难以突进,泥人手中紧握冰柱,奋力扯断,那寒冰尽皆断碎,不成攻势。

江灵雪震惊无比,只觉敌人气场太大难以压制,正思量对策又见他迎面刺来,她翻身躲过闪到泥人身后,却突然吃了一记龙摆尾,还好她常年以寒冰护体才没被那长戟上的刀锋穿个透心凉,但也饶是被创到雪肩,身体被重力高高抛起,坠入山下去。

“姐姐……”

冰儿娇声惊喊,毫无犹豫,只身跃下山崖救去,那泥像不肯放过,跳上墙檐就要随二人杀去,但是迎面袭来狂风,刺骨寒意将他身体中火吹拂得腾腾扑跳,只见他身躯逐渐消散,大量泥土随火坠落,现出原身,坠到地上,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孙文台。

刘正卿惊喜万分:“文台……快救孙将军……”

“孙将军……”

几人慌忙跑去扶起孙文台,探探口息原来只是昏迷,众人稍安。

此时广寒宫里已经血气弥漫,到处都是残肢血泊,众人疲惫不堪,收拾残部,检查还有气息之人众皆背上。

刘正卿看着火光冲天,已经被破坏的残破不堪的广寒宫,心中恶性发起,索性烧他个一不做二不休,统统点起火来,那火势滔天,不可之视。

刘正卿沉定一刻便带领了众人下山,可怜广寒宫几百年之成,竟毁于一旦。

后人有诗叹曰:千里迢迢为结亲,弱水绵绵却伤情;天山高寒焚瓦土,百年一计终成垠。嗟兮嗟兮……天下再无广寒宫矣。

第三十七章 血海深仇

这火烧到天亮,寒风飞雪吹了一夜才渐渐将这烈火扑灭,离此不远一处山洞当中,倾城宫主满头大汗,似乎梦中有坏事发生,她忽然娇声惊醒,胸口心脏扑腾乱跳,心有余悸。

一旁谢子衿连忙握住她的小手,轻声询问,她茫然四顾,自己不在寝宫却在雪洞之中,慌乱问道。

“子衿,我怎么会在这里?”

谢子衿叹了一口气,往洞口外看去,倾城宫主顺着他的目光顺去,只见不远处广寒宫里硝烟四起,房屋塌倒,不复之前。

倾城宫主震吓得惊慌失措,慌忙问:“怎……怎么会这样?子衿,怎么会这样?”

“昨夜我听到外面杀声震震,跳到房檐上看去刘正卿带着军队杀进宫里来了,我去你房里本来想叫醒你,却不曾你昏睡过去,我检查了一下发现你是被饭菜里药昏过去的,只好先拿被子卷好你带你出来。”

“什么?不可能,我广寒宫大门乃是千年寒冰所制,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攻破?”

谢子衿皱眉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想了一晚上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种事必然是有内鬼,你昨夜不是说平时都是凉儿送饭么,现在想来那瑾儿嫌疑最大。”

倾城宫主只觉脑袋思绪紊乱,心神不宁:“那冰儿呢?冰儿和雪儿姐姐去哪了?”

“不知道,我见那宫中夜里忽然有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极为刺眼,但是到现在没动静了。我本想过去探一探,但你一直在昏迷当中,我不敢离开你身边,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那里面发生了什么。”

倾城宫主咬着银牙,撑起身子想站起来,却觉得浑身都酸软无力,一下子就要栽倒,谢子衿连忙扶住她的娇躯:“凝儿,当心……”

倾城宫主眼中闪着泪花,楚楚可人的模样:“子衿,带我回去,我要回去看看……”

谢子衿凝神点了点头,背上倾城宫主,出了洞口飞步跃起,他轻功极好,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就回到了广寒宫里。

只闻得宫内血腥冲天,到处都是血迹,尸体。满地的刀剑,残破的墙壁和破碎开来的地面,坍塌了的宫殿和门前的帆布,绫罗……

倾城宫主睹物便情上心头,潸然泪下,走了几步赫然见到了宫中婢女的尸体倒在血泊当中,她崩溃得大叫,再也无力行走,瘫倒在地上啕嚎大哭……

谢子衿跑遍整个宫殿,只见数十个宫女都死得惨状,她们青春年华的生命有如被残忍地摘下的花朵一般,凋谢在这极寒之地。

找来几处树枝,挖出几片坑墓,两人又四处寻找,终于在废墟之下找到了凉儿和霜儿等其他奴婢的尸体,只是望一眼,倾城宫主便更抑制不住心情伏地而哭,那模样真叫人的心也碎了。

