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6-05
(十五)日后让姐夫给辟个院子
纪栩到母亲院子里已是亥时,一进寝房瞧着母亲和钟妪正坐在一盆炭火前做绣活,钟妪不时放下手里的活计,拿起火钳翻拌炭盆里的东西。发布?╒地★址╗页w\wW.4v4v4v.us地址发布页*})ww{w.ltx\sdz.com(
钟妪瞧见她,惊喜交加地一下站起来,对母亲道:“二夫人,小娘子过来了。”
“栩栩……”
梅姨娘在钟妪的搀扶下朝她走来。
“阿娘……”
纪栩忙扶母亲坐下,钟妪给她搬了个矮凳,她就着坐在母亲身边,瞧见一旁小几上还缀着针线的少女绣鞋,绿面粉花的样子,正是她喜爱的活泼款式。
她眼睛一酸,却佯作嗔怒:“阿娘,我来宴府之前都跟你说过,你身子不好,不要再劳费心思给我做衣裳鞋子,如今我及笄了,常需要出门走动,这些自有主母和嫡姐会替我安排。”
梅姨娘踌躇地望着她,两手不安地绞着衣裙:“我记得,栩栩,只是我一想到你来宴府长住,多要参加交游集会,指不定哪天有人上门提亲,嫡母就给你定下亲事,离开阿娘。我也是想在你居家时,多为你做点什么……”
纪栩掐住手心,侧眸无言。
当初主母让她来宴府给纪绰圆房替孕,对母亲的说辞是,她已及笄,总不好还拘在后院,也要出门长长见识,与未婚郎君相见一二,正值姐夫宴衡周边青年才俊颇多,姐姐也能替她长眼把关。
她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别被外面巧言令色的郎君欺骗,轻易与人做小,务必要择个家世人品清白的郎君当一门正妻。
可她两世境况连与人做小都不如,只是个给姐夫在床笫之间发泄繁衍的替身。
想到临来前她和宴衡还在藏书阁抵死交合,虽是事出有因,但面对母亲,她仍觉得羞愧。
钟妪见她沉默不语,似乎以为她在置气,劝和道:“二夫人今日从家里到宴家,一路劳顿,晚上也硬熬着不肯睡,就是想看看小娘子夜里会不会过来。我叫人去大娘子那边问过,也没人给个确切答复。”
梅姨娘拿过尚未做好的绣鞋比划着给她看,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她吃糕点:“我们栩栩生得这么好看,定能择个如意郎君,等来年春天,你穿一身漂亮裙子、踩着阿娘做的这双鞋,和喜欢的郎君一起出去踏青,多合适多开心啊。”
纪栩听母亲描述得像她来生才会经历的美好人间,她们前世一起坠入地狱,今生半边身子还在悬崖边上,可能等复仇成功才有望迎来人生的春天。
她不忍看母亲满含希冀的笑靥,扭过了脸,却见钟妪双眸含泪,正侧过身子用衣袖擦拭。
她和钟妪接连失态,母亲怕是会起疑心,她咬唇憋回眼泪,故作轻快地道:“阿娘知道我离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身子,你还不当心,再说我一时半会又不会嫁人,你太急着把我往外推了。”
她解下狐裘披风,拍了拍身上的杏红色锦裙,又跺了跺脚上的麂皮靴子:“我在宴家嫡姐对我很好的,你看看这几十两一匹蜀锦做成的裙子,这今冬野生稀麂做成的靴子,既漂亮又保暖,你不用为我操一点心。”
梅姨娘瞧着雍容华贵的女儿,她发髻上簪着金牡丹步摇,妆容齐整,衣饰艳丽,走出去俨然一位名门贵女、世家冢妇。
可她隐约心惊,纪栩这副打扮,分明是纪绰素来爱的。
纪绰年长纪栩两岁,两姐妹容貌虽有五分相似,但纪绰偏端庄大气,纪栩更精致玲珑。此刻纪栩这般东施效颦,反而像个小孩子穿大人衣裳,与长相气质有些不符。
她觉得有些怪异,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仔细地瞅了瞅她的衣鞋,斟酌着道:“栩栩,这衣裙颜色不衬你,靴子我瞧着也大了些。”
知女莫若母,纪栩没料到母亲一眼就看出蹊跷,她今晚扮作纪绰来探望姨娘,即便在藏书阁沐浴更衣后,也仍是恢复了先前的盛装。
