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黯淡的大肩巾随便一裹,就足够遮住身体,灰扑扑的,脸埋着看不见,还袖着手,从背后看去并不起眼。
也不怪长明烛会自我怀疑,居然会被这样的人挟持。
努力学习的小恶魔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手里的玻璃瓶,头疼翻看着原主留下的被涂的花里胡哨的笔记本。
手指在粗糙的纸张上慢吞吞滑过。
分明是炼术士,爱好却是配置一些稀古怪、至阴至损的药剂。
阿水有些不懂了。
粗制滥造的鹅毛笔不大好写字,但就是这样,让阿水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发黄的纸张上被打了好几个圈的符号,断断续续的红墨交叠在一起,墨水渗透了下一页。
五麟草?
阿水思考了一阵,没能从空白的脑子里倒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呆呆坐了会儿,最终决定起身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这味草药。
他拖着灰色袍子站起来,不忘偏头提醒。
“不准乱动。否则,”阿水顿了顿,余光里瞥到男人糟糕的脸色,谨慎威胁,“就把你丢出去。”
“你倒是会挑主意。”语气略带讽刺。
外面冰天雪地,对于法力充沛的龙族而言御寒而已算不得艰难,可问题在于他现在被捆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的法力也流露不出,自然念出的咒语也无法生效。
虽然说靠着龙族本就强悍的体格也能够轻松地熬过去,但如果是被用这种像扔垃圾的方式丢出去,无疑称得上是侮辱。
长明烛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偏偏有没有任何办法。
“若是让我日后抓到你,定会把你关在水牢,日日夜夜受尽折磨!”
黑龙难绷喷火。
“也不准出声。”阿水面无表情,手上的骨鞭狐假虎威地挥了两下。
他还没这么使唤过人,便忍不住多挥了几下。
长明烛一双如火的赤瞳睁得滴溜圆。
面前这人三令五申地让他安分点,脾性火爆的龙就算在嘴皮上能讨点好处,也还得憋屈地收着长腿。
阿水被他吃人的眼看得语塞,索性转了身。
又翻了翻本子里要找的东西,决定还是先不跟他犟好。
配置药剂的任务任重而道远,最为关键的是,他得先把原材料准备好。
后面还要用这个来虐待主角呢,阿水合上本子,理了理洗得变形的大兜帽,就这样起身打开了木门。
木屋里的温暖让他忘了外边的严寒,阿水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的冷气,连轻飘飘的兜帽都被瞬间吹翻。手忙脚乱地捂好到处都算得上是通风口的大袍。
木门拍在墙面上啪啦作响。
长明烛本来还想要嘲讽几句这人的狼狈,可当他一抬起眸,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似地陷入了荒诞。
阿水没注意到身后俘虏的表情。
他半边身子还露在外边,冻得瑟瑟发抖,飞开的长袍不听话,帽子里灌满了冷风鼓起。
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长袍算是彻底失去了作用,露出来的小小的脸上色慌张,硬着头皮猫着腰闯了出去。
僵硬坐在破旧木凳上的龙瞪大双眼,此刻表情是比阿水更加震惊的呆滞。
尽管阿水反应还算快地拢好了斗篷,但是长明烛依旧看清了他柔软发间稚嫩的、乳白色的小角。
看样子分明是才过了蜕皮期,微尖的小角还在成长,透着鲜活的肉粉。
因为并不大坚硬,在冷风里甚至还会发抖。
竟然不是人类!
看傻了的黑龙后脖子像被轻飘飘的羽毛拂过,是让人心痒的难耐,紧接着就是头皮发麻。
那样的角,他只见过黑色的,还是不入流的魔族才有的特征,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白净的一种。
长明烛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说明挟持他的,不仅是个年纪极轻的黑暗生物,还是个法力十分低下的异种。
当然也……很好看。
壁炉里的柴火滋滋咂咂地响,长明烛粗红着脖子,无意中加大了法力运转。
炉子里的火光顿时蹿得升天,掀起一阵灼烧的热浪!
单纯的龙心绪极乱。想到那张白皙的脸和大大的眼睛,对于漂亮事物的狂热便止不住地升起。
咕噜地咽了下口水。
原先不耐的火气在瞥到阿水的真貌时立刻散得一干二净,两只眼睛都发直地不断回味。
他本就单根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痴傻,最终大彻大悟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魂颠倒地胡言乱语。
舌头还打了结∶
“……这么、这么……喜欢我啊?……”
喜欢到不惜冒着被拷打的风险也要把自己掳回来,还只肯用他的法力燃烧的木堆来取暖。
魔族的话,应该也有尾巴才对,刚刚却没看见,是怕冷偷偷缠在腿上了呀……
长明烛脸红脖子粗,鼻息粗重。
之前不知道往自己嘴巴里灌了什么药,甜滋滋的,一点不苦,其实是蜂蜜才对,连出个门都要怕自己着急了再三提醒,抽下来的鞭子也不疼。
彻底想通了的长明烛清气爽,兴奋地眼闪烁,化形的欲望在极度愉悦的情绪下硬生生拧过了体内的药物抑制。
身体热烘地蒸出燥意,像是充满了丰沛的精力。
亢奋地一挥手,匀长的指骨转瞬变为龙爪。
这一突兀地变动,使法力的爆发有了缺口。
他的身体还在飞速变化。
原本绑在身上的半掌粗的麻绳被不断膨胀的体型撑裂,此刻竟然断成了一地的碎屑!
锋利的龙鳞光泽华丽,在手背不断凸显。
下一秒,背后炸出一对巨大的黑亮龙翼,无所顾忌展开、振动。
黑龙的眼睛亮晶晶发光,低吼着,冲进了雪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