“霜儿从小跟我到大,凉儿又和我一样孤苦伶仃,现在……现在……呜呜呜……”

“凝儿……节哀……”

倾城宫主仰天大哭:“娘啊……娘亲……凝儿该怎么办……凝儿该怎么办……”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玉人泪雨,天地无声。

谢子衿将这些婢女尽皆埋葬,立好碑名。

倾城宫主伫立在墓前,望着这宫殿的断墙残垣,她紧咬玉齿,粉拳紧握,娇躯颤抖着,秀靥上泪痕鲜明,心中愤恨难平。

“狼子野心……不共戴天……”

谢子衿也跟着难受,叹了口气轻轻拍在倾城宫主的香肩上,以此来安慰她。

“凝儿,你打算怎么做?”

倾城宫主斜视着谢子衿,眼中尽是恨意与痛苦:“我要杀入刘府,将刘正卿碎尸万段……”

谢子衿向来都是玩世不恭,此时少有这般肃穆:“凝儿,刘正卿袭击广寒宫全是为你,他寻你不见,回去时必然会下令通缉你,你若直接去天水郡岂不是自投罗网?”

凝儿冷眼看着谢子衿说:“你怕了?你若是怕了我就一个人去,不消你去。”

谢子衿闻声不屑地笑了笑,看了眼远方连绵不绝的山峰说:“命只有一条,人人都怕这确实不错。只是我谢子衿的命是条烂命,死不足惜。”

凝儿蹙眉愣道:“这么说你果真怕了他。”

谢子衿呵呵一笑,淡然道:“其实我早该合死了,刘正卿通缉了我三年还捉不住我,不是我怕死,而是我不怕死。我要是怕死,估计连城墙都不敢出,早困在城里被他抓住了。”

他回头注视着倾城宫主沉鱼落雁的面容道:“只是因为我想见你,所以我走遍九州,经历千难万阻,只为来与你相会,每次想到你,就算是千刀万剐我又何惧?凝儿,我只是怜惜你,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不必要为这种人自毁前程。”

倾城宫主稍觉心安,但还觉心中愤恨,她不耐烦道:“那依你说,我要当此事无事发生过么?我要忍气吞声么?”

谢子衿凝眉沉声:“凝儿,你往别州去参选玄女吧。这个仇,我替你报。”

倾城宫主内心欣喜,握住了谢子衿手,抬头注视着谢子衿深情道:“我们一同去杀了那贼,若全身而退,我也不去选玄女,我们就逃了这杀戮的江湖,去乡下过两年快活日子,好么?”

谢子衿笑道:“若我们不得全身而退,就一同死在雍州,到泉台去生生世世相恋,永不进轮回,如何?”

“子衿……”倾城宫主深情地注视着情郎,眼中凝珠闪烁,似水柔情。

两人只言片语已定终身,就在这漫天风雪互相扶持下了天山,自此之后,世上再无广寒宫,也再无广寒宫主矣。

这边刘正卿收拾残部回到了皋兰县,去时一百余人,归时却只有二十余人,一半都还是伤员。

两小吏半夜在下面等候并未上山,回来之后见了汤知县只说广寒宫夜袭雍州牧,双方起了争戈,广寒宫尽毁,倾城宫主主不知所踪,于是在刘正卿的授意下,举州下令追捕倾城宫主,连并之前的谢子衿一齐捉拿。

而孙文台醒来不知之前发生何事,只道是自己见了祖父大人,对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了。

刘正卿吩咐属下保守秘密,也没怎么停留就慌忙赶回天水郡,只留伤员在皋兰县养伤。

但毕竟不知谢子衿和倾城宫主如何杀得刘正卿,他们是否能大仇得报,亦或是惨死雍州?