纪绰着衣爱艳,她更适合雅致一些的,至于麂皮靴子,要不是宴衡在花园碰上她,因为此事斥责了温妪,她怕大冬夜还要穿着单鞋走过来。
许是她出神过久,寝房门口传来一声温妪的轻咳,似是提醒她谨言慎行。
纪栩笑盈盈道:“阿娘有所不知,这裙子如今是扬州最时兴的颜色款式,我去参加宴会,好多娘子都问我在哪家铺子定做的,多亏了姐姐,我才能有这种面子。还有靴子,我冬天怕冷,特意叫姐姐给我做得大了些,方便套上厚袜保暖。”
梅姨娘看着纪栩言之凿凿,心中有异,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持上火钳夹起一个甘薯:“栩栩,晚上吃饱了吗,我怕你过来饿,烤了些甘薯,应能吃了……”
上一回吃母亲烤的甘薯还是在前世,纪栩用帕子包上黑漆漆、热腾腾的甘薯,轻轻地撕开外皮,露出里面软如泥、香似蜜的黄澄薯肉,她小小地抿上一口,入齿即化。
也不知母亲冬夜里在这炭盆前坐了多久,才等到她过来,吃这一口堪比石头还硬、此时却绵得欲流汁的甘薯。
纪栩的眼泪终于砸了下来。
“栩栩,怎么了,是不好吃吗?”梅姨娘慌手忙脚地给她拭泪,“还是在宴家受委屈了?”
纪栩从眼角的泪光中瞥到温妪窥望进来的眼神,她冲母亲摇了摇头,扑到她怀里:“没事,我只是离开阿娘过久,太想你了……”
“出门一趟,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梅姨娘抚拍着她的后背。
“小娘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您也让姨娘早些休息。”
温妪出声提醒。
梅姨娘看了眼温妪,似乎想起什么:“栩栩,你还住在姐姐院子里吗?”
“嗯。”
梅姨娘压声道:“按理你姐姐姐夫该圆过房了,你还住在姐姐院里,会不会不太方便?”
纪栩想起圆房,心中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意,可惜今晚藏书阁的春宫没让纪绰听到,不然她很期待看到纪绰脸上吞声忍恨的表情。
梅姨娘兀自道:“我们娘俩再住几天,就一块回去,要不就让姐姐给你单独辟个院子,你也大了,总跟姐夫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
纪栩敷衍地“嗯嗯”两声,母亲不知道的是,姐夫的精液今晚刚刚射了她满穴,说不定此时尿径壁上附着的还有。
不过让姐姐单独给她辟个院子有点难,还是日后让姐夫来吧。
纪栩临走的时候叫钟妪给她装上炭盆里的烤甘薯,钟妪去耳房找布袋子,她佯装又找吃食跟了进去。
“我需要一些藏红花。”
她贴在钟妪耳边用气音道。
她记得,母亲平日要用的药材里有一味药就是藏红花,钟妪主管母亲的衣食起居,现下众人都在外边,钟妪给她捡上一些不成问题。
而且钟妪是侍奉她和母亲多年的老仆,在家里一直多维护她和母亲,何况钟妪和主母还有杀夫之仇——钟妪的夫君原是纪家的花匠,因撞上主母跋扈的侄子被活活打死,事后主母却不了了之,没给交代。提起此事,钟妪痛欲流泪,却人微言轻,替夫君讨不了一个公道。
故而,她不担心钟妪会向主母和嫡姐告密。
说起公道,对弱者而言,这本来就是一条难于上青天的崎岖之道,但这世间,总会有人负隅顽抗,为自己和亲人向强权恶势讨一个公道。
不过片刻,钟妪从柜子里拿了一小包藏红花给她,但面带忧虑地指了指隔墙在寝房坐着的梅姨娘。
纪栩领会了钟妪的意思,母亲每日的煎药都是主母让郎中定份定量抓的,她怕药方里的藏红花少了一些,会对母亲病体的治疗有影响。
可母亲身体枯败如此,正是主母让郎中在她的药材中掺了慢性毒药所致,她都不知道母亲每日喝下去的是药是毒。
她深吁了口气,沉吟道:“过几日姐夫会请神医过来,你全力配合。”
