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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第八卷 说时依旧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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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舍大法》其实没啥练头便有宫正统内功相佐练上三年五载也看不出明显的效果。

应风色所传乃是经冰无叶增幅加强后的《冰心诀》只拿掉了寻识搭桥的秘奥保留心识交流的部分;这样一来韩雪色的意识就像是一间被人开了暗门的屋子掌握密钥的应风色自能轻易进出屋主也未必能察觉。

最理想的情况此后韩雪色于他将无秘密可言就算想隐瞒拳法所得也逃不过应风色的心识搜索——虽说如此毕竟全是理论能不能如预期般生效谁都说不好只能尽力推敲得更细致一些并祈祷冰无叶真是天才让这个建构在其伟论上的小小修正不致成为空中楼阁。

这也是不能向鹿希色透露的原因之一。

女郎绝不允许《冰心诀》流出哪怕阉割版也不行。

为了这份新活计应风色避开所有人抄誊删补绞尽脑汁忙得不可开交十日之期转眼即过。

鹿希色编好了下山的理由而应风色连对福伯都没怎么交代只说出外散心让他简单收拾好行囊便偕鹿希色离去。

东溪县与阳庭县相邻从龙庭山脚到县城尚不足二百里两人未特意赶路驰马大半日太阳没下山便已入城投店喂了马匹上等草料探听到养济院之所在打算翌日起早往访。

养济院收容鳏寡孤独多由方大姓的宗祠筹办维持以照拂族中老弱为主行有余力方及乡里。

东溪县郊的养济院不属此例邻著一座名为“观心庵”的老庵堂乃庵中比丘尼所设。

前朝覆灭东溪左近有许多骤失父母、惶惶无依的可怜孩童为观心庵的尼姑收容保护甚至在庵外增建院落几十年来抚孤无数县衙仕绅等无不感佩日常多行方便。

观心庵与养济院一早便大开中门庵内时有香客进出庵外树下设有茶棚虽不及龙庭山诸丛林之盛在东溪县这个小方倒也不寂寞。

养济院外头有几名孩童嬉戏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拿竹帚扫偶尔制止顽童胡闹以免扰了隔壁清修。

应、鹿二人在道旁乘凉足足观察了一刻有余赶在路人生疑前起身正欲上前攀谈鹿希色却拉住了他。

“你喝碗茶歇会儿我先去问那小妞。

”颔尖朝茶棚里一抬。

应风色想想也有道理。

两人同行万一被拒只能鼻子一摸齐齐滚蛋不如分作两路必要时能换个名目再试一回。

果然少女似被女郎的美貌与气势所慑频频摇头抓着竹帚慌乱退后只不敢撒腿就跑。

见一名中年女尼步出庵堂如溺者遇浮木大叫:“师太师太!”一溜烟躲到女尼身后动作竟十分敏捷。

中年尼姑的身量不逊鹿希色橄榄子似的尖削长脸甚是严峻像是会打顽童板子的那种人。

鹿希色背影站得笔挺曲线婀娜路上回头瞧她的人却不多说话缺乏三姑六婆似的激情

让女郎少了点人味但对手在这点上倒也不让两人只动嘴唇身不颤、目不斜的模样活像是一对雕刻人偶。

蓦鹿希色回头一指女尼眼皮微瞇投来的威压毫不亚于高手对垒。

应风色头皮发麻僵硬点头微笑暗将鹿希色骂上五百遍不止。

妳要上戏怎么也得打个暗号吧!哪有说来就来的?

女尼冷冷移目薄唇歙动了几下携少女拂袖转身泼喇喇的衣袂劲响宛若风卷野火无比飒烈。

要是门楣上挂的不是“观心庵”而是“无乘庵”应风色都想猜她是惟明师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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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小妞说没有姓江的姑娘尼姑认了只不让见教我们死了这条心。

“妳怎么谈的”应风色听得蹙眉。

“能谈成这样?”

“我同尼姑说我家公子爷陶夷应氏出身三妻四妾也是寻常江姑娘的出身做不了正妻就算怀上骨肉也难说动老爷夫人。

劝她莫以此要胁公子爷肯来接她足见有情——”

妳这是往渣里编啊!要是传到江露橙耳里还不活劈了咱们俩?应风色气到笑出来咬牙切齿:“那尼姑居然也信?”