第三十八章 莲叶仙子

寒雪入夜,年关已至,雍州城内烟火漫天,喜闹非凡,众人引了鞭炮祭祀了先祖,各自在门前烧了黄纸纸钱,教儿女们各自祝福许愿,关上门来共聚团圆。

天水郡刘府内,一个女子款款坐在梳妆台前,画眉描目,轻抿朱砂,只见她明眸善睐,皓齿内鲜,青玉色的发簪穿在乌黑柔顺的长发中,顶上冠玉,身着粉红衣袍,露出一对雪白香肩,紫蓝相配着白色袍袖对应着大家闺秀的女子,腰腹上一朵红袍大蝴蝶结连带着绫条落在地上。

凝神望之,有如湖中仙子,莲叶之花。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自觉就注意到了发簪上,她靥眉微蹙,轻叹一声又想起那人。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不知是说给人听,还是只是说给自己听。

她说完这话又只觉得愁如潮水,刚退后去又用涌来,正如:问君能有几多愁,恰如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愁闷如何多,如何烦,只觉涛涛洪流,将这幅红颜身子淹没在其中。

刘紫萱只觉深思烦忧,难以脱苦,索性将描笔放回纸筒,再也不画,也好似见自己的面容。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小姐,时辰到了。”

刘紫萱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见夏儿正侍立在台阶下,于是主仆二人出了寝房,过了院子来到膳厅,早有一众下人等候在此,众人见到小姐就喊过年好。

刘紫萱微微点头,吩咐贴身丫鬟夏儿分发红包,小妮子嘻嘻哈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众人,下人们得了赏赐喜乐欢笑,纷纷道谢道喜。

刘紫萱入了膳厅,落了坐来,不一会儿老太太又从门外而来,众人如法炮制,又讨得刘母热闹一阵。

见得一旁两个丫鬟扶着老太太慢慢走来,刘紫萱起身去扶住母亲:“娘,当心脚下。”

“嗯。”

老太太点点头,微笑着抚着女儿的手腕,两人走到桌前,分次坐下。

“正卿那孩子还没回来么?”

“回娘亲的话,还没有,许是风雪大,在路上耽搁了,应该无事。”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着满桌的饭菜和孤零零的凳子,哀伤道:“想人家府上其乐融融,阖家团圆,我们刘府却人才凋零,这一年到头只有咱们母女吃这饭,唉……”

“娘……”刘紫萱咬着红唇,似乎想说着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罢了,人老了就是这样,见什么都容易难过。萱儿,咱们不等他了。”

“是,娘。”

两人用了膳,下人们撤了餐盘,一旁的夏儿举着几张红联过来给老太太看:“老夫人,这是今早小姐写得春联,我们都说写得好呢,您给过目瞧瞧如何。”

刘紫萱娇羞道:“娘,别听夏儿胡说,只是寻常写得诗词罢了,本不是作春联用的。”

老夫人呵呵一笑:“这有什么,又不是作与人家比较,拿来看看吧。”

几个丫鬟接过举起春联,老太太眯着眼念读:“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时一旁众下人也围过来听闻观瞧,众皆鼓掌纷纷叫好。

“你这么些才,也难怪这么些个才子请媒人来家里,叫他们都考不上状元了。”

这话惹得众人都喜乐欢笑,只有刘紫萱皱眉不语,毫无喜悦的模样,愣了一会只是看着窗外,这时院子里升起烟火,连带起城内众多百姓的庆贺。

老太太见女儿哀愁的模样,关切问道:“我女儿有心事?为何不说与为娘听?”

刘紫萱心里欲说,但终究说不出口,只能叹道:“没什么……”

老太太心里也觉得忧闷,见得女儿终日如此,却不知何意,只道是她未遇上如意郎君,叹息无人可知她心意。

这时一旁丫鬟笑道:“老夫人,奴婢听说今日安知县在渭水湖边搭建擂台,请了好些才子吟诗作对呢。”

“哦?是么,我也许久不曾出去走走,今日过年也想去热闹一阵,萱儿,你陪为娘去看看如何?”