钟妪点点头,向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又做了个拥抱轻拍的姿势。最新地址 _Ltxsdz.€ǒm_
纪栩不仅潸然,用口型道:“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她口中的“好日子”,仅仅是平安健康的生活,可连这么卑微孱弱的祈愿,她们若不奋起挣扎,今生都难以实现。
前世她和母亲死得凄惨,想来对她们向来忠心的钟妪也是难得善终。
纪栩提着烤甘薯、揣着藏红花回到纪绰院子的时候,这位嫡姐许是得知了她和宴衡在藏书阁的意外,故没有歇下,反而亲自出门迎她回来。
(十六)要姐姐在场,才给姐夫插
“栩栩辛苦了,雪夜天寒地冻,快来喝碗姜汤驱寒。”
纪绰引着她到她的寝房。
淮南的冬天阴寒入骨,又值飘雪,纪栩自小畏冷,出去这一遭像从冰窖里走了一个来回,踏进纪绰寝房,室内茶花娇艳、温暖如春,可她深知,除去世家锦绣的表象,这里便似审讯的刑场。
纪绰假作是个温善妥帖的嫡姐,实则是个探听她和宴衡今晚状况的狱吏罢了。
她抿了一口姜汤,等待纪绰开口。
已近子时,纪绰妆发齐整,瞧着俨然是可以披裘穿靴出门迎客的贵妇。
她笑道:“栩栩,你没同姐姐生气吧?今日姨娘过来,我本意是看她舟车劳顿,想让她好好歇息,明晚再和你一道提些参品去探望姨娘。;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a href="mailto:sba@gmail.com">sba@gmail.com</a> 获取最新地址谁知你这小娘子执拗,偏得冒着风雪过去,姨娘身体近来可还好,你有没有替姐姐向她问安?”
在纪栩的记忆中,纪绰在家时一年到头也不见迈入姨娘院子一趟,婚后一月和宴衡一起回门时,亦不许姨娘出席,连幼时姨娘递给她一块糕点,她接下眨眼便掉在地上。如今想来,她就是嫌她们母女腌臜,不愿屈尊往来生怕玷污自身。
如今事关己身利益,她也伏低朝她们献殷勤了。
纪栩笑道:“姐姐不怪我今晚冒失就好,托主母的福,我瞧着下人把姨娘的身体照顾得很好,至于姐姐的安,姨娘受不起,嫡母和姐姐的大恩大德,我和姨娘已是没齿难报了。”
纪绰望着笑靥如花的纪栩,她仍如以往的美丽柔顺,提起自己和母亲便是感恩戴德,可冥冥之中,她觉得纪栩似乎有哪里变了,比如此刻纪栩一番谦卑得体的言论,她竟感到纪栩仿佛知道了什么,在阴阳怪气。
兴许是纪栩最近有些忤逆,她不由生了疑窦,不过秋后的蚂蚱,再蹦跶能蹦多高。
她平复心绪,切入主旨:“栩栩,今晚你和郎君在藏书阁有没有说了或做了什么比较特殊的事情?我怕他要过来,问起什么,我和他难对得上口风。”
纪栩看向温妪,故作恍然道:“今晚的事我该说的都跟温姆说过了,她还因为坚持诘问差点被姐夫发现我和姐姐替身一事。”
纪绰面上飞快地闪过一抹阴翳,又粲然笑道:“这事我听温姆打发回来的下人说了,她也是关心则乱,怕我们两个没经过事的出了差错。”
她顿了顿:“我听说郎君折回来时你是素颜对他,他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纪栩猜想,以纪绰虚伪矫饰的性子,断没有在宴衡面前卸过妆的时候,连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庶妹,在纪绰豆蔻之后再没见过她的真容,那一层红白的胭脂水粉,仿佛溶入了她脸上的皮肉一样。
她漫不经意地道:“姐姐和姐夫从未圆过房,想来姐夫也没有见过姐姐的素颜,我与姐姐长得本就有五分相似,姐夫也没有见过及笄后的我,应当不会在意。”
纪绰闻言,纤长的指甲不由掐入手心。
纪栩分明是十分随意的口吻,她却觉得她仿佛是知道了她是天残,字里行间都带着讥嘲和得意。
她点点头:“这倒也是。”继续问道,“郎君今晚怎会箭在弦上,忍而不发?”
