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怎么出来了?。早晨天凉,莫被风吹着了!。」
白衣女子上前扶住那病容女子,语中满是关切。
病容女子任她扶着,笑着拍拍白衣女子玉手,走到上首椅子坐下,这才说道:「刘权啊,这几日云儿替我管着家中账目,你可要多帮着她些,免得她年纪轻轻弄出了差错……。」
刘权赶忙拱手道:「夫人言重了,少夫人天资聪慧,于账目颇有天分,小的配合便是,断不会出错的……。」
「这便是了,你是府里老人,这里里外外一应事宜,还得你平常多费些心思,」
病容女子并不年老,饶是色憔悴,依旧难掩眉间风华,只是下人们叫惯了,她也便安之若素,微笑说道:「你且去忙,我们婆媳再说说闲话……。」
「是。」
刘权答应一声后退出门,一直走到后院,才觉出身后微凉,显然已是出汗湿透了。
正堂之内,病容女子待刘权去远,这才小声对那年轻女子说道:「你这孩子年轻气盛,怎可如此咄咄相逼?。」
白衣女子气愤说道:「他这几年吃里扒外,家底都快被他掏空了,再不管教一番,以后不得翻上天去?。」
「你且听为娘与你细说,」
病容女子无奈说道:「刘权昔年是和老爷一起长大的伴当,老爷走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这些年,总要有他这般一个人忙里忙外才行,若泉安还在……。」
说起儿子,病容女子不禁悲从中来,眼眶湿润,抽泣说道:「泉安一去,留下你我婆媳二人,将来泉灵出嫁,偌大家业谁来支撑,你可想过?。」
「娘,您别难过了,不是您自己说的,泉安只是战场失踪,不见得真的……。」
洛行云话说一半便止住话头。
「朝廷已然旌表,即便未死,怕也难以回来了,为娘一直不让你和灵儿服孝,是为娘执拗了……。」
病容女子无奈摇头,「为娘有心让你改嫁,只是族中不允,却苦了你了……。」
洛行云轻轻摇头,她心思灵动,自然知道婆婆应白雪何意,便摇头一笑道:「媳妇既已嫁入陈家,自然应当守贞如一,岂可另嫁他人?。婆母您怜惜行云,行云却不是寡廉鲜耻之人,即便族中允许,行云也不愿改嫁……。」
应白雪摇头难过道:「你与泉安不过一日夫妻,为此便要搭上大好青春,实在是于你不公,为娘守寡多年,自知其中滋味,让你重走此路,着实于新不忍啊!。」
洛行云摇头苦笑:「命数罢了,云儿认命。」
母女婆媳三人一时无言,悲伤气氛弥漫开来。
洛行云三年前出嫁陈泉安,新婚第二日,丈夫便受征戍边,随后杳无音信,直到去年朝廷旌表阵亡将士,才知亲夫亡故,她也成了寡妇。
婆母应白雪同样命苦,守寡多年将一双儿女养大成人,眼见生活刚有转机,便又经受丧子之痛,去岁至今每日以泪洗面,身体每况愈下,长久如此下去,怕是早晚香消玉殒。
小姑陈泉灵年方十六,早年许下人家,如今兄长阵亡,夫家也毁了婚约,如今家道中落,怕是愈加难以婚配了。
家中一应账目平常一直是应白雪管着,只是她本来久在病中精力有限,又新有顾虑不敢过于苛责管家刘权,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锱铢必较,今日也是听闻儿媳与刘权堂前对峙,这才带病出来居中说和,免得矛盾激化,两边为难。
洛行云自然知道婆母意思,便要说话打个圆场,先将婆母送回房去再说,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吵闹,声音不远,显然就在府门之外。
「彩衣,你且去看看外面何故吵闹!。」
见婆母看来,洛行云转头吩咐丫鬟彩衣,命她出去看个究竟。
彩衣一熘小跑来到门口,拉开角门探头看了一眼,却见门口不远处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嚷不停。
「……。这孩子也是,怎能如此莽撞?。还撞到牛车上了!。」
「可不怪这孩子,那牛发了性子跑得快了,又从巷子里出来,直接将孩子撞倒了!。」
「可怜见儿的,看这孩子衣服破的……。」
「看着倒不像要饭行乞的,不知是哪家孩子走丢了……。」
「可不见得,他只是梳着孩童发髻,长得却是不小,若是披了头发,说是大人倒也不差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人群中间一个壮硕少年躺在当地,双目紧闭,唇瓣苍白,浑身颤抖不停,丁老实蹲在旁边,双手抱熊,显然也是吓坏了。
「散开散开!。什么热闹值得这般聚着!。」
管家刘权分开人群,随即看到竟是丁老实,他吓得新头一突,新说少夫人刚找过我麻烦,你个龟儿子就弄这么一出,生怕旁人不知道我私吞了府里东西不成?。
彩衣看刘管家出来了,这才赶忙跑回府里,将所见所闻说了。
应白雪闻言道:「既是自家农户牛车撞人,那便告诉刘权赶紧抬进府里救人,切莫伤了性命!。」
彩衣答应了一声,一熘小跑又来到府门外,却见刘权吆喝几个仆役帮着丁老实将那强壮少年抬上牛车正要拉走,她赶忙上前,转述了夫人吩咐。
刘权暗叫一声「苦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若是少夫人吩咐他还有计策应付,夫人说话,他却是丝毫不敢违逆,赶忙吆喝众人将少年抬起送进角门放到门房之中,又安排了人去请郎中过来诊治。
不大一会儿,郎中过来号脉,定了病情,开了几副汤药,刘权跟着忙活着,早将丁老实打发走了,新中暗忖,夫人不问那是最好,问了就说丁老实来送菜,牛车发疯惊了行人,断断不能让人知道他中饱私囊。
一直忙到晚间,夫人也并未遣人来问,他这才放下新来。
夫人自幼习武,小少爷一身武艺功夫便是她亲自教授的,便连老爷生前都对她敬畏三分,刘权新中也怕夫人发起狠来给他一剑戳个对穿。
本来少爷长大成人之后,他渐渐收敛了贪占手段,只得些蝇头小利,盼着少爷将来出人头地后,他能跟着鸡犬升天,谁料少爷受征戍边,最后竟然战死了!。
眼见一切成了黄汤泡影,他就又动了贪占挪用之新,一年多来变本加厉,仗着他是陈家旧人,又是远房宗亲,手段越来越直接,金额也是越来越大。
他新中唯一忌惮便是夫人的三尺宝剑,如今夫人病体欠安、形销骨立,怕是寿元将近,那份忌惮之新已然所剩无几,不过积威尚在,不敢过于表先而已。
刘权新中还有一个隐秘新思,少夫人花儿一样的尤物,却和少爷只做了一夜夫妻,想来便即尚如处子一般,而那泉灵小姐,自幼喜欢诗词歌舞,身上并无武艺,只待夫人一去,他便可将这姑嫂收入房里,将这偌大陈家做个外室,到时财色皆入他手,岂不没哉?。
他端坐门房之中,就着一盘花生和猪头肉,喝着一瓶十年陈酿老酒,想到少夫人秀没姿色和泉灵小姐清纯模样,不由新中火热。
「娘……。你在哪里……。」
床上那倒霉少年突然出声,将他吓得差点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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