刘紫萱皱眉本不欲出门,但听得娘亲如此言说,只得点头答应:“娘难得要出门,女儿自当陪侍。”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当即吩咐管家准备轿子,夫人与小姐各乘一车往渭水而去。

“小姐,把帘撩开看看,那烟花多美啊。”

刘紫萱听闻,将帘儿撩起从轿里望去,只见那五彩斑斓,浪漫无比。

烟花有如春季百花盛开,互相争艳,一波开完,另外一朵又重绽放,绚烂迷人,美不胜收。

只是此情此刻,良辰美景,刘紫萱虽觉热闹非凡,但只是孤身凋零,终究只是哀叹,美丽的烟花也不过瞬间消散,再美也不觉得了。

遥想当年与君在旁,只觉水也有色,茶也清甜,那夜: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思来想去,坐立不安,不觉轿已落地,外面轿夫唱喏落了轿子,支起座,刘紫萱弯腰走出轿子,抬头望去,湖畔便围了不少人群,中间立起一大块红台,台上坐着,站着雍州城里的才子文人,各个摇扇踱步,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迎面走来几个先生,都来给老太太行礼,刘母与那几人寒暄几句,回头对刘紫萱道:“萱儿,快来,这是知府上的师爷。”

刘紫萱闲庭信步走来,微微道:“见过先生……”

那几个先生诚惶诚恐,慌忙施礼道:“不敢不敢……我等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哦?”老太太觉得新奇,“你们怎么知道老身今日会来?”

那中间的先生道:“知府大人曾吩咐过我们要留意老令君的雅兴,已经在楼上预备了雅座,请老令君移步。”

老太太兴致很好,欣慰地点点头,牵住一旁刘紫萱的玉手,带着几个奴仆上了春江楼。

母女分别落座近水楼台边,只听得红台上君子对词,输者罚酒,乐此不疲。

第三十九章 渭水斗诗

有一人,那人本是商贾之后,名唤周逸云,长得温文尔雅,说话谈吐有词,他对众人曰:“今日良辰,不若以年岁作诗,如何?”

另一人道:“君若先言,难道要显自己才华吗?”说话那人名叫吴昊先,他嘻嘻哈哈,引得众人发笑。

周逸云惭愧道:“不敢不敢,献丑献丑。”

一旁有才子喝道:“先生,请先出词赐教,若得人对上,切勿反悔不饮。”

周逸云微微一笑,扬手高吟:“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我年已强仕,无禄尚忧农。桑野就耕父,荷锄随牧童。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

众人听闻,记在胸中细细品思,有一旁文童默记下来写在纸上,贴在花屏上供围观的百姓们观瞧。

此诗明里的意思是在说:昨天夜里北斗星的斗柄转向东方,今天早晨一年又开始了。我已经到了强壮之年,虽然没有官职却仍旧关心农民百姓,靠近在种满桑树的田野里作耕种的农夫,扛着锄头和牧童一同劳作,乡里农家人推测说今年的收成一定是丰收的一年。

这看似在说丰收年,但才子们想得就是我如今已经到做官的年纪了,却还只能靠种地来养活自己。

我一个读书人,不会做生意也不懂人情世故,好不容易读了点书,想着靠人举荐做个小官什么的,却都只能郁郁寡欢,要么教小孩读书,要么就种地自食其力,连个证明自己的平台都没有。

如今的年岁,文人所忧亦是朝廷俸禄,圣人言:学成文武艺,献与帝王家。

这千百年来朝廷诸侯皆世袭罔替,官员交接全靠有名望的人举荐,寒门弟子上升无望,贵族们把权利揽在手中,这些来参加诗词会的大多都是寻常人家才子,自然对此诗颇得欣赏。

一时间叫好声不断,也无人去对拆,周逸云见状举杯对众才子笑道:“若诸公无有异议,且就饮下此杯,不才与诸兄同饮。”

众人也无他说,正举杯要饮,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诸公且慢……”

众人望去,只见从台下走来一个男子,他身高八尺,容貌俊美,身穿墨竹白衣,腰挂青鱼配饰,头戴冠竖,系一根逍遥巾。

那男子漫步走来,悠悠然笑着说:“我听说周兄家里是作布料生意的,什么时候改种地了呢?”

周逸云也认得他,他是钱家公子,咸阳太守钱守城的独生子钱钟书,乃是贵族交替最中心的人,和他们这种普通读书人截然不同,周围众人见了也议论纷纷:“他怎么也来了呢?”