纪栩思量,纪绰这是琢磨宴衡今晚怎么没破她的贞洁了。
温妪原先见她腿心红肿、穴吐白精,也以为她被宴衡插了身子,在斋中左瞄右瞅寻找女子落红痕迹,直到她慢悠悠地道,只是被姐夫捅穴,并没入到肉膜深处。
这几日也是她方便受孕的日子,她们自是希望她和宴衡越快圆房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出了差池。
她自然不愿如她们期盼。她思索片刻,佯作羞赧一笑:“姐夫是很想插到深处的,他流了好多汗,还憋的一直喘,我又哭又挣,坚持不给他入。”
见纪绰的脸色愈黑,她笑盈盈地:“因为我知道姐姐一般都要旁听我和姐夫的房事,像圆房这样的大事,没有经过姐姐同意,我怎么敢让姐夫完全插进来呢,肯定要姐姐在场,我才会和姐夫放肆。”
纪绰见纪栩像刚私会完情郎的闺中娘子,
浑身上下如鲜花一般绽着娇艳欲滴的气息,而自己似枯萎的花苞,此生无缘被心仪的雨露润泽。
她问得含蓄,纪栩答得直白赤裸,仿佛唯恐众人不知她代替姐姐承受了姐夫的宠爱,她扫过外间垂首敛目、躬身曲膝的婢女们,感觉自己在无形之中被纪栩掴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偏纪栩的手肘,是她帮忙抬起来的。
温妪似乎察觉了她的羞愤和难堪,朝外摆了摆手,叫众人下去了。
纪栩以邀功似的口吻表述她的乖巧懂事,而她从中隐约听出了几缕报复和挑衅的意味,年幼的蚂蚱不知秋寒霜冻、死期终临,她允许它有恃无恐地跳一跳。
纪绰木然地笑着,从喉间挤出一句:“你也不必如此听话。”
(十七)我被姐夫射的尿不出来
纪栩见纪绰如吊线子戏中的偶人,把重重情绪掩映在华美僵硬的皮囊下,可她仿佛窥到了纪绰无暇的胸腔已经裂出了一道缝隙,在往外渗着自伤、悲郁、忍痛……
她觉得爽快,只想把她这个口子撕扯得更大,她嫣然笑道:“为姐姐分忧,是我做妹妹的职责。”蹙起眉头,佯作忧愁,“但有一事,想请姐姐为我做主。”
“姐姐能不能劝劝姐夫,在床笫之间收敛一些,他把我的阴珠都掐肿了,还射在我的尿径里,这会儿很堵得慌,小解都解不出来。”
“纪栩!”
纪绰拍案立起,小几上的姜汤晃了几晃。
纪栩看着勃然变色的纪绰,兴奋得眼泪都落下来了,但她面上不显,仍作楚楚可怜地望向温妪:“阿姆,我说错什么惹恼姐姐生气了吗?”