“本来不信。

”鹿希色压低声音。

“但她看出我欢喜你做这事可委屈了说我日后若无处容身可来东溪养济院保管我安心生下孩儿谅陶夷应氏也不敢寻衅。

合著妳是在拔舌狱买田置产几世人都不想上来了。

青年余怒未消思路却先于意气灵光一闪忙捉女郎腕袖起身:“回头再找妳算帐……这边来!”

两人避开往来耳目窜上一顶枝叶繁茂的树冠眺见院后羊肠路间一抹衣影越奔越小不是洒扫的竹帚少女是谁?

应鹿一路尾随穿过田野林间几处聚落当中少女只在一间小茶舖稍作停留讨了碗水喝不多时便来到一座独门独户、南方“一颗印”式的小巧宅院前。

少女娇喘未止单薄的酥胸不住起伏连叩门环无人相应急唤:“露橙露橙!”半晌黑漆大门“咿”的打开门缝乌影遮光;少女凑近说一阵才转身离开。

“原来江露橙躲在这儿。

”应风色与鹿希色交换眼色一人望风一人绕着小宅转了一圈确定无有埋伏才联袂跃上墙头。

院中的青石墩上一名黄衫少女支颐闲坐身材腴润、雪肤花颜微瞇的眼缝里透著一抹狡黠灵动模样娇俏可喜遑论鼓胀成团的丰满奶脯是何等惹眼正是结识于第二轮降界的水月弟子江露橙。

“应师兄、鹿姊姊果然是你们!”

江露橙一跃而起薄薄春衫裹不住双丸跌宕明明只露出小半截乳肌却被橙黄色系的衣料子衬得加倍精晃得人满眼雪耀无比酥莹;忽想起什么匆匆停步朝着门廊叫道:

“还躲什么呀?又不是别人。

”明显是说给应风色听的。

但这很江露橙谁都不意外。

露骨的讨好与直率相抵只要最终好感大过了反感就令人讨厌不起来。

廊簷下响起一把清脆的嗓音:“净是妳喊我又没瞧见妳让他下来啊!”明晃晃的剑尖递出门廊声线虽是跋扈嚣张的大小姐依然十分动听可以想见少女皱着鼻尖挑眉的狠劲仿佛高高翘著蓬松的尾巴走在老虎前却以为自己是万兽之王。

应风色忍着笑意偕鹿希色一跃而下转身长揖道:“小师叔安好。

久疏问候望师叔原宥则个。

储之沁的小脸“唰!”胀得通红到了但凡有眼都无法假装忽视的步。

还好她自己就是最慌的一个没工夫理会旁人束著嵌金道冠的高马尾和蓬松柔软的卷鬓一阵乱晃双手抓着长剑踉跄倒退小而美的娇翘圆臀无预警撞上粉墙只差没喊出“你、你别过来”的老套台词一身高明剑术全喂了狗。

呼的一声长棍朝剑尖压落储之沁本能旋腕一抖剑圈让过无数晨昏锻炼的身体记忆抢得主导权“铿!”还剑入鞘恢复镇定只拉不下脸冷哼一声迳往内堂行去看着倒是熟门熟路。

应风色并不以为是长棍落空在狭窄的门廊运使长兵打不中怕要比打中难得多。

言满霜将长棍搁落冲二人摆手:“……请。

”巧笑倩兮的江露橙小手背在身后腴臀一扭迳于前头引路领应风色等进入。

堂内的摆设与寻常人家无异只不过居间供奉祖先的桌换成了佛龛几把酸枝僧帽椅排成两列。

桌旁斜靠着一块竖直的泥金匾虽不甚新却无风吹日晒的痕迹仿佛早早便拆下闲置;上头所写赫然是“无乘庵”三字。

探访无乘庵的顺序排在养济院之后是有原因的。

观心庵颇受官民推崇

县内香火不断知之者众无乘庵却少人听闻仿佛出了东海武林惟明师太的名气还不如养济院的比丘尼。

所幸客栈的堂倌是当土人依稀记得幼时村外有座新邸庙不像庙主人是名出手阔绰的尼姑从不纳香客遑论祈福建醮做法事日子久了村人也无意与她来往就当是住了个离群索居的隐士。

在他的童年印象里尼姑不仅应该通晓作法驱邪、接生顺产有时还会治病拔牙迎来送往无所不包就是把东海本信仰的巫觋与佛门僧侣混作一处放任想像失控的结果因此对这个什么都不做的尼姑记忆深刻。

