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序带上门抹着眼泪走了,丁一陷入了沉思。
胡序在中国的导师王教授是丁一在中国的一个学术会议上认识的。王教授是中国培养的土博士,比丁一小几岁,会议上的许多东西他都听不懂。丁一做完了一场报告,王教授找上来套近乎,提出作,想把自己的学生送到丁一这里来培养。当时他还是一个副教授,说只要学生能出来,自己的名字挂在文章上就行。他当时诚恳地对丁一说,你们这些高水平的教授都不国,我们这些人的水平又不够,这样中国的科研永远都搞不上去。丁一想想也是,明知道他想捞文章,于是就答应了他的请求,起码可以为中国培养人才。等胡序到了美国一段时间,王教授又通过胡序做丁一的工作,发文章时,能不能将国内的单位放在第一,他要升正教授了,需要这个硬性指标,请丁一帮帮忙。丁一犹豫了一阵,还是答应了。自从升了正教授后,王教授的态度就变了许多,没有了以前的谦恭,往往得寸进尺。大家隔着太平洋倒也相安无事。不过这次的要求太过分了,就等于丁一的实验室忙乎了半天,最后成了一个配角,要的成果都变成人家的了,为他人做嫁裳。
丁一实验室每年发文章的影响因子都在二十以上,如果自己要是在中国,光文章一项就可以捞二十多万的灰色收入,可是在美国一分钱也没有,大家就是做学问,热情一点也没有降低。在美国要赚钱的都去了公司,留在学术界的是一帮真正为科学献身的精英,动机纯正。丁一不由感叹用钱来刺激鼓励大家的积极性,走的是一条歪道,其结果无异于饮鸩止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中国学术界造假成风。钱可以让人丧失良知,挺而走险。丁一的头脑里斗争得很激烈,按说自己也不缺这一篇文章,但是如果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无异于助长了中国科技界的歪风邪气。可是如果不答应对方,胡序就毕不了业,这显然对胡序不公平。丁一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来自中国的压力。但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不能妥协,不能让胡序这样年轻一代的科研工作者误认为科研是可以这样搞的,要为他们树立好的榜样。科学是严肃的,科研是崇高的,做学问得先懂得如何做人。
丁一看看时钟,中国那边晚上时间还早,他知道中国有些人的夜生活可以到深更半夜。他拿起电话,向中国挂了一个长途。等了片刻,那边的手机响了,一个中年男子混浊的声音,背景是女人们的打闹调笑声。
“是王教授吗?我是丁一。”这家伙又不知在哪里胡闹,丁一听着传过来的背景声音心里厌烦。
对方停顿了一下,马上过神来,“噢,是丁教授啊。等五分钟再给我打,现在正忙着。挂了。”王教授挂了电话,里面一片忙音。
五分钟以后,丁一又打了一个电话,估计王教授挪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对方接了电话。丁一开门见山:“听说你改变了当初我们之间的协议,想当胡序文章的通讯作者?”
“不是我想,是我们学校要求的。”王教授有点心虚,不肯说实话,理由找得理直气壮。
丁一自有一套办法,他说:“可以。根据美国的规矩,通讯作者需对文章负全责,包括写稿改稿和送稿件到杂志。一般稿件都需要打来修改一两次,这个你和胡序商量就可以了。正好我最近有点忙,一切交给你来负责。”丁一成心将他的军。
王教授有点傻了,电话里支支吾吾,“这个这个。。。。 我想写还是你写,我对小吴的实验一点不熟。不过通讯作者的事情还是请你通融一下。”
“不行呀,送稿的时候,只有通讯作者才能送,以后的通讯来往都得由通讯作者处理,这是杂志的规矩,要不怎么叫通讯作者呢。有不清楚的地方,杂志方面会向通讯作者联系澄清。旁人代替不了,我说了不算。”丁一一副无辜的腔调,看对方如何答。
“真是这样?”
“真是这样。不信你可以上去查。”王教授从来就没有向国外的杂志投过文章,自然不知道国外杂志的规矩。中国时时喊着和国际接轨,这样的学科带头人怎么能行。据丁一所知,这样的人在中国为数众多,聚啸山头。丁一开始认识到尽管良莠不齐,中国科技界大举从国外引进科技人才的举动是对的,先囫囵吞枣,再精益求精。
王教授没辙了,叹了一口气:“那就算了吧。小胡什么时候可以毕业?”
“写完这篇文章就可以了。”
“我的名字还在上面吗?”
“在。”
“那就好,谢谢你丁教授。我还有事没完成,得去忙去了。再见。”
“再见。”
双方挂了电话。丁一舒了一口气。其实他有一点没有告诉王教授,文章允许两个人同时作为通讯作者。为什么要告诉他呢,不劳而获,然后将钱瞎搞?岂有此理。
丁一到了实验室将通话结果告诉了胡序,让她不要担心,好好写文章。他看见实验室空空的,只有实验员安在做老鼠尾巴的DNA检测。安告诉他研究生珍妮和博后马丁到动物房去了,博后许谦和卡特在跑流式细胞仪。丁一让她通知大家,明天开一个实验室会议,讨论参加年度肿瘤会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