“姐夫强势迫人,我面对他只有婉转承受的份儿,想着姐姐出身贵重、见多识广,定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规劝姐夫作为。”
温妪瞧着再度坐下的纪绰,为纪绰找补道:“大娘子饱读诗书、知礼明仪,何曾听过小娘子这般腌臜言辞,对小娘子的孟浪举止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她又劝纪绰:“小娘子初经人事,难免鲁莽,大娘子作为长姐,应当多宽慰教导才是。”
“小娘子后面在床事上的懵懂,老奴会多提点她的。”
纪绰闻言,显然后觉方才太过失仪,朝她挤出笑容:“阿姆说得正是,栩栩实在辛苦。”
她沉吟片刻,皮笑肉不笑道:“栩栩,这样吧,既然郎君有心圆房,那我们趁热打铁,明晚我就邀请郎君过来,你早日受孕,也省得他再欺侮你。”
纪栩在心里冷笑,姨娘病体情况一日未出,她一日便不会与宴衡圆房,纪绰如此看重圆房之事,宴衡亦是期盼良久,她定是要把自己的贞洁待价而沽,跟他们以小博大。
她面上却扮乖巧:“一切谨听姐姐的吩咐。”
纪绰和温妪互相对视一眼,俨然是小人奸计得逞的作派。
纪栩看不惯她们的沾沾自喜,睃了温妪一眼,故作惆怅道:“阿姆经多识广,指教我们这些小辈有条有理,可姐夫却不喜欢老人家过多插手主子的事,他今夜跟我说,日后他和姐姐见面,请勿叫阿姆出现。”
纪绰如正要开屏的孔雀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她脸上才露出的两分真切笑意渐渐退去,搪塞道:“是吗,那我作为主母的,自然也会尊重郎君的意见,多谢妹妹转告。发\布邮箱 ltxsbǎ@GMAIL.C⊙㎡”
此次审讯,纪栩不落下风,心满离去。
纪绰见纪栩似只得势的野雉,斗志昂扬地离开,她恼怒地一下拂去几上的茶水和姜汤,咬牙用气音道:“阿姆,纪栩她欺人太甚!”
温妪叹了口气,小声规劝:“大娘子,小娘子以清白之身那样被郎君亵弄,心里难免有火气和怨气,您就容她一二,等她圆过房、怀上孕、产了子,您和夫人想怎么处置她和梅姨娘,那不全凭您们心意。”
“忍得苦中苦,我们方为人上人啊。”
纪绰思量也是,她何必跟一个必死之人计较,忽地想起一事,问道:“纪栩从她姨娘那儿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梅姨娘给她烤的甘薯。”
纪绰撇嘴:“果真是眼皮子短浅的玩意儿,什么腌臜都当成宝贝,也活该她被宴衡作践。”
话虽这样说,可她心里莫名有一种妒忌。
或许夫妻情事,本该肆无忌惮,她之前想的两人床帷相敬如宾,是不是偏于狭隘了?
宴衡对纪栩的种种举动,不是他在欺侮她,而是他很喜欢……纪栩的身体?
(十八)像雪地里爬上来的女鬼
纪栩进了东侧耳房,听到纪绰寝房传来一阵瓷器摔打的声音,她浑身如被灌入一股暖流,夜行被冻得僵冷的四肢刹那回温。
她和宴衡尚未圆房,纪绰这就坐不住了?