听贵客问起庵堂才当作趣闻讲了出来被应风色暗记于心是“疑似无乘庵”名单上的第七顺位。

若非竹帚少女引他们来此光是一一走访清单所列起码要花上几天的时间。

以江露橙在降界中的表现不像被长期软禁的模样洛雪晴的母亲将她寄在观心庵却不肯透露去处可见有麻烦的是洛氏母女而非江露橙。

若非如此庵中女尼必会限制江露橙的行动并矢口否认她在此间以免仇家追至。

能被鹿希色随口乱编的老桥诱得直承其事证明在中年尼姑心里保守江露橙的行藏还比不上她未婚有孕紧要。

然而毕竟是他人所托不能轻负故让竹帚少女往江露橙近日常去的方找找人叮嘱她早些回来之类——应风色因此盯上少女岂料一石二鸟竟寻到无乘庵来。

应风色打量内堂确非佛门精舍的模样。

惟明师太出身唐杜玉氏长房乃家主独生爱女非但是名门中的名门更是明珠里的明珠纯以富贵论决计不在当朝公主之下。

恁玉家老爷如何溺爱纵容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爱女割舍尘缘断情绝爱便出钱给她修了屋舍总希望能回心转意重投怀抱……亲情与意志拉扯的结果就是这座不伦不类、没点样子的“庵堂”。

江露橙到后厨沏了茶来一一斟上一口一个“鹿姊姊”叫得十分亲热。

储之沁抿了一口蹙起描黛般的俐落刀眉:“这不是我拿来的‘湖雨香’啊水也不对。

妳怎么弄的?那坛东皋岭雪静置而成的‘三秋沉龙水’呢?”听江露橙回了几句驴唇不对马嘴顿生不耐索性拉往后进眼见为凭。

片刻江露橙笑吟吟行出不知用什么手段摆平了小师叔看似随意落座挨的却是“鹿姊姊”而非应师兄;随口问起龙大方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她对龙大方有意但众人皆知不是那么回事。

储之沁新沏的茶果然好喝极了连鹿希色都能轻易分辨。

江露橙一通夸奖小师叔差点飞上了天哼的一声随手将沁汗的卷鬓勾至耳后喜孜孜钻进厨房准备点心。

言满霜安坐如恒最不像宅中主人无论是江露橙所沏或后头储之沁换过的新茶她都不曾就口二姝也不甚在意似已见怪不怪。

茶点意外美味小师叔厨艺了得准备的时间短代表动作熟练;衣发干净齐整显示烹饪手法足堪应付不必非与灶炭炉烟相亲。

吃喝最能打开话匣尤其是共同经历过的辉煌战役;而在现实世界里看到活生生的应师……看到活生生的降界同伴的新鲜感更令少女们叽喳个没完兴奋得要命。

她们聊黑山老妖聊巨蟒和“雨师”还有那嘴既碎又毒的运古色。

没人提死去的高轩色和双胞胎也不知是不是刻意回避。

“是了满霜妹子”应风色见客套得差不多了不动声色切入主题:

“令师不在庵里么?我对‘三绝’之名仰慕既久想拜见拜见她老人家。

言满霜低垂眼帘小声道:“师傅云游去了只有我在。

”江露橙笑道:“所以我和小师叔才常来陪她。

”笑容微凝虽只一霎一股异样的僵硬寒凉之感扑面而来宛若乌云笼罩。

那是恐惧的气味。

只有从降界回来的人才懂: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身不由己”。

你没法躲因为不知要躲避的是什么难保下一次睁开眼睛曾有的现实便不复存在眼前只有活生生的狱各种可怕的死法令人目不暇给恶梦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不敢闭眼不敢睡觉不敢放开衣袋里或枕头下的短刀;不敢褪鞋不敢洗浴不敢以背示人不敢走在阴影里或无光处……再不敢一个人。

如应风色猜想幸存的少女返回现世开始——或说不得不——找寻伙伴。

男子组和鹿希色自称宫弟子但登上龙庭山不代表能走进宫稍有江湖常识的人都知道。

以她们低微的武功更可能碰了一鼻子灰连被怀疑是有心刺探的奸细都不够格。

相较之下“东溪养济院”毋宁是更明智的选择。

言满霜和储之沁接连找上江露橙三姝相认之后因无乘庵只有言满霜独居说话不怕被旁人听去索性改于此间聚会商量如何与龙庭山的其他人取得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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