楼上老太太眼神一亮,对女儿笑道:“那不是年年都往咱家送礼的那个公子么?萱儿,你还记得他么?”

刘紫萱叹了一口气说:“娘,不要说那事了,萱儿还不想谈婚论嫁。”

老太太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为娘只是随口一提,我知道你现在心事都在玄女之事上,你别担心。”

刘紫萱默然,双眸虽望着台上,心却不知飞往哪处了。

周逸云对钱钟书没什么好感,冷哼道:“钱兄有何指教?”

钱钟书也不点破这诗的内涵,只是笑道:“特来对诗。”

“哦?那么说你有更好的?请不吝赐教。”

钱钟书自信一笑,似乎胸口成竹,他轻蔑地四周环顾一眼,缓缓开口道:“病眼少眠非守岁,老心多感又临春。火销灯尽天明后,便是平头六十人。”

一旁童子又记在纸上,贴在屏上供给众人观瞧,都觉得有些伤感,不似是恭贺之词,倒是诸位才子们听得都心生不悦,周逸云更是眉头紧锁,愤愤不快。

原来这诗表面的意思是说:我双眼多病,彻夜难眠,并非是为了守岁,只是因为人心老了容易感伤,更何况又临近春节。等到灯火燃烧殆尽天亮后,我便是六十岁的人了。

虽然是伤诗,明里说过完年之后我又老一岁了,但暗地里却在讽刺周逸云等寒门学子。

你不是自恃到了做官的年纪么?但依我看你们不过是一群腐朽的木头,仗着读过几年书就在这里夸夸其谈,大放厥词,看似青年人,实际上和老不死的没什么差别。

俗话说文人相轻,钱钟书这样嘲笑这群人,他们也不敢强出头,不说没有这个才气,再说也无这个胆量,何必为这明说暗争的事怄气呢?

楼上的刘紫萱见了台下这一阵不觉心里窝火,叫了夏儿来,写了一副诗词让她递下去。

钱钟书见众人没有反应,倒是台下那些不明所以的观众拍手叫好,他得意地笑道:“周兄,以为如何?”

周逸云咬牙切齿,按照对诗而言他已经输了,自己不能再出一首,此时钱钟书这样戏谑他,实际上是对一个读书人的羞辱,表面是称他作兄,其实已经在宣告他是晚辈了。

“钱兄……高才……我……”

就在周逸云没有办法准备认输饮酒的时候,从台下跑上来一个丫鬟,手中拿着纸道:“慢着慢着,我家小姐有诗要读。”

众人觉得惊奇,怎么是个丫头打扮上了台来,钱钟书一眼认得她是自己梦中仙子的贴身丫鬟,他十分惊喜,连忙问:“紫萱小姐如今也在此间吗?”

夏儿哼哼一笑,手指娇笑道:“那兀的不是吗?”

众人一并望去,只见一个如天仙般美貌的女子坐在楼台边,不觉惊叹出声,周逸云更是惊为天人,喃喃道:“竟有如此女子……莫非,莫非瑶池言说真切无假?”

钱钟书兴奋地摇手挥舞:“紫萱小姐……别来无恙……”

刘紫萱并未回应,只是冷眼观瞧,面无改色,惹得钱钟书十分尴尬。

他干咳了几声,正色道:“紫萱小姐有新诗词了罢!快讲来……”

那丫鬟有模有样,清了清嗓子拿起诗词念诵道:“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

这一次将诸位才子的心都笼到一处,因为这诗又说老,又说朝。

意思是我独自在旅馆里睡不着,寒冷的灯光让我这流落异乡的人心中悲凉,家乡的人一定在思念千里之外的我,而过了今夜明天又是新的一年。

这词外里间都在说愁苦烦闷,既是老一岁,但也同样是新的一年,而新的一年必然代表着新的希望。

这诗一面反对钱钟书的老腐儒言说,一面又不给这些读书人灌鸡汤,乃是朝气之说,鼓励这些才子们忘记过去一年的心酸,去迎接新一年的蓬勃。

众位读书人皆拍手叫好,连带着台下的吃瓜群众,一时掌声赫赫,这三首同时都在花屏上,倒是女子作得这首引得众人喝彩。

周逸云笑道:“看来,我等皆要罚酒了。”