好戏还在后头,多的是要纪绰跳脚的时候。
纪栩藏好从母亲那里带回的藏红花,洗漱完后,摒退下人,只着单薄的寝衣寝裤打开房里的窗子,站在窗台前看雪。
大雪纷纷扬扬,如一匹洁白偌大的绸布,要覆盖住世间肮脏的一切,但总有些看似枯萎的树木,伸出伶仃坚韧的枝桠,仿佛在向上天嚎挠,它们不畏风雪,必等一个温暖的春天。
树木如此,人亦如是。
纪栩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她只觉得全身僵硬冰冷,摸着宛若死尸,又似在一桶雪水里泡久了,身上再无感触的知觉。
她牙关发抖,清涕欲流,头也有些发昏,这才躺到床上歇息。
翌日一早,纪绰在请宴衡晚上过来圆房之前,特地叫温妪来探望她的情况,温妪见她起了高热、支不起身,只好照实禀告纪绰。
估摸纪绰以为她是昨夜冒雪出门冻的,给她请了大夫、开了方子,告诉她今晚的圆房一事先作罢,但在下次圆房以前,她不许再出门。获取地址ltxsbǎ@GMAIL.com?com
纪栩“为母请医”和“寻药避孕”的两大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在乎最近能不能出门,她一面在房中养病,一面等待着宴衡邀请的神医给母亲看诊的消息。
宴衡此人看着斯文有礼,骨子里却冷漠强势,她又透露温妪是主母陪嫁,常会规训纪绰,而且世家大族,哪有主母和妾室之间没有一点龃龉的。
温妪作为主母心腹,若是得知纪绰如此偏帮家中姨娘,许会对纪绰轻则多言、重则教导。
她能想到的,宴衡怎会思虑不周。
故而她推测,宴衡接到兖海来的神医,定会派属下直接把神医带去给姨娘诊脉,这番操作,又是奉的“纪绰之命”,姨娘院里的纪家下人应也不敢阻拦。
即便有人敢挡,宴衡的属下也不会给人颜面,这点,她在藏书阁代替纪绰与他相好时已经领教过了。
想曹操,曹操就到,她在养病的第叁天晚上,一个婢女匆忙闯进纪绰寝房,向纪绰禀报了些什么,纪绰把她叫出耳房。
“栩栩,你怎么以我的名义,擅作主张使唤郎君,寻求医士给姨娘看病?”
纪绰坐在案几旁,一手攥着茶盏,恨不能捏碎瓷器泄愤一般,面上平和的神色几欲破裂,声音里含着怎么也抑不住的怒气。
纪栩掩嘴轻咳两声,楚楚地道:“姐姐,这不可以吗?”
纪绰看着纪栩这副宛若西子捧心的病态模样,直想撕破脸皮,骂她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惺惺作态的贱蹄子!
纪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从初次她叫纪栩和宴衡圆房、她月事遽来,到藏书阁他们燕好、却不真枪实干,直至最近她前一晚告诉纪栩次日圆房、偏她一早发了高热不能侍奉。这桩桩件件,若不是纪栩刻意为之,怎会如此巧合。
现下纪栩的马脚露出来了——她处心积虑,就是想知道梅姨娘那个贱妾的身体状况,纪栩怀疑她和母亲对梅姨娘的身体做了手脚。
自小被拘在后院的傻子,如今竟生出了头脑!
可惜仍是石头打天,不自量力。
思及纪栩许还有利用价值,她忍下汹涌怒意,笑道:“当然可以啊,只是你冒然和郎君讲,而我又不知情,万一替孕破煞一事败露,你让姐姐的颜面何存?这可是关系到姐姐性命和纪家声誉的事情。”
她顿了顿:“还是栩栩你不甘作为替身,想故意暴露身份,顺理成章地叫郎君纳你为妾,好与姐姐共侍一夫?”
纪栩见纪绰脸上的表情如台上的戏子变脸一般,一会儿一个样,最终却不得不伫定在强颜欢笑上。
她佯作恍然大悟:“我原认为这是一件小事,无需向姐姐汇报,不过姐夫的举手之劳,请姐姐原谅我的冒失,日后我会用心侍奉姐夫,回报姐姐的雅量。”
她觑见纪绰眸中一闪而过的轻蔑,笑盈盈道:“托嫡母和姐姐的洪福,好在姐夫寻医一事有惊无险,想来姐姐当初同意把姨娘接来宴家,也是打着借宴家宝地和贵气以滋养姨娘身体的主意,如今我们都心想事成,姐姐应当转忧为喜才是。”
“嫡母和姐姐对我和姨娘恩重如山,此生我们母女自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又怎么会背弃姐姐、觊觎姐夫呢。姐姐心如观音,不必多虑。”
纪绰看着纪栩娓娓道来一番言辞,她素衣披发、脸色苍白,如窗外的雪花一般单薄孱弱,轻轻一碾便会化了。
可她此刻莫名觉得,纪栩实则像从雪地里爬上来的女鬼,她那一双莹莹似水的眼睛,仿佛两把雪亮的镜子,能照映出她和母亲的用心。
她喝下手中的热茶,抚慰慌乱的心绪,强作淡然道:“事已至此,姨娘接下来的医药之事我会操办,你就不要再拿这些烦扰郎君了。”
明知纪栩目前情况有异,她仍不得不以利诱安抚:“栩栩,虽说你以后的心愿是陪姨娘颐养天年,但你也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你与郎君也接触了有段时日,他若入你的眼,姐姐就等我们事成后,把你抬为郎君的贵妾,我们一同抚育你生下的孩子。”
瞧纪栩似笑非笑,她硬着头皮道:“姐姐也并非大度,但郎君身为抚政淮南的官牧,觊觎他后院位置的世家多不胜数,与其便宜给了别人,我倒希望你能替姐姐抚拢郎君,我们姐妹齐心,自当光耀纪家门楣。”
纪绰此番,实属宴衡与纪栩已有肌肤之亲,圆房一事,她作为妻子,不可能推脱得掉,而她身子无法与宴衡圆房,只得继续谋求纪栩。
她有些后悔,早知纪栩这般谨慎多疑,她就不该叫她来宴府做替身,整得如今骑虎难下,又不能冒然给宴衡换个替身,他身居高位多年,目光如炬、心思缜密,可不像寻常郎君那样好糊弄。
纪栩听纪绰一通长篇大论,无非是觉察她不似从前只知听话照做的提线傀儡,她有了主张意识,令纪绰心生防备;还有纪绰怕她得知姨娘中毒一事,会怀疑是主母所为,在宴衡面前自曝身份,与她们撕破脸皮、玉石俱焚。
但她重来一世,是十分珍惜自己和母亲的性命的,哪怕向宴衡吐露真相,借助他的仁厚和怜惜,此际的她对上她们,仍如以卵击石,只会自伤惨重。
前世她付出一切没能护住母亲,今生誓死也要保母亲安危,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而且复仇这场大局,她得步步为营、走一看十,才好转危为安、反败为胜。
她必须忍耐蛰伏。
纪栩顾自出神,忽听门口传来一声清越的询问:“娘子在房里做什么,我过来,院里人都欲拦又止的?”
(十九)谁才是宴家的主人
纪绰闻声大惊失色,腾地站起,慌忙朝温妪摆手,示意温妪把她带去东耳房。<tt>www.LtXsfB?¢○㎡ .com</tt>
纪栩迫切想得知母亲的中毒情况,她猜测,宴衡许是为此事而来,她也想看看纪绰面对宴衡的追问——姨娘中毒的前因后果,她该如何圆场。
纪栩和温妪待在东耳房,她以需探听姐姐和姐夫相处、后面才好应对姐夫之由,再度趴在了耳房和寝房贯通的墙洞上。
只见纪绰如上回那般迎向宴衡,打点婢女们为他解麾换履、濯手奉茶。
她笑盈盈地:“我这两日身子不适,叫下人们无事勿扰,她们见郎君过来,估摸踌躇该不该进房向我回禀了。”