钱钟书呵呵一笑,也不多争,只是高声唱喏:“紫萱小姐乃当时才女,小生甘拜下风。”

诸位才子共同饮酒,气氛一时祥和。

第四十章 美人暗恋

这时一旁落座的一个书生突然倒醉在地上,引得众人注意,只见他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来,打着醉嗝,一脸的红云,走到钱钟书身边左右观瞧,围着他打转,一边转一边嘿嘿笑。

在场所有人都不解他想做什么,那一旁下人担心钱钟书有什么不测,连忙上来就拖这个醉鬼下去,却不料这个书生力气十分大,将人甩开,烦躁不堪道:“你们这些人……为何……来扯……我?”

钱钟书只是看着他皱眉,并不言语,一旁有才子站起身来骂道:“于齐岩,你作什么把戏?还不赶快下去?”

于齐岩白了他一眼,也不和他计较,嘿嘿一笑摸着钱钟书的胸膛傻笑道:“你……你就是太守……的儿子对吧……对……吧?嗝……”

钱钟书啪地一下打开了他的手,冷道:“我是,你想说什么?”

“我……我想……我想和你……吟诗作对……如……如何?”

钱钟书看他醉得没个人样,根本不想理他:“量你能作出什么诗来?趁早回家醒酒,省的你父母焦急。”

于齐岩冷眼注视,停住歪斜的脚步,忽然眼神坚毅,喝道:“风销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

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画,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遂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这洋洋洒洒出口成章,惊得一旁童子记不清,挠着头问一旁的读书人,读书人也讪讪地笑着说自己没听清楚,这话被于齐岩听在耳中,他闷着头走过去推开童子,粗声道:“闪开,看我来……”

只见他又写:“人间巧艺夺天工,鍊药燃灯清昼同。柳絮飞残铺地白,桃花落尽满阶红。纷纷灿烂如星陨,??喧豗似火攻。后夜再翻花上锦,不愁零乱向东风。”

这两首都在写烟花绚丽,衣锦花红,正如酒醉才子,分明是与钱钟书斗智:你是贵族子弟,我是寒门学子,今日不谈民生政治,只说风花雪夜,看你这风流才子文采高,还是我这落魄书生醉意浓。

那两篇诗词摆上花屏上惹得众人观瞧,纷纷赞叹其才词华美,意境风华,又一边笑着看着钱钟书的热闹,看这个富家哥儿是否能对上。

只见这翩翩公子暗自皱眉,低头思索,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想出一首,于是兴高采烈张口道:“只说风花雪月又有何难?看我来吟:风流才子雪寒夜,俏丽佳人金羔楼,君不见,暖酒书生立灯火,围兴百姓绕名才,楼上看,美仙子瑶池落凡间,正得……”

钱钟书正摇头晃脑自鸣得意,忽然抬头望见心上人刘紫萱正矗立在楼上窗边举头望着明月,她身穿粉红秀丽长袍,腰间一个锦衣大蝴蝶结又可爱又不失庄严,亭亭玉立,美艳无双。

他这一瞧却忘了接下来准备好了的诗句,竟然整个人都呆住了,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刘紫萱正好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蹙着眉用长袍轻轻掩住面庞转身离去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还在等待钱钟书说话,怎料他怔住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慌不择路跑下红台,推开众人直奔水楼而去。

一众围观群主和才子们也不知如何收尾,正想看于齐岩是何意思,却不料他已醉得睡过去了。

就这样,一场文斗草草了场,幸好又有其他才子们出来圆场,这热闹与美酒又重新继续,仿佛从来就没尴尬过一样。

这边等到钱钟书气喘吁吁赶到楼下时却已经见两座轿子起了,他着急地便要上前去与刘紫萱打招呼,不料一个小丫鬟把他拦下,一看原来是夏儿。

“公子,你有何事如此着急?”

钱钟书愣了一下,随即慌忙道:“我……这……这今夜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这样快就走了,岂不可惜?”

夏儿掩口轻笑一声:“钱公子,那你想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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