宴衡漫不经意地道:“是我命她们不许回禀。”
他进房径直坐在了一侧的小榻上,悠悠地啜着茶:“我昨日中午过来看你,婢女说你身体不适歇下了,我怕今日还吃闭门羹,索性破门而入,请娘子勿怪。”
纪绰也端起茶:“郎君客气了,我许是那夜冒雪去探望梅姨娘冻着了,有些发热,吃了这两三日的汤药已经大好了。”
宴衡笑道:“我瞧你确实大好,不然也没闲暇心思梳妆打扮、候郎入房。”
纪绰佯作娇羞:“郎君就会揶揄我。”
宴衡
扫了一圈寝房,似乎瞧见正中案几上皱褶的桌布和空置的茶盏,状若惊异道:“娘子方才在房里和谁叙话,我隐约窥到了两个匆忙窜进耳房的人影。”
说着视线注定耳房入口,仿佛想一探究竟。
纪绰不知宴衡刚刚在门口看到了多少,她的心怦怦乱跳,找补道:“是温姆和她的干女儿,郎君不是说了,以后见到我时不想看到温姆,我怕你厌屋及乌,便让她们都避着了。”
“原来如此。”宴衡颔首,伸手欲拉她的手。
纪绰谨记上回的逃避之误,强自镇定任他作为,谁知他快触到她的手背时,忽地将手收回去了。
“娘子最是体谅我。”宴衡缓慢地道,话锋一转,“那我也不负娘子所托,你姨娘的身体状况已诊出来,她是中了一种叫乌头的毒药,以致病体沉疴多年难愈。万幸服下的剂量较小,那位从兖海来的神医也医术高明,道是有方可治。”
他凝视她,意味深长地道:“依娘子看,给她治吗?”
纪绰观宴衡言止,如一位妥贴爱重娘子的郎君,仿佛她轻轻摇一摇头,他便会不顾上位职责、道义伦常,由那梅姨娘不分青红皂白地自灭。
他这副样子,她反而警觉,她可没有忘记,三年前正是宴衡在纪家对病危的梅姨娘伸出援手,这贱妾才得以苟活至今日。
此刻他的看似深情,不过是为试探她得知梅姨娘中毒之后会作何抉择罢了。
常言,“妾乃贱流,与奴无异”,但实则在纪家,除了父亲、母亲和她这个嫡女,哪个下人见了梅姨娘不得礼让三分,何况梅姨娘还育有子嗣。
自古,世家里的主母和妾室没有几个是相处得其乐融融的,轻则勾心斗角,重则你死我伤。那梅姨娘中毒一事,除去她和父亲的嫌疑,黑手显然直指母亲。
她曾亲口向宴衡示意她要接梅姨娘来宴家小住,接着纪栩以她的名义请宴衡为梅姨娘延医治病,从这前后关联,宴衡许是怀疑她发现母亲对梅姨娘的身体做了手脚,故而拯救梅姨娘于水火之中。
如今事情水落石出,他想看看她会帮着母亲为虎作伥还是揭发生母大义灭亲,亦或有其他作为。
纪绰疾速地思索着在此事上她和母亲的推托说辞,片刻后她攥紧手心,佯作惊诧:“这是哪个歹人竟如此狠毒心肠,对我纪家姨娘下了这般黑手,我定要禀告父亲母亲,请他们查明真相,恶惩真凶,还姨娘一个公道!”
她泫然:“郎君,请你务必叫那位兖海神医治好姨娘,为了姨娘的病情,母亲多年焦心劳思、寻医问药,不知多少日夜寝食难安。发布邮箱LīxSBǎ@GMAIL.cOM地址”
宴衡睨着纪绰那张梨花带雨的精致容颜,只觉她像在戏台上唱着一出女儿为母亲护短遮丑的热戏,她表得情真意切,他却无心做她的看客,并为那夜在藏书阁与她纵情欢愉感到可呕。
他面对她,除了两回床笫之间,愈发难言一字、诸多不耐。
他推了推茶盏,轻慢地道:“娘子改日再请我去听戏,今日乏了。”
说着起身,回头:“乌头不是世所罕见的毒药,纪家请了几年郎中,都没能替你姨娘诊断出来,这也令人纳罕。”
“你这位姨娘与我有缘,我救她两次,望你们日后好生待她。”
纪绰方才情急为母亲辩白,倒没料到这乌头竟是寻常毒药,此时宴衡捅了出来,她只好装傻:“是,麻烦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